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慕選的地方很有意思。錦陽大殿前的假山堆前,正是她與端木雅軒遭遇此刻,滾落而下的地方。也是因為那次滾落,才發現了假山中的羊皮地圖,引發了後面一連串的命運。
百里安端坐在假山上,前後左右都被侍衛秘密封鎖,何況這里也不是後宮,一堆閑來無事的女人走來走去,這里,官員們不會隨意行走的。
也不知道秋慕是怎麼說服了穆飛白看雪,他這個人總是很嚴肅的,只出了對她。
有腳步聲,踩在雪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白蘭循聲望去,遠遠的看到一高一矮兩個身影走過來,她便站起來,微笑著看著秋慕跟穆飛白走了過來。
看到百里安,穆飛白顯得微微吃驚,趕忙跪在地上說道︰「末將參見皇後娘娘。」
百里安一臉練習地說道︰「將軍快起,這里也沒有外人,將軍不必如此多禮。」
穆飛白站了起來,看了一眼秋慕,而後說道︰「看樣子殿下說要賞雪,是帶末將來見娘娘的。」
秋慕露出了一絲尷尬的笑,百里安卻燦爛地笑道︰「怎麼,穆將軍不願見到我?」
「末將當然想見娘娘,日思夜想,卻不敢莽撞行事……」
百里安听到穆飛白這樣說,心中不知是什麼滋味。她也時常想念著他,只是他們倆兒的思念性質完全不一樣。
「這里有侍衛把守,不會有人來的。」
「娘娘找末將所為何事?」
「賞雪呀。這場雪下得好大,遍地都是白色。雪地反射了日光,耀眼得很。」
穆飛白笑了笑︰「娘娘也學會轉彎抹角了。有什麼話盡管問,末將也有了準備。」
百里安轉過頭,對他微微笑了︰「是呀,我與將軍之間有什麼不能直說的?可能是我自從離開了北方大營,便再也不曾與人傾訴衷腸,故而也習慣了拐彎抹角。既然將軍說了,我也就直言不諱了。」
「娘娘請問。」
「將軍,究竟發現了什麼?」
果然直接,可穆飛白都沒有絲毫的吃驚,秋慕帶他來,他也猜到了百里安要問他什麼。
「按理說,娘娘也是向著三王爺的。有些話,末將說了,不但不會害了王爺,娘娘還會幫著末將解開疑惑。只是……」
穆飛白說到這里,看了一眼秋慕,秋慕馬上伸展了四肢說道︰「剛剛還吹著風,這會兒又平靜了。難得天氣好,我去……去賞雪,母後跟穆將軍慢慢聊。」
秋慕說完,離開了。沿著他與穆飛白來的蹤跡邊,又留下了一串腳印。
百里安微笑著看他離去,這孩子進了官場之後果然不一樣,不像小時候,天真又固執。
待秋慕走遠,百里安便問道︰「只是什麼?」
穆飛白嘆了口氣,走到另一邊去,百里安的目光也隨他移動。他穿著湛藍的朝服,披著厚厚的湛藍色的斗篷,站在雪地中,那樣的眨眼。
「娘娘也知道,陛下並非先帝所生。現在真正的雪國皇族,只剩下臨宣王一個了。」
穆飛白果然知道,他是端木雅軒的心月復,端木雅軒告訴他了。端木蒼蘭猜到了,所以要殺他。在那個動亂的時期,他不能容忍人一個會對他不利的人。
而現在,他不需要了。即使他真正的身份暴露,恐怕也沒有人敢推他下台。
穆飛白接著說道︰「我真是……真是不願去懷疑他。沒有十足的證據,我寧願相信,他還是三王爺。」
百里安緊蹙眉頭,小手不由得揪著自己的斗篷︰「穆將軍,你究竟發現了什麼?」
穆飛白轉過身,他的臉上既充滿了痛苦,又藏著疑惑︰「陛下重新奪回政權後,三王爺與末將回皇都,王爺對末將只說了一句話︰還記得我們在鱗谷那場戰爭中拼力殺敵的事情嗎?」
「鱗谷戰場,拼力殺敵?這是什麼意思?是要將軍,努力到底,與陛下對抗嗎?」
穆飛白搖頭,他的表情很嚴肅︰「這句話,只有末將與王爺能听懂。當時在鱗谷,末將曾與三王爺一起指揮大軍與對人廝殺。當時我方的軍隊被敵方層層圍住。眼見就要全軍覆沒了。末將要王爺趕緊離開,自己留下了與敵人血拼。後來,王爺對末將說,雪**隊,從沒有主將逃月兌的規矩。我們在一起,就要血拼到底。後來這件事就延伸成了我們兩個的暗號,指代共進退的意思。所以王爺當時對末將說這句話,並不是要末將對抗陛下,而是要末將與他一樣共進退,王爺已經選擇了放棄,他也要末將放棄。」
百里安的心,怎樣的疼。那位王爺,盡管不甘,可他已經很明確了局勢。與端木蒼蘭作對,哪怕有一點的私心,都會死。
穆飛白的眼眸充滿了疑惑,雙手也不由得緊握︰「這次末將回來,為了避嫌,盡量避開王爺。又一次迎面遇上了,總不能不說話。于是就一起走,說了幾句話。那麼多年不見,心里不免難過。于是末將對王爺說︰當年回來時,與王爺的承諾末將已經兌現。王爺呢?誰知道末將說完這句話,王爺顯得很緊張。他看了看四周,低聲說道︰鱗谷拼殺,將軍不忘,本王也不會忘。你不要著急,總要慢慢來。」
「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他與皇後一樣,認為鱗谷拼殺那句話,是要末將對抗陛下的意思。可這句話,當初是他親口說的,他要末將認命呀!」
百里安的目光四下游走,小手緊握著胸口,半天,嘴唇一張一合間,很小聲地溢出了幾個字︰「難道,他是假的?」
「可他還知道自己說過什麼,他的言談舉止都與以前一模一樣,還有他的身材長相,他就是三王爺呀!」
百里安重重地坐在假山上,與穆飛白的表情一樣,既嚴肅又迷惑。
「三王爺曾經因為陛下的排擠,還有身份的關系,一直抑郁,以至于身子都垮了,實在不堪面對這一切,與王妃游歷江湖去了。而回來後,便豁然開朗,什麼都看明白了。可他,除了心情,其他地方都沒有變。如果有什麼地方不一樣,陛下也看都出來呀。的確,太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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