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派出所,林沐晨當然是抓著李海一通說,李海從容應對,反正不管林沐晨信不信,他是真的沒有汪所長受賄的賬目,剛才只是嚇唬嚇唬他而已,誰知道這家伙這麼不經嚇,而且這麼自覺地退讓了呢?
林沐晨是一百個不信︰「沒賬目,沒賬目你能寫出那麼詳細的收入表來?我說你啊,現在真的是忘記了本分了,對于這樣的貪官,你都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你還有底線嗎?我上次跟你說的,要你好自為之,看來你真的是墮落了!」
李海苦笑︰「橙子姐,你信也罷,不信也罷,我手里是肯定沒有這賬目的。你也知道我的記性好,這個汪所長收的錢,很大一部分都是基金會下面的人給送去的,我要查到還不是小事一樁?不過,我也不可能就這麼把東西交出去,那樣我們基金會以後也不好做事了,那麼多官都在撈,得罪不起啊。所以這位汪所長,他也不會怕我真的去揭穿他,只要弄出筆錄來,再給上頭的領導出點血,那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這個說辭,他也是絞盡腦汁才想到的,卻不是胡謅,基金會下面的生意很多,需要打點的佔了大多數,派出所所長要是和這些生意沒有瓜葛,那才是怪事了。林沐晨也信了,不過還是悻悻然︰「早說你不該加入那種組織,看看你現在,面對著貪官都沒法揭發,成什麼樣子了!要不是我大義凜然,這家伙恐怕連所長的位子都不肯放手呢。」
李海瞪大了眼楮,上下打量林沐晨,林沐晨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最主要還是心虛,皺著眉頭推他︰「干嘛?說錯你了嗎?」
李海看得她發急了,才嘖嘖笑道︰「橙子姐,想不到你也這麼會裝啊,要不是我敲山震虎,汪所長會這麼自覺?我故意先走,留下你在那,就是要他把好處給你的,橙子姐,你領我這個人情不?」
林沐晨把臉一板︰「領你妹!你趕緊給我滾蛋,別落到我手里,不然一定滅了你個流氓律師!」
李海嬉笑著閃人了,林沐晨站在派出所的門口,看著他那輛別克林蔭大道沖進大街上的車流,消失不見了,心中也不知是什麼滋味。自己還規勸人家呢,可是看這樣子,他混得比自己好很多啊!當初那簡單的理想,真的沒法實現嗎?一想到自己抓了那麼些混混罪犯,結果卻是一場飛機大爆炸,還有之江市的動蕩,林沐晨的心情又開始低落了下去——
坐在車上,李海就打電話給宋婷,告訴她筆錄很快就會找到了,讓她勸說原告方,暫時別激動,反正離開庭還有一段時間呢。對于這樣的好消息,宋婷當然是驚喜交加,外加不敢相信,直到李海再三保證,她才姑妄听之,掛了電話去安撫原告方了。
辦完了這件事,李海心頭一時輕松,可是回頭想一想,如果自己不是有本事掀翻了所長,或者干脆,這個筆錄就是丟掉了,再也找不回來了,那麼後面的事情,不是一樣會發生嗎?到最後,社會道德底線,還是會被這個不大的案子給重重擊穿,落到體無完膚的下場,而事件的相關各方,卻都覺得自己沒什麼錯!為什麼在這種時候,法律就顯得如此無力,根本無力糾正不公呢?
嘆了口氣,李海決定不去想了,反正自己已經盡力了,多余的事情想那麼多做甚?翻翻手機上的記事簿,他才想起來,趙詩容約了自己晚上一起出席個場合,說是要去見個什麼人,看樣子還挺正式的。李海又打了個電話給趙詩容,問清楚她時間地點,約好了到時候自己去接她,看看時間還早,便讓司機小從拐到商廈去,給自己置辦一身行頭,他還真的沒多少能穿出去的衣服,今晚只是普通朋友聚會,總不成要穿禮服吧?
之江大廈,是之江市最高檔的綜合商廈,尤其是B樓,三層都是國際高級大牌,什麼古奇啊驢啊蒂凡尼啊比比皆是,李海也不曉得買什麼好,看到旁邊導購小姐站著,便過去問︰「請問,我想買幾件男裝自己穿,比較休閑又能穿得出檔次的,選什麼牌子比較合適?」
導購小姐看看李海的樣子,話說他真的是忙得夠可以的,一直沒什麼時間給自己的硬件升級換代,現在身上穿這身還是當學生時穿,一看就是淘寶貨,外貿尾單之類的,心說你跑這里來問什麼?不曉得看看標價麼,這里一雙襪子都比你身上的衣服值錢!
