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正事,當然是指基金會的整體策略。剛才李海並沒有說謊,他確實是想要通過公開的,合法的途徑,搞出個名堂來,地下的秩序,終究有先天不足的地方,只有白紙黑字落在明處的,才最有說服力,有公信力。
不過,對方畢竟是掌握了權力的部門,這等于是在人家的地盤上打仗,對自己很不利。如果什麼準備都不做,那不是束手待斃?
此前,大家已經統一了意見,通過這件事來和警方掰掰腕子。除了循著法律途徑打官司之外,也需要做點別的。在楊四的手里,掌握著一些伍豪時代留下來的,跟富豪哥合作過的官員資料,包括也屬于基金會資源,被李海折服了的魏剛,也是可用的資源。
不過,李海卻有不同意見︰「用這些人,無非是用他們手里的權力,和影響力。就算能解決了這個案子,可是也就代表著,這些官員手里的權力擴大了,價值提升了,我們能付出的,還是錢。從這個角度來看,少不了,最終我們還是擺月兌不了被動地位。我想要的,是恢復富豪哥時代的之江秩序,這些蛋糕怎麼分,得我們先發話,整個權力部門都得往後站!」
音箱緊皺眉頭︰「李海,你這是要公然對抗嗎?這樣不行的,這過線了!說句不好听的,國內甚至可以容忍暴力犯罪組織,但是絕對不能容忍對抗官府秩序的組織,你這麼搞法,要出大事的!」
眼光從所有的前軍人臉上掠過去,李海笑道︰「哪有這樣的事?音箱哥,你誤會了。我們再怎麼壯大,也不可能挑戰官府的秩序,只不過這個秩序之中,我們不應該完全是被動的,也要有我們參與。否則這個秩序太僵硬,弄得人人不敢說不敢動,除了吃飽飯之外,什麼都不敢做,這不是搞得跟過去幾千年的社會一樣了?」
音箱沉默不語,海狗卻把手一揮,不耐煩地道︰「別在那扯犢子!我就問你,你小子到底打算怎麼搞法?能搞的,就搞,不能搞的話,那就趁早洗洗睡了!」
一陣笑聲,確實大多數人,都不明白李海的意思,海狗說出的是他們的心里話。李海也看出來了,在座這麼多人,大概就是楊四對他的想法最理解,其次就是音箱了,余人要麼是不懂,要麼是懶得去想,好比寒鴉那種,話都懶得說。
他笑道︰「具體麼,當然是誰伸爪子就剁誰了!咱們定個規矩,也不落在文字上,就是這里說了,但凡是那些朝咱們伸手的,人也好,部門也好,咱們不滿意,就申請復議,給他們一次機會。一次之後,如果沒效果,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誰發動的,就弄誰,弄到他不敢再伸手,弄到他周圍的人,還有他的頂頭上司,都怕了為止!」
海狗模了模自己的光頭,咧了咧嘴︰「行,夠霸氣!我看行,有理有節,兄弟們呢?」稀稀拉拉的贊同聲,其實都有些不耐煩了,這里的人多半都是行動派,接到命令指明敵人開始行動,這是他們最擅長的,坐在這里制定戰略,可就不是專長了,那是情報部門和參謀部的事。
音箱就在琢磨,要不要請程衛國調幾個前參謀過來?不過這地方上的事,參謀們可能也弄不明白。這時候才明白,為什麼程衛國大膽放手,讓李海這個毛頭小子在這里作主,正像上次清理之江市的時候,這小子抓住金錢利益的分配,一夜之間擺平了整個基金會的組織一樣,從金錢入手,才能提綱挈領地為他們這些行動派指明方向。
這邊,李海已經打開幻燈,拿著激光筆指點著︰「這次來檢查我的店,是有人授意刁難。我剛才作出的表態,很快就會傳到對方的耳中,這樣一來就斷了他們和我單獨講和的路。等行政復議結果一出來,兩種可能,一種是撤銷處罰規定,那就說明對方認慫了,我們要趁熱打鐵,搜集具體執法人員的把柄,向檢察院和紀檢部門舉報——沒錯,不壓著,直接舉報,既然公開對峙了,就弄到底,誰伸手就剁誰,這就是我們的規矩!」
楊四舉手︰「那要是踫到個清正廉明,一身干淨的呢?或者人家勢力大,直接內部擺平不予追究了,舉報也沒用。」
李海冷笑道︰「我們是普通老百姓麼?沒把柄,就弄出把柄來,栽贓誣陷,桃色陷阱,吸毒走私,弄出案子來還不容易!我們自己有媒體,音箱哥也懂絡作戰的,上炒作起來也很容易,總之就一句話,誰惹了我們,就往死里弄,要弄到所有的官,都知道我們這條規矩!」
