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可以不被察覺的出現在玄鏡背後。
她繼續看著側躺著休息的妖將,身子裹在厚重的被子里,臉上稍微恢復了血色。
她等著玄鏡醒過來,緩緩的吃掉了玄鏡沒吃完的面包當做自己的晚飯。
他安穩的睡了一夜。封河也在他身邊睡下,覺得冷,于是也把身子鑽入了被窩。當她冰涼的腳不小心貼到玄鏡溫暖的肚子時玄鏡還本能的向後縮了縮。
明天一定要比他提前醒來。她也睡過去,但是不敢久睡,每隔一兩個小時就驚醒一次,看看玄鏡還睡著沒有。
在天亮前她最後一次驚醒,輕手輕腳的爬下木榻,再坐在木榻邊沿上等著他醒過來。
雖然她並不了解玄鏡的作息,但他的生物鐘肯定還是晝出夜伏的。不管記憶如何變化,生物鐘還是一時無法扭曲。
在臨近天亮的時候玄鏡確實醒過來了。他睡得一夜安好,右肩的刺痛也在溫暖中消失。很舒服的伸了伸身子,他睡意朦朧的用左手支起身子,看見面前的人是洛微安。
「你父親呢。」他平和的問。
封河終于放下心,不過又是隱約的心痛。
「他出門了。」又只有這個回答,她笑道,「讓我告訴你一聲。外面很冷,所以他不願意讓你和他一起出去。啊,對了,他說他要過一陣子才會回來喔。」
這個理由,已經是天衣無縫了。
只要能夠讓玄鏡放心幾天,再彌天的謊言也是值得了。
「……是嗎。」他有些失落。
「沒關系,有我陪你啊~」她笑道。
他坐起來。「你出去吧。」
「好。」
她走出房間。
玄鏡皺眉。這不是英秋的被子,也沒有屬于洛英秋任何的氣息。
當封河洗完臉之後神情恍惚的走到大廳。她在大廳桌子上伏下,繼續昏沉的補覺。
「封河,這是你的早飯。」
天徹底亮的時候,洛昌昔從外面帶來了兩個肉包子放在桌子上。她有氣無力的「嗯」一聲。
「你該去上學了。我已經幫你請了兩天假了,再拖下去對你不好。現在是初三,時間是很重要的。」
「是啊……」她把下巴磕在桌子上,「是打算回去呢。」
把玄鏡留在這里雖然不放心,但是這里已經是對他來說最好的地方了,況且洛昌昔也一定會照顧好他。
「我馬上就回去。」她考慮了之後應道,「但是……你知不知道玄鏡是怎麼認識外公的?」
「那是我小時候的事了……」洛昌昔坐在椅子上,思索幾秒,再說道︰「那時候我比你還要小,微安還只會完女圭女圭。」
玄鏡是洛昌昔從外面抱回來的。
四十余年前的一個冬天,洛英秋接受了一個讓其他支部的妖師都感到棘手的大任務,帶領洛邑三十幾個最資深的妖師趕到千里之外。
那時候他們的交通工具還只是馬車,因此這一次外出耗了不少時間,洛英秋足足離開了洛邑一個月。那年還下了很大的雪。
等到洛英秋回來的時候,雪還沒化。
馬車駛入洛邑,停在房屋門口。洛昌昔歡叫著迎接他。他離開了一個月,沒胖也沒瘦,據說是去處理了特別困難的事務,可是他完好無損的回來,三十余個妖師也都安好。
「太好了!」洛昌昔叫著,伸出雙手要父親抱抱他。
「是啊,多虧了一個朋友的引導呢。」洛英秋卻沒有抱昌昔,轉身再跳上馬車車廂,從車廂內抱出來了一個被棉被包裹的像粽子一樣的男人——
看到那青年尖尖的耳朵,洛昌昔才發現那是妖精。
妖精臉色蒼白,但是安穩的沉睡著,依偎在洛英秋的懷里,面色安詳。
後來他只知道那只妖精被父親抱入了臥室,有兩個月沒有再看見。他作為未來的妖師,從小就要接受良好的教,因此不能與父母住在一起,尤其是那妖精進入了父親的房間後,洛英秋就立了規定,沒有他的允許誰都不準進入他的臥室。
兩個月之後禁令才被解除,洛英秋在洛邑走動的時候,偶爾那個妖精會跟在他身後默默的尾隨。沒有任何意義的,只是跟隨著,步履不穩,走的也很慢,洛英秋也會慢下腳步好讓妖精輕松點的跟著。
再後來……
再後來那妖精就有了名字,成為了洛英秋的妖將。
到現在,洛昌昔也記不起多少了。他幼年與玄鏡並沒有多大交情,畢竟玄鏡始終是冷冰冰的表情拒人千里之外;倒是洛微安與玄鏡的關系較好一些,她長大一些後就愈發喜歡去騷擾玄鏡。
歸咎起來,應該是玄鏡出于感激,才留在洛英秋身邊,自願接受束縛成為終身妖將。
玄鏡疊好了被子,坐在木榻上恍神很久。他緩緩的將目光投在旁邊的矮桌上。
在那里,洛英秋坐在木榻上,略微弓起後背,提毛筆在白色的紙頁上寫字。他穿著平時的青灰色長袍,腦後的頭發留得很長,在脖頸後扎成一縷。這是妖師最傳統的發式。
玄鏡伸手過去。「英秋……」
但是模到的只是虛幻的空氣。
他閉上眼再睜開,面前空無一人,桌子上攤著的,是不知道什麼圖紙,上面畫滿了各種線條與符號。
是幻覺麼……可是那麼真實的存在著……
墳墓……
「唔。」他捂住頭。
不可能……英秋還活著,他只是出門了……他馬上就回來……
他蜷縮著身子幾乎是在抽泣。不知過了多久,他逐漸安靜下來,緩緩抬起頭,側過頭看著洛英秋依舊坐在桌子前。
呼。他呼出一口氣。吐出的霧氣在空氣中消散。
「冷了嗎,鏡。」洛英秋將筆向上提,嘴角露出微笑,側過頭看他,細長的明亮眼眸也充滿笑意。
「還好。」他回應道。
洛英秋的左手伸過來,撫模在他的頭上。「去我床上睡一會兒,裹裹被子也好。」
「不必。」
讓他滿足的,只是洛英秋的存在感。至于冷暖……只要有洛英秋在,那真是可有可無的東西。
他閉上眼。即使坐在木榻上,他也能暫時的瞌睡一會兒。
洛昌昔站在門外看著玄鏡對著空氣說莫名的話。
……還有救嗎。為什麼越來越嚴重的樣子……
已經能夠通過意志讓過去的場景重現了啊。
為什麼神明會做出這樣的惡作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