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未必當局者就想不到,只是他有自己急需考慮和解決的問題。比方李海,現在滿心就想著要怎麼把眼下這個局面給糊弄過去,根本不會注意到,趙詩倩的態度很不尋常,顯得很異樣。
他心虛?他當然心虛!西格馬會所,這是什麼地方,用不著多說了吧?跟朱貴櫻吃飯,吃完了直接就可以進里間,月兌了衣服上按摩的,這里到底是做什麼的也就可見一斑。況且王韻和他之前通電話的時候,也知道他有點火燒火燎的,彼此在電話里逗了兩句,正是情熱的時候,李海怕就怕,那邊王韻已經做好了一切準備,自己進去直接就撞上一個裹著浴巾的女人,這要怎麼洗的清!
腦子里一邊飛快轉著,嘴上和趙詩倩東拉西扯,李海一直走到包廂門口,也沒想出到底該怎麼圓了這個局,在趙詩倩的眼皮子底下,又是這麼近,他要怎麼去和王韻通消息?還真是想不出!就連一向通透的女老板蕭薔,看見李海和趙詩倩一道進來,也沒想到會出什麼事,因為之前趙詩倩就和朱貴櫻、李海一道來過這里,現在再過來,有什麼問題?
等到李海和趙詩倩在王韻所在的包廂門口停下,蕭薔才覺得不對,她倒是隱約知道李海和里面那位女富豪關系非同一般,因為李海和王韻之前就在這里混過的,可是這是什麼路數,怎麼李海會情人,還帶個小姑娘過來,難道要三批嗎?太,太重口了吧!他,他會不會還要我一起加入,打個友誼賽啊?
倒也不怪蕭薔亂想,上回李海收服她的時候,就小小動用了一下「利欲燻心」的神通,至今蕭薔還記得那個滋味呢!可她這麼一瞎想不要緊,李海的眼色也被她給忽略了,以至于失去了最後一個機會,李海白眼一翻,听天由命吧!
在蕭薔和趙詩倩內涵各異的眼神注視中,他敲響了房門,一邊敲一邊想︰我還是不夠專業啊,這玩偷情的好比做地下工作,一定要有別人不了解的暗號,比如這邊準備好了,要在門口放消息樹,這樣我才會單身進去敲門;再比如我這邊要是方便,那就要打電話,而直接敲門就說明有問題,你要做好抹牆灰裝門面的準備——
此刻的李海心情,就象三十年代在申城艱難開展工作的地下工作者一樣,等到被敵人逼著來和同志們接頭的時候才悔悟,這都是血淚的教訓啊!敲門三下,里面就傳來王韻的聲音︰「誰啊?」
「咳咳,我,李海啊。」有心加上兩句,比方說王女士之類的稱呼,讓王韻察覺出不對來,好歹做點掩飾,可惜趙詩倩雖然年紀小經驗淺,但是智商還是有一點的,不容他耍花樣,伸手把門拉開,推著李海進去。
李海一進門,先喘了一口大氣,因為王韻穿得很整齊,天氣也不是那麼熱了,她的衣服絲毫稱不上暴露,當然女人味十足這是難免的,要不李海怎麼會舍不得她呢?不管怎麼說,硬要說是普通見面,也是說得過去的。
隨即這心又提到了嗓子眼,王韻一看到他進來,眼中的熱切春qing是擋都擋不住,就好像潮水要決堤一樣,那眼波真的是水汪汪的,起身就要撲上來了!李海心叫不好,這一撲上來,趙詩倩沖進來一看,還有什麼好說的?他想要出言提醒,想起趙詩倩不讓自己先開口說話,雖然沒明說後果如何,可是看她那樣子好似還真的有所仗恃。
李海不敢大意,只好拼命搖手,擰眉瞪眼什麼都用上了。王韻剛起身,見他這怪樣,便怔住了,還沒等她反應過來,李海身後門一開,趙詩倩腳跟腳就沖了進來。
李海頓時松了一口氣,這有什麼好說的?我解套了!趙詩倩啊趙詩倩,你還是太女敕了啊,這時候怎麼能著急往里沖,豈不聞捉奸捉雙!他立馬做詫異狀︰「咦,倩倩,你怎麼來了?這麼巧你也在這里消費麼?」
王韻也不是傻子,一看這架勢,結合李海之前的種種古怪,就知道有問題了。再仔細一看這女孩子的長相,雖然臉女敕,不過看上去和趙詩容有七八分相似,心里哪還不明白?心中有點酸酸的,有點苦苦的,面上卻露出微笑︰「李律師,這是你朋友?長得很漂亮啊,不介紹一下?」
李海正好就坡下驢,一手拉過有點不知所措的趙詩倩,給倆人相互介紹。趙詩倩捉奸不成,本來就有點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對面又是導致自己姐姐遠走重洋的罪魁禍首,臉上更是下不來,再被李海這麼假模假式地一弄客套,憋得她通身出汗,都不曉得說什麼好。
蕭薔在後面看得直搖頭,這小姑娘啊,你哪里斗得過李海這種人?這趟渾水,她是不來摻合的,吩咐人上個新鮮果盤,換壺好茶,然後徑直走人。
李海就當著趙詩倩的面,和王韻開始一本正經地討論起大興制藥的事情來。其實大興制藥這段時間,真的有很多事發生,之前的財報已經找人重新做過發表了,證監會和證交所都要找人疏通,還有那兩種新藥專利,也重新找了國外的評估機構評估過價值。王韻身為第一大股東,就算不需要承擔董事會的管理工作,這些事情也需要她點頭的。李海這陣子東奔西跑的,嚴格說起來是有點不務正業,疏淡了這一頭。
可是趙詩倩滿懷信心而來,就是為了看他們談工作的嗎?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心情,看看李海說起工作來一本正經的,頭頭是道,而王韻呢,雖然年紀已經過了三十歲,可是也是豐韻迷人,氣質上佳,典型的熟媚女人,她自己也有點羨慕嫉妒恨的,模模良心說,這樣的女人她看了都動心,何況是男人呢?
