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笑棠看看阿貓扶起來的那個酒水推銷女郎,那個女孩二十歲左右的年齡,穿著似乎小了一號的大紅色旗袍,偏偏旗袍的開叉大了點,下半部也短了點,將整個一雙修長白女敕的大腿都在外邊,相貌也是長得不差,一對上挑的杏仁眼蘊含春情,即使是楚楚可憐的樣也不禁讓男人的心頭一動。
阿貓似乎是被這女孩的容貌驚呆了,眼神不時偷偷的瞥向她的臉上,還主動月兌下自己的西裝給她披上,林笑棠不禁有些好笑,這個阿貓,年齡不大,卻是個老江湖,什麼樣的女人沒見過,這次卻像是動了心,一旁的馬啟祥和火眼等人也都臉露笑容,畢竟自己的兄弟能夠找到喜歡的女人,無論是哪個都跟著高興。
林笑棠咳嗽兩聲,「那個,阿貓啊,你帶著這小妹去醫院看看有沒有受傷,雖然她不是咱們英雄的人,可畢竟是在咱們場里上工的,咱們可不能不管啊。」說著,笑著和馬啟祥交換了一個眼色。
阿貓忙不迭的點頭,但那女孩卻從地上爬起來,止住了哭聲,抬起頭來,臉上浮現出一種倔強的表情來,「這位先生,剛才的牛會長已經不是第一次來找我,這次他們吃了這麼大的虧,我知道您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他不敢找您的麻煩,可我是一定逃不掉,您發發慈悲,如果真的想要救我,就讓我留在夜總會吧,我能吃苦,什麼都可以干的。」
林笑棠一愣,但仔細一想,這個女孩說的還真有道理,今天救得了她一次,但不能保證救她第二次、第三次啊。
林笑棠躊躇了一下,英雄和柯華用人都是經過篩查的,即使是原先沈胖以及馬啟祥的手下,也是要通過一定的程序的,貿貿然的讓一個不清楚底細的人進來確實不符合規矩,林笑棠仔細想了想,又看看阿貓熱切和懇求的眼神,心下一軟,「好吧,就先留下,先去二樓酒吧做事,上面的環境相對好些,阿貓來安排吧。」
阿貓趕忙道謝,女孩也一臉的驚喜和感激,差點雙膝跪倒在地來表達自己的感謝之情。
做了件成人之美的好事,林笑棠的心里也輕松起來,和火眼、郭追等人出了大門上車離開。
阿貓則殷勤的帶著女孩上了二樓,路過那個西裝的小胡身邊的時候,女孩默不作聲的和那人交換了一個眼神,小胡微微點點頭,隨即下了樓。
……
深夜的閘北,並不像上海的其他區域那樣歌舞升平,這里是一大片的貧民居住區域,高低不平的破舊樓房隱藏在黑夜的暮色,不時傳來幾聲不甘寂寞的犬吠聲,其余時間都是死一般的沉寂。
幾個黑影在狹窄的街巷穿行,彼此間沒有發出一點聲音,他們穿街過巷,在弄堂最里邊的一棟兩層樓房前停下了腳步。
其一個高大的身影看了看二樓的一個窗戶,輕擺了一下手臂,身後的幾人立刻遁入了黑暗的角落里。
「是這里嗎。」高個回身問道。
其一個車夫打扮的漢點點頭,「沒錯,我查到迪克蘭帶回來的那個女人就住在這里,我在這兒盯了三天,只有今天他才出現。」
不遠處的角落里閃出一個黑影,快步走到高個等人的位置,低聲說道︰「長官,他一直都在,沒出去過。」
高個點點頭,「你們四下警戒,小何跟我上去就行。」
……
屋里並沒有開燈,迪克蘭已經將所有的行李都裝到箱里,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呆呆的坐在床邊,看著他輕手輕腳的在房間里忙碌著,等到他終于停下來,溫柔的目光看向這邊,女人才輕輕的嘆了一口氣,「親愛的,我們真的要走嗎。」
迪克蘭坐到她的身邊,將她攬進懷里,在女人的額頭上輕吻一下,「相信我親愛的,我們一定會回來的,這里是你的家鄉,也就是我的家鄉,我發誓,我喜歡這里。」
迪克蘭將脖上的懷表取下,戴到女人的脖上,「保存好它。」
女人的臉上露出驚恐的神色,「你還沒有把他銷毀。」
迪克蘭無奈的搖搖頭,「親愛的,我做不到,那是約伯一生的心血,我親口答應過他要好好保管,要把這些東西用在最有價值的方面。」