音箱緊鎖眉頭,這不還是公然對抗官府秩序嗎?「李海,你這麼搞法,人家只有動用真正的暴力機關了。事情一過線,沒人會扛的。」他說的是沒人會扛,而不是沒人抗得住,意思是基金會目前的架構,到了那種時候一夜之間就會風流雲散,程衛國都只會抽身撇腿。
「老人家有一句話,我想在座的恐怕都听過,誰是我們的朋友,誰是我們的敵人,這是我們首先要搞清楚的問題。」李海的聲音在小小的房間里回想著,濃郁的煙霧中,他的面目有點點模糊,聲音卻顯得更加洪亮︰「為什麼老百姓依照合法的途徑提出意見,結局會變成對抗官府?這是不對的!我們基金會,並不是待宰的羔羊,如果連我們都沒辦法發出自己的聲音,那些比我們弱的怎麼活?官府到底是管理我們的,還是我們的敵人?這些事情到底是內部矛盾,還是敵我矛盾?」
音箱沒話說了,他雖然在部隊里是個搞策略的,可是理論水平卻連李海這種只上過馬哲課,看過幾本的大學生都不如。而且經李海這麼一說,他也覺得有點不對勁,為什麼我的潛意識里,就只有對抗和屈服這兩個選項呢?終究,還是只能回到他的老本行上來︰「那這次,你的階段性目標是什麼,弄到什麼程度就收手?」
「不牽涉媒體,在我這個案子上,劃出我們的底線。凡是超出法律框架內的收費和勒索,一概不接受,要玩,就在法律框架內玩。」
當天夜里晚些時候,在市郊的一座別墅里,朱貴櫻也在說著幾乎同樣的話︰「從基金會目前的態度來看,他們不想退縮,不過暫時也沒想動用見不得光的手段,應該是以法律手段為主的。」
在她面前坐著的,是一個便裝的中年男人,臉部輪廓分明,法令線很深,眼神猶如毒蛇一般,幾乎沒有任何感情,就算在他面前的是一個美艷動人的大美女也一樣。他手指輕輕敲著沙發扶手,低聲重復著︰「以法律手段為主——以法律手段為主——難道說,程衛國跑到之江來,就是搞這一套?」
朱貴櫻听見了,卻不敢深問。她知道,面前這個男人,喜怒無常,心狠手辣,最忌諱的就是別人揣測他的心理,她就曾經親眼看到過,有個自以為很受他寵愛的女人,覺得時機到了,月兌光了躺在他的床上,結果竟被他在寒冬臘月扔進了游泳池了,差點沒死掉。
男人沉吟了半晌,方道︰「既然這樣,法務部應該是核心,你就好好去辦,依法辦事就是,我看看他們能玩出什麼花樣來。對了,那個小子,你好像搞不定?是不是太矜持了,要肯下本錢!」
朱貴櫻皮膚上一陣戰栗,她絲毫不敢辯駁!事實上她雖然在法律這個圈里名氣很大,謠言很多,但是真正拿自己的身體來做交易的,卻從來沒有,就算是面前這個男人,彼此間的關系也更近似于人和狗一樣,她知道,這個男人從來沒把她當人看!不,應該說,在這個男人的心目中,就沒有人的感情存在過。她只能確定,如果自己要辯駁的話,這個現在還很正常的男人,恐怕立刻就會用最殘忍的手段,來讓她的所有自尊全都象玻璃一樣粉碎。
「是,我會去做的。」
對于朱貴櫻的恭順,男人似乎很滿意,破天荒地笑了笑,只是這笑意卻令人更加膽寒︰「程衛國一直窩在京城,任憑這個小子李海在這里搞,就是想要撇清自己,鬧出什麼事來也好收拾。你就放手去做,把事情搞大,我看他能忍到什麼時候。法律,法律還不是在我手里玩的?去吧!」
人與人之間成就的大小,和各人所掌握的信息量是分不開的,好像李海,雖然沖殺在第一線,卻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整個棋盤上處于什麼位置。話說回來,就算他知道了,也沒什麼選擇的余地,事情到了他的頭上,也唯有勇往直前,這本來就是他心里的選擇,而不是表現給什麼人看的。
之前已經議定了要成立基金會的核心機構,便清理出了一棟大樓,也是位于中心商務區的。大樓還沒完全清理好,基金會沒有正式掛牌,不過李海現在已經上陣了,法務部的牌子先掛起來,從音箱那里調了幾個人,請了幾個文員,這個法務部的架子就搭了起來。
一天時間,法務部粲然齊備,李海坐在大會議室里,很有種「我的地盤我作主」的氣派,拿起簽字筆敲敲桌面︰「開會,討論吧!」就在這一刻,他感到身上再度閃起一道黑色的權神神力,鑽進了那枚印章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