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的眼神有些怪異.原本墨黑的眼眸一絲不動.緊緊地扣住蘇琪的臉.整個人似乎有些發怒的征兆.突如其來的對視讓蘇琪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手上的鑰匙落在地上.
「啪嗒」的一聲敲擊著地面.在樓道的沉寂中回響、久遠.
「你去哪里了.」
頭頂上傳來江寒淡淡的話.平穩無常.偏偏蘇琪卻覺得有些恐怖.氣氛突然之間變得有些奇怪.就好像是在家里面的丈夫質問在外工作的妻子晚歸的原因.這樣的一個認知驚得蘇琪把剛剛撿起來的鑰匙再次掉在了地上.
「啊.」蘇琪有些反應不過來.怔怔地看著他.突然覺得腦袋一片空白.
視線盯著地上的鑰匙.許久才反應過來要彎下腰去把鑰匙撿起來.
因為剛剛在門口蹲得太久.以至于突然腳步沒有力氣.毫無防備地雙膝一軟.整個人差點兒摔在門檻上幸好她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一旁的門框.
起身的時候毫不意外地對上江寒的雙眼.明明是平淡無波的眼神.卻盯得她心里面難受.最後不得不退縮、轉移.
「你去哪里了.」
聲音再次傳來.蘇琪總算是找回那麼一絲自己的思緒.
她抬頭看了江寒一眼.淡淡回到︰「吃飯.」
江寒忽然勾了勾唇角.轉身走進了屋子.「一個人.」
蘇琪跟著走了進去.他的聲音在前面傳來.听不出其中的喜怒哀樂.可是心里面就是覺得難受、不舒服.不想回答.似乎有些什麼在胸腔里面熊熊燃燒.一不小心就能爆發出來.
是的.是怒氣.
說白了.江寒于她.不過是一個意外的過客.最多也不過是救命之人罷了.說到底.她現在這個境地.還不是拜他所賜.他們之間從來不存在除了這些之外的關系.面對他的質問.除了莫名其妙.更多的是憤怒.
江寒有什麼資格.知道她的一切.
有些脾氣說爆發就爆發.抑郁了一個多星期.蘇琪只覺得自己的胸腔快要被那些隱忍著的怒火所壓迫.江寒的一句話.點燃了她所有的怒火.
她轉過頭.冷冷地看著他.毫不退卻的視線.一樣一樣的直直盯著他的側臉.尖銳開口︰「憑什麼要告訴你.」
他眼底的深沉微微動了動.隨意打在左側的左手忽然抬起.手指彎曲無聲地敲打著自己的膝蓋.嘴角輕微地勾了勾.視線依舊不變地看著蘇琪.看著她就快要炸毛的樣子.
他聳了聳肩︰「我沒有強迫你一定要告訴我.說不說是你個人的自由.問不問.確實我的權利.」
他說得風淡雲輕.蘇琪只覺得自己就快要爆發的滿腔怒火都發在棉花上面.沒有一點兒的回應.比起不發還要更難受.
她冷冷地瞪了他一眼.轉身打算回房.
「我餓了.」身後傳來某人很是無辜的聲音.擾亂了她原本平整的步伐.
蘇琪心里的氣發不出來.臉色一片陰郁.回頭看了他一眼.也說得風淡雲輕︰「與我何干.」
看著他微微怔忪的反應.蘇琪只覺得有些愉悅.原本的抑郁一掃而過.墊著輕快的腳步走進房里.
掏出手機.才發現已經是八點多快要到九點的時間.
江大爺的那一句沒頭沒腦的「好餓」就好像魔咒一樣罩得她心緒不靈.
最後在床上輾轉反側了許久.蘇琪還是妥協了.給自己的理由是︰江大爺是大爺.江大爺是病人.她大人不計小人過.
掙扎著爬到了廚房.從冰箱里找出一些材料.隨意熬了一鍋粥.
端著粥出來的時候江寒在沙發床上背靠著假寐.唇色有些蒼白.蘇琪突然覺得有些愧疚.這麼晚了.應該是七八個小時沒有吃過什麼東西了吧.
「煮了些粥.要嗎.」氣短的人就是這樣.節操沒堅持到多久就碎了.
眼皮微微動了動.他緩緩地睜開了眼.若有所思地看了幾秒.才接過她遞過去的粥.
「蘇琪.你是不是以為.等我好了.走了.你的生活就能恢復到以前一樣.」他將吃完了粥的碗遞給她.微微低垂著頭看著她.眼眸一動不動地看著她.里面有著非要問出個所以然來的堅定.
她的手微微一抖.差點兒將好不容易淘來的一整套瓷碗給破壞了.眼眸一垂.緊緊地抿著唇.許久才開口︰「曾經這樣想過.但是最近才發現.太天真了.」
說罷.她自嘲般笑了笑.
曾經她以為自己總能夠全身而退.即使是江寒也不例外.可是自從上一次被人綁架.才知道.很多事情.你踏出了一步.就沒有回頭路可以走回去了.就好像她現在.不想陷入那樣一場困境的辦法只有一個.就是離開.只是現在.還不是時候.