可越是這樣,她就越覺得李海不順眼,你好好的和我姐姐談戀愛,不好嗎?就算我姐姐還有婚約在身,你一表人才的,我大伯都不說什麼了,我媽對你的印象都不錯,你怎麼就這麼不知道珍惜呢?抓那些壞蛋的時候,你殺伐果斷毫不留情,做事總有一桿秤在,偏偏這私節就不能注意一下!
耳朵里听著,眼楮里看著,趙詩倩這心里的火越憋越大,忽然爆發出來,從懷里甩出一摞紙來,丟到李海的懷里,嚷嚷道︰「給你!李海,我再也不來管你的事了,你以後少來煩我!」辮子一甩,摔門走人。
李海倒被她這一下忽然的爆發給弄愣了,這孩子一驚一乍的,弄哪樣啊?再說了,我求你來管我的事了嗎?這,這真是從何說起啊!
王韻到底是女人,心細,白了李海一眼,心說這女孩子也不知道是中了李海什麼毒了,這怨氣來得不尋常啊。不過,究竟還不到挑明的時候,她也就避過不談,指了指那一摞信︰「你不瞧瞧?我看這小姑娘,多半是有什麼任務呢,謎底就在這些信上了。」
信?李海心中一動,拿起來一看,有點傻眼,這信上全是法文,一個個歪曲扭八的字母,人家認得他,他不認得人家,錢神也幫不上忙了,誰讓錢神是李家祖先祈禱出來,不是高盧雄雞家供奉出來的呢?
但,李海不是傻子,趙詩倩手里甩出來的信,還帶著任務的,這信的來路還用說嗎!他的心跳開始加快,有種小學生要上考場的預期,不能通話不能絡聊天不能視頻不能發電子郵件,這段時間以來他對趙詩容的情況一無所知,而趙詩容則是在各個角度,暗中審視著他。今天趙詩倩的跟蹤監視,又把這些信都交給了自己,意味著這段審視期終于告一段落了嗎?
可嘆,李海終究不能洞徹人心,尤其是女兒心,他哪里知道趙詩倩心里的溝溝回回?
王韻看著對面的李海,心中起伏不定,她有種惶恐,有種夢醒之後的冰涼。自從認識李海以來的一切,點滴涌上心頭,這個剛剛二十出頭的大男孩,出乎意料地帶給她無限溫暖和快樂,那是她三十多年灰暗人生之中,僅有的幾抹亮色!也正是因為這樣的溫暖,舍此之外再也無處能尋覓得到,所以她才不顧一切,只求跟在李海的身邊,默默地等待下一刻溫暖的降臨。
今天,終于將要結束了嗎?是不是從此之後,她都將永遠失去這個男人,重新回到那無望無盡的黑暗和冰冷之中去?王韻的理智告訴她,現在李海的身邊,並不適合她的存在,李海在看他期待已久的,來自趙詩容的信,他們之間才有真正的未來。無論從什麼方面來說,她都應該默默走開,默默地抹去在李海生命中屬于她的痕跡。
但,她又怎麼能舍得?!如果現在起身,出門,彼此的世界就將從此遠離,再也不會重合了,最後的時刻,最後的時間!王韻發現,她全身沒有半點氣力,只能坐在椅子上,默默地凝望著李海,然後視線漸漸模糊。
滴答。
靜悄悄的房間里,傳來一聲輕響,大約是水滴落下來的聲音。李海耳力過人,縱然是心情激蕩時,他也听見了,但卻並沒有往心里去。他的心思,正隨著自己的手指在顫動,信里到底會說什麼?
滴答。
又是一聲。李海的思緒,驀然轉了過來,他意識到,有些事情不太對勁了。猛然抬頭,便看見王韻神色平靜,但已經哭成了一個淚人!
李海心頭大震!不過,他還沒說話,還沒動作,甚至還沒想好,房門砰地一聲被沖開,趙詩倩一陣風一樣沖進來。第三百二十四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