眼淚無聲的從女人的眼滑落下來,她的手緊緊摟住迪克蘭的腰身,「可你也知道,這些東西存在一天,就會有人不停的尋找我們。」
迪克蘭長長的嘆一口氣,「就算沒有這些東西,他們還是會來找我的,別擔心,親愛的,還有三個鐘頭,等我們坐上船,就再也沒有人能騷擾到我們了。」
而敲門聲就在這個時候響起,雖然聲音不大,但還是讓迪克蘭夫婦嚇了一跳。
迪克蘭和妻對視一眼,從床頭的枕頭下拔出一把左輪手槍。
門外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開門吧,是我。」
熟悉的聲音讓迪克蘭稍稍松了一口氣,他安撫了一下妻,手卻還是緊緊的握著手槍,慢慢走到門邊,輕輕扭開房門。
門外站著一個高大的身影,他的身後還有一個表情冷漠的車夫打扮的男人。
迪克蘭苦澀的一笑,「我應該猜到的,如果這世界上還有一個人能找我,那一定就是你。
高個笑了笑,徑直走進了房間,身後的車夫緊緊跟上,隨手關上了房門,右手始終放在腰間的手槍上。
高個並沒有浪費時間,「迪克,跟我走吧,你在上海是不安全的,跟我回到重慶去,我可以保證你的安全。」
迪克蘭緊緊的摟住自己的妻,搖搖頭,「李,沒用的,我是不會將東西交給你的,你是軍人,這點約伯很清楚,如果不是他臨終前聯系到我,這輩我都不會再回到美國去,約伯說過,參與到美**方的計劃是他這輩翻過的最大錯誤,那些東西是他的心血,他不忍心親自銷毀他,但他也決不能容忍它們再落到一個軍人的手,這點,我向他保證過。」
「可我們正在遭受著約伯為之畢生研究的痛苦,你知道嗎,日本人早已經建立了成建制的化學戰斗部隊,在東北,在華北,在兩湖,在緬甸,他們以國人的生命和**作為實驗的工具,難以計數的國人死在他們的手里,,迪克,我需要約伯的那些資料和日記,至少它可以幫助我的同胞減少些痛苦。」
迪克蘭猶豫的看看高個,「不,我不能相信你的保證,這是戰爭,是我最討厭的戰爭,我的父親曾經參加過一戰,那些回憶是他,也是我的家庭最為痛苦的經歷,我不能把這些東西交給你,那樣只會使更多無辜的人受到傷害。」
「可誰來幫助我們,誰又能去制止日本人,毒瓦斯、芥氣、氯氰酸等等,他們已經全部用在了國戰場上,我手上有大量的證據可以證實這一點,難道你就忍心看著我的同胞遭受這樣的苦難嗎,你知道我現在只能眼睜睜看著卻無能為力的那種感覺嗎,我只能欺騙日本人說我手有幾個團的化學部隊,就為了以此來震懾日本人,讓他們給每個日本士兵都配上防毒面具,以此來加大他們的戰爭負擔,而我呢,我的士兵甚至于兩百個人都分不到一副防毒面具,而我,則成了日本人暗殺名單的前幾名,就為了一個有名無實的國化學部隊。」高個聲色俱厲。
迪克蘭卻陷入到一種左右為難的痛苦,顯然,他是相信高個所說的話的,但是對于導師約伯的承諾也讓他不得不面對選擇的兩難。
迪克蘭雙手抱頭,癱倒在地上,「不,李,我們是最好的朋友,請你不要這樣對我,你是知道我是如何在我父親的陰影下生活的,酗酒、吸毒,要不是約伯和你寬容的接納了我,我到現在還是裹著行尸走肉般的生活,我沒有別的要求,我只想遠離戰爭、遠離痛苦,就這麼簡單。」
高個無奈的看著迪克蘭,堅毅的眼神慢慢軟化下來,他蹲,輕輕拍打著迪克蘭的背脊,「好了,好了,迪克,我不再逼你了,不管怎麼樣,你始終是我最好的朋友,約伯是我的導師,他的決定我會尊重,我知道,你買到了今晚的船票,就讓我來保護你們上船吧。」
迪克蘭猛的抬起頭,「李,你真的放我們離開。」
高個一臉的苦笑,「還能怎樣,難道要我親手殺了自己最好的朋友,再說,我很了解你,就算殺了你,你也不會把東西交給我,我又何苦呢。」
說話間,樓下忽然毫無征兆的傳來了幾聲貓的叫聲,高個和車夫兩人的臉色頓時一變,高個幾步來到窗戶邊,接著窗簾的縫隙向遠處看去。
外邊還是一片靜謐,但遠處的黑暗,依稀可見不斷晃動的手電筒的燈光和影影棟棟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