他看著她.忽然附身.抬手將她耳側的碎發繞到耳後︰「現在呢.」
江寒靠得很近.聲音清淺地落在她耳側.溫熱的氣息若有若無地飄過她的耳際.酥酥麻麻.
她雙眼一收.拉開了兩個人的距離︰「沒想過.」
對她的突然之間走開.江寒只是勾了勾唇角.攤手倚在背墊後面︰「是沒想過.還是想過.不想說.」
蘇琪臉色一白.就好像自己月兌光了被人看一樣.所有的心思在江寒面前都無所遁形.
「蘇琪.你想逃.是嗎.」他看著她.就好像一個獵人看到一個珍貴的獵物一樣煜煜生輝的熾熱.
她手一抖.白亮才瓷碗就那樣從手中俏生生地月兌離了軌跡.江寒長手一伸.將碗接住.遞還給她.
蘇琪松了口氣.伸手接過那只青花瓷碗.手指扣在瓷碗的邊緣.細長的手指骨節林立.臉色一片蒼白.嘴唇微微動了動.「謝謝.」
他笑了笑.不以為然︰「蘇琪.不要做無用功.」
她臉色突然之間就白了下來.原本還有些潤色的雙唇也紅紫紅紫.被她緊緊抿著的雙唇開始月兌皮.
蘇琪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在顫抖.手拿著的瓷碗就好像千斤重的鐵鉛.她拿著.重得她雙手發抖.
客廳的氣氛突然之間陷入了一場沉默.誰也沒有繼續開口.只有那掛在牆上的掛鐘在盡職地一圈一圈地走著.指針劃破空氣的聲響很是敞亮.一下下地落在蘇琪的心里.空虛而惶恐的情緒鋪面而來.
這場沉默持續了五分鐘左右.蘇琪最後扛不住.咬著唇說道︰「我進去盛多一碗粥.」
說完.連忙起身跑進了廚房.
看著那落荒而逃的背影.江寒眉毛一挑.笑了笑.並不在意.
她端著粥再次出來的時候.才發現梁燁來了.兩個人對視了一眼.不冷不淡.
蘇琪把粥在一旁.徑自在梁燁對面的椅子坐了下來︰「還有多久才好.」江寒已經賴在她這兒有一個多星期了.再這樣下去.下一個倒下的就是她了.
梁燁看了看江寒.伸手虛握著拳頭放在唇上微微清了清嗓子︰「傷口雖然已經開始愈合了.但是還沒有好.況且那兒是胸口.大姐.那麼一個洞打出來.你總得給蛋白質一點時間去填滿吧.」
蘇琪嘴角抽了抽︰「」
想了想.還是決定說道︰「我最近的工作比較多.他的晚飯.我看你還是一並幫他解決了吧.不然又得像今天這樣.餓死我別找我.」
江寒卻突然笑了笑.溫聲說道︰「死不了.」
蘇琪︰「」他是死不了.但是很有可能是她死.她每天累死累活回到家里無非就是想要放松一下.結果還要伺候那麼一位大爺.
梁燁綁好繃帶.收拾了一下準備離開.「對了.最近不用經常換藥了.所以.蘇小姐就麻煩你多擔當一些.」
「滾.」蘇琪直接一個抱枕扔了過去.如果遙控器在手上的話.她更樂意扔遙控器過去.
梁燁早就見識過蘇琪的脾氣了.在她發飆前已經竄出了危險區域.留給蘇琪一陣關門聲.
氣氛突然有些怪異.蘇琪扒了扒頭發看了一眼江寒︰「你先吃粥.我洗澡去了.」
沒有回應.蘇琪直接起身去拿衣服洗澡.
出來的時候江寒站在小飯廳的窗前.雙手插在灰色的休閑褲上.這邊客廳的燈光打不到那邊.只有些許的燈光落到他的背影上.顯得有些沉郁和落寞.
似乎听到了蘇琪的腳步聲.他回頭看著她.
隔著幾米開外的距離.眼光被距離稀釋.蘇琪看了看他.說道︰「今天很累.我先睡了.」
他點了點頭.收回目光.轉身繼續著方才的思考.
窗外的夜色濃厚.蘇琪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無法入眠.
江寒的話突然之間將她困在了一個深淵.就像是一個魔咒一般.緊緊地纏繞著她.那些被人點破的後路.已經不是後路了.
抬手模了模臉頰.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淌了一臉的冰涼.她該怎麼辦.
前方是懸崖.後面是沼澤.
無論走哪一條路.她都走不回去了.她不再是那個蘇琪.也不再可能有那樣平靜的生活.
她突然有些恨江寒.為什麼.要將她卷入這樣的一場漩渦.
其實.說到底.不過是恨自己罷了.當初的固執到現在才發現.不過是為了證明自己的愚蠢.愚蠢地付出了一切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