武華殿,睡房早已經生好了暖榻,奴婢們將厚實的軟枕放在榻上,百里安倚著,將兩條水腫的腿直直地放在榻上。百合跟青雨一邊一個,幫著她揉捏。
百里安閉目養神,這一趟過去也是令她消耗了不少體力。隨著月份變大,肚子變大,水腫變重,她的精神也差了許多。這是以往懷孕不曾有過的現象。
王淳總提醒她不要思慮,也就是變相說著孩子並不好。眼見著就要生了,她說什麼都得保住孩子平安出生。
這樣想著,不禁又有些昏沉。索性睜開眼楮打算跟宮女們說話解悶,就看到兩個奴才雖然手上的動作不停,可眼眸卻是一眨不眨地看著她。
百里安一愣︰「怎麼了?」
百合笑著說道︰「咱們還等著主子給咱們講今天在月鸞殿演戲的目的呢。」
原來是這樣,她們也是好奇死了吧?
「目的,當然就是讓葉心心相信,所謂的鬧鬼並非是她一手策劃,而是真得存在。」
青雨趕忙問道︰「難道娘娘要用相同的手段對付葉心心?」
百合瞪了她一眼︰「虧你想得出來。」
百里安笑道︰「是呀,虧你想得出來。她才用過的,我就馬上拿來用,你當那個真是傻子呀?」
青雨撅著嘴問道︰「那娘娘的用意是什麼?」
百里安模著肚子,淡淡說道︰「我是要她心中恐懼,自然也會擾亂她的生活,最好的情況是她會因此變得焦躁,如同她至今未懷孕一樣。」
「然後,娘娘就等時機到來,給她致命打擊?」
「沒錯。」百里安沖著百合一笑。
實際上,哪有那樣簡單?葉心心不是其他人,鋪墊要多做一些才行。她會不斷刺激她,用盡各種辦法令她變得越來越焦躁,然後,她就有五成的把握將她拖下水。
最後一擊,也算是這場鬧鬼風波的衍生體。歷史上屢試不爽的陷害!葉心心,就讓我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吧。
頭,怎麼還是暈暈的?
「你們既然知道了,就全力配合我吧。」
「這個當然。」兩人都露出了燦爛的笑容。百里安坐起來,她們也趕忙扶著她。
「我想睡一會兒。」她一邊說,一邊下了暖榻。青雨扶著她,百合則是先進去鋪被子去了。
百里安往里屋走的時候,一陣陣的眩暈,雙腳也似乎不听使喚了。她努力想要控制自己的步伐,卻越來越重地依向青雨。
青雨發現了不妥,趕忙問道︰「娘娘,您怎麼……」
一句話還沒問完,百里安就已經失去了意識。
——安兒,你一定要幸福呀。——
百里安睜開團扇一般的眼眸,就听到端木詩瑤驚喜的叫聲︰「娘,您醒了呀!」
她側過頭,床邊露著兩個小腦袋,正是她的一雙兒女。百里安沖她們笑了笑,而後目光移向更遠處,是王淳,還有幾個太醫。
她剛剛,是暈倒了嗎?
百里安一下清醒過來,雙手立即去尋找自己的肚子。當小手觸踫到那鼓鼓的月復部時,這才松了口氣。還要,孩子還在,沒事了,沒事了。
「娘娘,您感覺怎麼了?」王淳走過來,躬身詢問。
「好久,就是身子有點重。我怎麼了?孩子要不要緊?」
王淳叫其他太醫出去,面色凝重。百里安看了他一眼,便也將孩子們打發走了。
「說吧,有多糟?」
王淳又是深深鞠躬,而後皺眉說道︰「娘娘這胎一直不穩定,倘若日日靜心休養或許還能保住,可現在……」
百里安一驚︰「你是說,保不住了?!」
「微臣日日來施針,娘娘日日喝藥,孩子或許能降生,可卻不會像其他皇子公主那樣無事長大,會……」
「會怎樣!」
「會夭亡。」
百里安猶如五雷轟頂,小手一個勁兒地撫模著自己的肚子,臉色慘白猶如初雪。
百合含淚說道︰「王大人,您醫術高明,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青雨則是怒目而視說道︰「你是大夫,不能救人還叫什麼大夫?!」
王淳一邊擦汗,一邊也是痛苦地說道︰「如果法子,就算是刀山火海微臣也在所不惜。可事到如今,真得是神仙也沒有辦法了。就是要這孩子能生出來,從此也得小心加小心,不然就會小產……」
「我不會放棄……」百里安喃喃地說︰「即使王太醫如此說,我也不會放棄。這孩子,我一定要生下他,他也一定會創造奇跡……」
「娘娘……」百合捂著嘴出去了,青雨則是垂眼擦著眼淚。王淳仰頭輕嘆,而後重新看向百里安。
「娘娘既然這樣說,微臣也會盡力而為。」
「好,有勞王太醫了。」
「娘娘千萬別這麼說。」
百里安輕撫著小月復,垂著眼眸與肚子里的孩子說這話︰
孩子,都不是真的,不可能是真的。你會平安出生,更會平安長大。你要成為媽媽的最貼心的孩子,也要成為爸爸最驕傲的孩子。
不多時,百合端著藥重新走進來,她的一雙眼楮紅腫,卻不再有淚光。
「娘娘,喝藥吧。」
百里安點頭,接過來一飲而盡。好苦,可就算再苦,她也會毫不猶豫地喝掉。她要孩子平安,她已經不能再失去骨肉了。
「娘娘暈倒的事,王太醫會對陛下說是因為身子虛弱所致,不會說孩子……」
「我知道了,這是我之前就對他交代過的,除了我們,不能叫其他人知道孩子的先天不足,就是皇帝也不能知道。」
她不會給任何人任何幸災樂禍的機會,也不會讓端木蒼蘭對這個孩子有半分懷疑。
百里安揪著被子,緊緊閉著眼眸。百合放好空碗,對百里安說道︰「娘娘想吃什麼?」
「你看著辦吧,我什麼都會吃的。」
「是,奴婢下去看看去。」
百合端著托盤離開,青雨剛要說什麼,就听到百合在門口說道︰「奴婢參見陛下。」
端木蒼蘭來了,青雨便趕忙走到門口迎接,端木蒼蘭顯然沒什麼心情搭理她們,直接來了內屋,坐在床邊,大手握著百里安的小手。
他的手,真暖。可那份溫暖,已經無法給她力量了。
「現在感覺怎麼樣?」
他很溫柔地詢問著,可那份溫柔,也已經無法令她欣慰。
「好多了,已經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