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年紀的女孩子,應該很喜歡哭才對。舒愨鵡但是封河總是笑笑,笑笑,只要笑著——所有的疼痛就過去了。
「玄……」封河轉身撲在玄鏡懷里。
但是沒有再哭了。
她抽噎著,緩了許久終于平靜下來,玄鏡也就耐心地摟著她。
「沒事了她深呼吸,將身體抽出來與蹲立的玄鏡平視,露出微笑。
再走回房間的時候看見風瀾昏迷在地上,被撕咬的血肉模糊的右手小臂像是一個零部件一樣擱置身側,嘴邊彌漫血跡。
「……」封河一時愕然,半天才慘叫出來︰「風瀾!」
連玄鏡也全身顫抖了一下,開口卻什麼都沒能說出來。
當他再次蘇醒的時候已經不知道過了多久。感覺就像是……相當長久的夢……
夢見漫天櫻花的飄零。
巨大的櫻花樹燦爛地盛開,一片粉白的色澤中亮出絢爛的光彩,一個女人坐在樹上溫和地俯視著他。
他只想靠的近一些,再近一些。
讓我再看看你……
他凝望著樹上的女人,已經過肩的黑色中短發,穿著一件櫻花旗袍,赤著腳坐在樹干上,溫靜的棕黑色眼眸望著他。
「封河他喃喃。
樹上的女人躍下,身形在一片櫻花彌漫中飄落,像是輕紗般覆蓋在他身上,懸浮在半空將他輕輕擁抱。
風瀾迷茫地睜開眼看著天花板。已經是深夜,白色的牆也顯示出灰藍色的孤寂。很安靜。他再閉上眼。
是封河,而不是流。
那一個一遍遍喚著他名字的人,也是封河,不是流。
他現在很平靜。空中彌漫著微弱的香氣,像是燃燒後的某種草藥味——嗅著很舒適。
再過一會兒身體的知覺更多了一些,他感到右側腋下有什麼異樣的物體塞著——
他側過頭。
封河在他的右肩腋下蜷縮成一團,閉著眼安靜地呼吸。
「封……」很想喚她,但終究還是想讓封河好好休息,于是不再出聲。
而封河已經听到了這聲音,忽然驚醒將眼楮睜開,驚喜地翻身甩開右腿幾乎是騎在了風瀾的腰部︰「現在清醒些了麼?」
他閉眼點頭,再把眼楮睜開。「是什麼氣味?」
「據說是妖怪都很喜歡的一種植物香料,可以寧神
書桌上放著一個紫砂的小香爐,一縷縷白色的細煙從頂部緩緩升起。
「……是麼他雙眼依然沒什麼神色。
逐漸地……把所有發生過的事都想起來了。他望著封河。
「對不起
「你現在睡醒了嗎?還想睡的話就明天再聊聊好了
「你休息吧
此時已經平靜到有氣無力——實際上身體確實自我折騰慘了。
「唔……我還是想與你聊天
「……隨便
「吶封河滾到了床靠牆的里側與他並排躺著,「你還記得發生了什麼嗎?」
「記得
「那麼……是什麼讓你發狂?因為見到我麼?」
「……」他回憶,那時候流全身消散的時候,他分明感受到濃烈的熟悉氣息——
「目上他忽而睜大眼,沉緩的心髒再次急劇地跳動,喉嚨里發出嘶吼聲。封河趕緊搭住他的脖子讓他保持冷靜︰
「繼續說吧
「流……流被目上……」
流。封河眯起眼。原來那個女人是流……怪不得……
風瀾坐起來,瞳孔收縮,眼眸露出凶光。
「你給我躺下封河側過身子瞥著他。
風瀾最終倒在床上,再次望著天花板平復著心緒。
「流在目上哪里封河問道。
「是不會有錯……那氣息,明明白白就是目上……至死都不會認錯。
當初將流的精元送回櫻樹時沒有設置結界加以保護,就是希望她能夠自由地生活——但這樣卻忽略了人類的心思——目上,竟然找到了她。
既然能被召喚走,說明她已經成為目上的妖將。
當時讓自己狂躁並且失去理智的就是這個可靠的推斷,再加上封河帶來的額外刺激讓他徹底喪失了思考能力。
「瀾,你現在能平靜地想一想了麼封河問他。
「……對不起
當初剛剛遇見封河時最難以啟齒的道歉以及感謝之語,如今卻這麼急切地想要對她說,希望她能夠接受。
「我想听到的不是你的道歉啊,而且——你也沒有什麼對不起我的是吧,她是你的女人啊
風瀾沒再說話。
眼下應該怎麼辦……如果沒有封河的束縛,自己定然會再次不顧性命地與目上產生爭端。而如今自己已經是人類手下的妖將,一旦魯莽地行動是將後果扣在了封河身上。
他的喉嚨底再次發出了嘶吼聲。
「你有想過流麼在這期間封河也沒有說話,必定也是在思索與之相關的問題。在兩人均沉默許久後封河開口。
「流……」
「流是主動來找你,還是奉了目上的旨意來找你?」
「……呃這一點,倒是暫時沒有思考涉及。
「如果是目上指使,那麼目的就是為了讓你去將他們的老巢毀第三遍,那時候——我也沒辦法了啊……我只能與你解除契約表明你與我沒有任何關系,但即使這樣我還是會受牽連封河側頭用余光撇著還在仰望天花板的風瀾,「如果不是這個原因,是流自己來找你的話——我就無法推測了,至于流是怎樣的女人,你是很清楚的吧
