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李海頓時面紅耳赤,什麼神力都不管用,這人要是被人抓住了小辮子,哪里還能挺起腰桿來?
他定了定神,再看看林沐晨面沉似水,目不斜視地開車,看也不看他一眼,也不曉得林沐晨到底是個什麼章程。只好苦笑道︰「橙子姐,這事我承認,一點不假,要打要罰,你隨便說,不過你先別告訴朱老師,我——」
「你還知道這事見不得人!」林沐晨陡然像火山爆發一樣,聲音提高了八度︰「別說那王韻是什麼身份,單單說你,你找不到女人了?就這麼上了她的床!年紀輕輕,你就學會玩女人了!」
看林沐晨說話時那咬牙切齒的樣,李海真怕她一時氣憤亂開車,到嘴的話都縮了回去,只剩下苦笑。在這件事上的態度,男女明顯不同,海狗和音箱他們是帶著嬉笑,完全沒當一回事;而林沐晨卻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口氣,簡直就把這事當成了彌天大罪一樣。
他閉嘴了,林沐晨可是不依不饒地數落︰「你可別以為,王韻是真的看上你了!你想想,這個節骨眼上,她能指望誰護著她?伍豪本來就不喜歡她,再加上有王虎這一層關系在,現在不找她的麻煩就不錯了,那也是看在女兒份上;她的娘家,更加沒得指望!倒是你,幫了伍豪那麼大一個忙,又跟現在之江市接班的一幫人說得上話,她把你拴住了,才是一件護身符!」
李海一怔,他倒是沒有從這個角度來分析過王韻的心理,至少沒有這麼透徹。被林沐晨這麼一說,他當即恍然大悟,可是心中升起的,卻不是被利用的不爽,而是一種釋然︰總算不是感情糾紛,我只是被人有目的地利用和勾引了!
事實上,李海對于王韻,並沒有多麼深刻的感情,頂多是對她的美貌和風韻有些心動罷了。但是就在這種情況下,他卻莫名其妙地和王韻有了關系,這可不是什麼一夜的關系所能概括的!要說他心里沒有負擔,那是假話,他只是強迫自己專心做手上的事,不去想而已。
可林沐晨這番話,卻讓李海驀然輕松了起來,可以說是讓他卸下了感情責任上的千斤重擔!不過,他倒是干不出,「把自己管不住褲腰帶的責任,全都推到女方身上去」這種事,所以李海也只能是繼續保持沉默,老老實實地听著林沐晨數落︰
「你說你,才出來干了幾天律師,怎麼就墮落成這樣了?睡了當事人也就罷了,你現在還把給黑幫當律師,看成是天經地義了?你在學校學法律,都忘記正義是什麼了嗎!」
林沐晨說話時簡直就是機關槍掃射,而且是六管加特林那種射速,李海想辯解都插不上話。他也看出來了,林沐晨今天就是來罵人的,好吧,那索性先讓你罵爽了再說,我就不吭聲了。
里啪啦半個多小時,林沐晨就沒想著把李海送回去,在市區道路上打轉轉,一直滔滔不絕。其實說了一陣子,她的話也不是一味指責了,倒是勸誡的意味很濃,什麼社會水很深,壞人很多啊,什麼社會很復雜,你要保持本性啊,什麼法律很重要,律師更重要,職責不僅僅是為當事人服務啦。身為法律系的學生,像這些話,李海平時上課也听老師們說過,不過現在從林沐晨這位特警口中說出來,又是一種感覺。
林沐晨說到後來,總算是有點累了,她剛斜眼去看李海的反應,眼前卻多了一個礦泉水的瓶子,卻是李海不知怎麼從座位旁邊模到的,打開了遞到林沐晨的嘴邊。
林沐晨順手接過來喝了一口,剛想說李海這小子也挺有眼色的,轉念一想不對,登時又怒了︰「小李,你拿我的話都當耳邊風不成?別嬉皮笑臉的!我可是跟你說的真話,你這麼走下去,很危險!」
李海趕緊模了模自己的臉,極力做嚴肅狀︰「橙子姐,我知道,你說得都是為我好,都是金玉良言。我承你的情,真的。」
「後面呢?有沒有但是?」身為特警隊的三級警司,林沐晨可沒這麼好打發的。
