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御房後,差不多快到晌午了。百里安抬起頭看了當空的日頭,算是夏季最後的惡毒了。
眼見著,就要上秋了,雖然白日熱得要命,可晚上就會感到有些涼。
百里安先去了一趟吏部,並沒有進去,只是遠遠地看了一眼。後宮的女人,總不好老是到外臣的地方來。所以她就是看了一眼,因為她關心的那個外臣,與其他的不同,是可以去後宮見她的。
而且這個時候了,他應該交接完吏部的工作,回去準備明日啟程。
「想來,傍晚就會過來跟我辭行了。」她幽幽地說。
青雨回答道︰「應該是,說不定下午就能來。」
「這孩子,真是任性。」
青雨微笑著說道︰「還記得秋大人說過的,他的骨子里還是隨著他的親生父親,是個天生當將軍的材料。娘娘也該這樣想,這是如了他的心願,也如了肖將軍與秋大人的心願。」
「是呀,是他們的心願。」
百里安輕嘆一聲,回去了武華殿。坐了一下,她發著呆。
給孩子點什麼東西?孩子就要上戰場了,當媽媽的總要給他個護身符。
百里安趕忙站起來,打開里屋的箱子、櫃子,翻騰了好一會兒,可都是些女人的東西,總感覺給他帶著不合適。
突然,被她拉扯到地上的衣被中,探出一小塊木頭,百里安眼楮一亮,走過去抽出來,就是當初秋慕送給她的小木劍。
百里安笑著,拿著它回到外屋軟榻上,她叫百合拿了根紅繩,輕輕地纏繞了劍柄,而後舉到面前,看著它。
——娘娘,這是秋少爺捎給您的,說是他親手做的呢。——
笑容,含著淡淡的憂傷,也同時包含了更多的欣慰。那個會做木劍,害羞可愛的孩子,如今就要帶兵打仗去了。
怎麼突然覺得自己,已經變成了老太太,因為子女長大了,她也不就也成了老太太了嗎?
「娘娘,孝沅殿下來了。」
百合的聲音剛落,秋慕就進來了。他一進門,就看到百里安握著一柄小劍發呆,愣了一下,很快發現那把劍,就是他的手筆。
笑,他跪著說道︰「娘,兒子來跟娘辭行了。」
百里安點頭,含著淚不知道說什麼,招手叫他過去,將他緊緊抱在懷中。
「你這熊孩子,跟你父皇請命去打仗也不跟娘說一聲,還得娘還跑去御房找你父皇理論。」
「我知道娘一定會難過,一定不舍得我去,所以我只有先說服父皇,下了聖旨,再來跟娘請罪。」
「請什麼罪?你哪里有罪?你想要追求你的理想,是好事。娘不該阻攔你,這些都是婦人之仁,你別往心里去。」
百里安松開他,擦了擦眼淚,秋慕坐到另一邊,看著木桌上的木劍。
「娘是要將這把劍送還給兒子嗎?」
「是,不過不是送還,是借用。你做的這把劍,是我喜歡的。現在暫時借給你拿走,不過要還的,要你再親手再還給我。」
「是,兒臣一定親手還給母妃。」
秋慕很認真的說,百里安看著這樣的兒子,笑著對他點頭。
「孝沅哥哥!」
秋慕來了,百里安叫奴才們叫醒正在午睡的兩個小主子,他們的哥哥明早就要離去,當然要來跟哥哥告個別。
那個甜甜叫人的,當然就是端木詩瑤。五歲的她還是小孩子,喜歡她的孝沅哥哥,听說來了,風一樣跑進來,爬上軟榻,緊挨著秋慕,好像小貓一樣喵喵叫。
端木玄瑞雖也是跑進來的,卻還穩重些,坐在母親身邊,看著對面也很崇拜的兄長。
「詩瑤,玄瑞,我明早就要前往雲國戰場,抵御雲國突如其來的進攻。我不在這段時間,你們兩個要好好听父皇母妃的話,用功讀,勤奮習武。也要帶著我的份兒一起孝敬爹娘。」
「上戰場!」端木詩瑤驚愕極了,她抱著秋慕的胳膊,眼淚吧吧地說道︰「怎麼突然就要去打仗了?你不也還是個小孩子嗎?」
秋慕溺愛地揉了揉端木詩瑤的小腦瓜︰「我已經九歲了,雖然還是小孩子,可我希望能成為那種幫爹娘分憂解難的孩子,成為那種可以獨當一面的孩子。」
端木詩瑤撅著嘴說道︰「什麼分憂解難、什麼獨當一面?說到底就還是小孩子呀。孝沅哥哥別走了,留下來陪詩瑤吧。」
「那可不行。」秋慕很認真地說。
在百里安身邊一直不說話的端木玄瑞突然開口說道︰「哥哥做得好,將來玄瑞也要成為能獨當一面的男子漢。」
說完,他又對百里安說道︰「你們女人,就知道哭哭啼啼,別妨礙孝沅哥哥干大事業。」
「哎呀,你想造反呀!」端木詩瑤氣得跳過來,一只手一邊掐著玄瑞的臉頰來回扯著。玄瑞哭喪著臉,卻也無可奈何,只有任由端木詩瑤欺負。
秋慕哈哈笑,將端木詩瑤抱回來,對她說道︰「孝敬父母,也不準欺負弟弟。」
端木詩瑤馬上八爪魚一樣抱住秋慕,由凶悍的母老虎又變回了溫柔的小貓咪說道︰「孝沅哥哥,要注意安全。詩瑤會在這里天天給哥哥祈福,咱們雪國快些打敗雲國,孝沅哥哥早日凱旋歸來。」
「謝謝你詩瑤,哥哥一定能做到的。」
端木玄瑞這時說道︰「哥哥,玄瑞也會為哥哥祈福的。」
秋慕看向玄瑞,微笑著伸開另一只胳膊,端木玄瑞有些尷尬,可他還是走過去。秋慕便也將他緊緊抱在懷中。
百里看看著這三個孩子,她很欣慰,真得很欣慰。無所謂出息不出息,只要孩子們懂得孝順父母,懂得是非好壞,彼此之間喜愛牽掛,就是當父母的最大的欣慰。
一家子一起吃了晚飯,又說了些話。直到天色不早,他們才依依不舍地分別。百里安握著孩子們的手,送到武華殿門口,在那里,秋慕躬身對著母親深深鞠了一躬,便頭也不會地離開了。
百里安看著他的背影,被月光拉長了一些,仿佛真得變成了男子漢一般。
秋玄,在天之靈一定要保佑他,保佑他平安。我什麼都不求,只求他能平安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