風瀾苦笑自己活了這麼久,心思竟然遠遠比不上一個只在世上活了十五年的小鬼頭——
「呵,如果真的是她受到了妖師的束縛,她定然不會來找我……」他輕聲吐出,「她會回避我,永遠不願讓我知道她在哪里——」
流,就是這麼善良的女人,絕對不願意讓自己擔心而甘願獨自寂寞。而自己……也是這樣吧……
一開始真的決定不再見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能夠做到如此決絕——現在恍然明白,自己也是不願意讓流知道自己身為妖將的身份,那樣……如此善良的流,會憂傷的啊……
「如果你需要,我願意與你解除契約封河忽然說起。
「嗯?」
剛才僅僅是自己腦中所想的罷了,封河竟然能夠自然而然地與他的思維對接說出相應的話……這小鬼應該還修煉不到能夠竊听他人的心音吧?
「嘁。你腦補了一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驚訝之後他迅速轉換情緒,冷笑。
「啊,是嗎……」封河也意識到自己言重了,笑道,「其實我也不願意……失去你啊
封河再側過身蜷縮起來,頭頂低著風瀾的左胳膊。她很困了。
風瀾也閉上眼。之前……自己把封河吼哭了啊……
那棵櫻樹上的人,是封河。
似乎又墜落了那個夢境,封河坐在樹上,俯頭望著他。樹上的櫻花墜落凋零。
如同漫天飛雪。
不管如何燦爛,還是會有凋零的時候——那時候就應該讓樹葉發芽了。
封河對他伸出右手。繁華落盡,地上鋪滿一層的粉白色——他向前走,雙腳踏在一片柔軟中。
樹上再也沒有了櫻花,也沒有樹葉的萌芽。
只有封
河。
他也伸出右手。但還是夠不到……他踮起腳,右手指尖觸踫在封河的指尖上,但還沒來得及感受到那屬于人類的溫度,封河的手也化成櫻花散開。
「封河……」
他茫然地看著人形的潰散,粉白色的櫻花再次在眼前彌漫。
這是最後的櫻花。
最後一片花瓣落在他的鼻尖,再緩緩墜落在他的腳前。只剩下一樹的蒼涼。
「封河……」
為什麼……是封河……
又為什麼……要離開……
流呢……流……
流。
封河。
封河。
封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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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仰頭望著室外,一排時間長久而破損的屋檐在最上端,庭院里是一株剛種下去沒多久的月季,在如今也已經勉勉強強萌生出了幾片紫色的新葉。
自己到底于哪里呢?沒有任何的記憶就憑空降臨于世,她擁有著高階妖精才具備的靈智,幾乎所有事物她在冥冥之中就已經知道,就像她能叫出庭院里的那株花是月季,也知道那株月季依然氣息奄奄近乎死亡。
但就是不知道自己先前缺失了什麼——自己是妖精,在這里也能見到其他妖精,其他妖精是如此生活的,那麼她也就應該是如此生活的吧。
那個男人與她訂立契約,她成為了妖將。
成為目上首領的妖將確實是相當讓其他妖怪羨慕的事,她也覺得相當有氣派,能夠受妖怪們以至于普通妖師們的尊敬確實是可以滿足自己作為一個女性所需要的優越感。
王峰擁有兩個高階妖將,甘柏與流。甘柏相當沉穩,而流性格溫和,這兩個家伙在一起簡直是天然地和諧,自然不會產生任何的問題。
雖然本身作為高階的妖將,但她的攻擊性不強,大概是源于她沒有任何攻擊的**——純淨而沒有任何雜念的女人往往最讓人疼惜。
不過上一次的奇怪的事就是被王峰命令去引誘一只犬妖,雖然按照了吩咐與他纏綿,不過還是沒有抵抗地做出了相當可恥的事——
可恥麼?
為什麼回想起來,自己真的寧願做出這樣荒唐的事……
自己的羞恥感于哪里?為什麼自己會知道禮義廉恥……明明沒有任何過去的記憶——
阿江取名字越來越文藝了有木有?——不過取了點什麼奇怪的東西出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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