「有。」李海不管林沐晨的臉色,自顧自地說道︰「但是,我有我做事的底線。我不認為我處理王韻的離婚案件,有參雜個人的情緒在其中;至于為黑道辯護,橙子姐,你得承認,不管是什麼罪犯,他們請律師辯護的權利,也是法律賦予的,這個問題上,我不認為自己錯了。」
林沐晨的火氣又起來了,她索性把車在路邊一停,拍著方向盤大聲道︰「原來你還有理了!那你說黑道那些混混不該整頓,是什麼道理?」
李海並沒有不耐煩的意思,他知道,林沐晨和他非親非故,但是一直在幫他,先前是保護他,現在又和他推心置月復地規勸,這是真正的良師益友,自己如果犯渾,和她發脾氣,那真叫不知好歹了。「橙子姐,我沒說他們不該整頓,只不過有個執法成本的問題。伍豪在之江市二十年,犯法的生意也不是沒做過,但是他卻一直存在,這是為什麼?我絕對不認為,是警察收拾不了他,八三年嚴打的時候,朱德元帥的孫子都能被抓起來槍斃了,伍豪又能算什麼?認真起來的鐵拳,黑道根本就沒法對抗!」
「你知道就好!」林沐晨的臉色稍微好看了一點。但是李海的這個問題,她也沒法回答,事實上,對于這次之江市地下世界交權,她抱著很大的期望,就是想讓伍豪退位之後,好把以前一些沒法查的案子翻出來。可是如果按照李海的安排,在音箱他們接手之後,這些案子還是沒法查,這才是她真正感到憤怒的原因。
可是李海的話,就問到了她不能面對的地方,為什麼伍豪能在之江市屹立二十年?她剛才在監視器上,也听到了李海的話,現在冷靜下來,她必須承認,不管李海說得是不是事實,起碼他能夠自圓其說,如果伍豪的位子,不是牽涉到了數萬人的生計和多達千億規模的經濟,動伍豪哪里會這麼難?這人在之江市的地位,早就遠遠超過了一個黑道大佬的範疇。
不過,就算沒法回答,也不代表林沐晨就此偃旗息鼓,相反,李海馬上就嘗到了自己牙尖嘴利的苦果。只見林沐晨橫了他一眼,冷笑道︰「好,我說不過你,我找個能說過你的人來跟你說,走,去找你朱老師,讓她評評理,你和當事人睡覺,算什麼!」
做人不能留小辮子啊!李海頓時淚流滿面,哭喪著臉,再也沒法侃侃而談了︰「橙子姐,橙子警官!我錯了,成不?你說什麼就是什麼,我幡然悔悟,我懸崖勒馬,我壯士斷腕,我回頭是岸,我——」
「行了,你還立地成佛呢!」林沐晨險些笑出來,好懸忍住了,狠狠瞪了李海一眼︰「油腔滑調,我改天倒要問問朱莎,就是這麼教學生的?」
改天?那就是至少今天不會像朱莎告密了!李海馬上精神起來,甚至林沐晨給他的那個白眼,看起來都覺得很萌了︰「不不,我這嘴巴是在辯論社練的,朱莎老師一直批評我,就是一時半會不好改。」
這麼一來,林沐晨也沒法說下去了。她沉默了一會,整理了一下情緒,才正色道︰「李海,你年輕,又聰明,現在成就不小,我說實話你別插嘴,真的成就不小。但是我當警察這幾年,見過的人太多了,罪犯里面,出人才的比率,絕對比一般人來得高,可是那終究是歪路,邪路,沒有好結果的。」
李海也嚴肅起來,點頭道︰「橙子姐,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你說得,我會記著。我向你保證,不做違法的事,不做虧心的事。」說到最後這句,未免有些心虛,自己和王韻發生了關系,算不算虧心?小弟啊小弟,大哥為你一時爽,付出的代價可不小啊!
林沐晨嘆了口氣,重新發動了引擎,這次是直接向著李海的家開去,直到李海下車,她也只說了一句︰「好自為之吧。」
李海站在家門口,看著林沐晨的車掉頭遠去,心里很有些沉重。可是他轉身上樓,在自己門口,卻見到了一個他眼下絕對不那麼想見到的人。
王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