好在,之江大廈對于導購小姐的培訓還是比較嚴格的,沒有出現什麼服務人員對客戶狗眼看人低的狗血情節,導購小姐依舊笑容可掬︰「這位先生,這要看您的預算了,如果是單件T恤預算可以達到兩千元以上的,您可以選擇我們二樓的杰尼亞專櫃,這是意大利的商務男裝品牌,版型也比較適合您這樣年輕的體型。如果預算是相對低一個檔次,那麼在本商廈的C樓,會有不少品牌適合您——」
李海听著話頭有點不對,再看看自己身上,才有點明白,話說自己這模樣,也確實不大像是買那些動輒一件T恤就上萬的品牌吧?對于這導購小姐的禮貌對待,李海倒生出幾分不好意思來,就沖你這麼有誠意的服務,今天在你這狠狠刷一把,給自己一次性把行頭添足了。「二樓,杰尼亞是吧?謝謝你,我要寫感謝信,表揚你服務態度到位。」
導購小姐眨巴著眼楮,心說這位到底是裝的,還是裝的?同樣是裝,一種是沒錢還裝3,另一種是有錢裝低調,導購小姐饒是見多識廣,看到李海這樣的也分辯不出來了,只好職業性微笑面對。
李海剛要走人,身後忽然有個女聲冷笑起來︰「裝什麼裝?李海,你有膽子把家里的存款都拿出來買杰尼亞嗎,不怕你爸回來打斷你的腿,不怕下學期上學不夠學費嗎?」
蔣艷?李海回頭一看,可不是嗎,蔣艷挽著一個男人,就站在他身後不遠處,看樣子對于他和導購小姐的對話,是全都看在了眼里。
李海撓了撓頭,心說不怪你用老眼光看人啊,換了一般人,誰想得到自己變化這麼大?雖然分手才不到兩個月,可是現在遇到蔣艷,李海驚訝地發現,自己居然很是心平氣和,一點都沒有介懷的意思,他甚至還帶著微笑沖蔣艷打了個招呼︰「巧啊,蔣艷,逛街呢?」
一邊打招呼,一邊看看蔣艷旁邊那位,年紀四五十歲,穿得倒是挺體面,鬢角微微斑白,長相也算過得去,這是蔣艷的父親?話說李海和蔣yan談戀愛一年多,卻沒有機會見到蔣艷的父親,因為蔣艷對于他,是呼來喝去的,又哪里會把他帶到家里去見家長?李海本來想問候一下「伯父你好」,哪知那中年男子卻先開口了,而且語氣一上來就很沖︰「你就是李海?告訴你,以後離艷艷遠一點,這不是你能接觸的女人!年輕人,身為吊絲,要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該你買的衣服就別看,不該你惦記的女人就別惦記!」
咦,這口氣听著不對啊?李海滿不在乎地對那男人打量了一會,笑道︰「蔣艷,你可別告訴我,這人不是你家長輩?」
蔣艷臉色也有點難看,這男人當然不是她家的長輩,其實她一直都有在外面玩,踫到一些出手大方的男人,就瞞著李海和人家交往一陣子,混點名牌皮包首飾之類的,反正李海那時候都是哄著她,土包子也不知道她用的那些都是什麼檔次的貨色。這個男人也是她在外面玩的時候認識的,出手相當的大方,相處沒過一個月,送給蔣艷的錢物就超過了五萬,還說要花二十萬一年包養她。
本來蔣艷還有些猶豫的,此刻見到李海,頓時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被李海提出分手,是她這輩子最大的恥辱,要甩也是她先甩李海,什麼時候輪到這個小狼狗一樣在自己身邊亂轉的家伙,主動提出甩自己了?她用力抱緊身邊男人的胳膊,傲然道︰「你管他是誰,你只需要知道,人家一輛車,就夠你賺一輩子,你爺爺給你留下那點遺產,只夠人家出一次國的!」
那男人頓時挺起胸膛,傲視面前的吊絲小男生,揮手之間好像撢灰塵一樣︰「听見了沒有?趕緊走,別在這妨礙我們買東西!」
這都什麼人,你有錢,好吧,那是你的事,可是這商場又不是你家開的,我就算是窮人吧,還不興看看了?李海懶得搭理這種貨色,拉了拉身邊冷笑不已的司機小從,倆人一起上了二樓。
蔣艷見李海二話不說上了二樓,就好像蓄力已久的一拳落了空,這小子居然還敢去二樓的杰尼亞專櫃?混賬,今天好容易踫到了,不讓你灰頭土臉,怎消我心頭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