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處追剿殘敵的行動逐漸停止。前來增援的**是臨澧駐軍的一部,他們會同警衛部隊陸續前來報告,所有突入訓練班營地的日本特務已經被全部消滅。總人數共計六十七人。
而訓練班的傷亡要遠遠超出這個數字,學員傷亡八十多人,還有訓練班中的教官和軍官也陣亡了五個人,受傷的還有十來個。
余樂醒臉色鐵青的听著各部的報告,他深知頂頭上司戴老板對這個訓練班的期許,但還沒派上用場,人員救損失了這麼多,還有那些如同寶貝疙瘩一般的教官,個個都是身經百戰的好手,卻意外的死在日本人的偷襲之下。
余樂醒幾乎可以確定戴老板的雷霆之怒將會毫不保留的撒在自己和其他訓練班高層的身上,特別是他余樂醒。
手下還來報告,發現裴中偉死在客房中,看情形應該是畏罪自殺。余樂醒听完,只是哼了一聲,扭頭看看不遠處的傅勝蘭,傅勝蘭顯然也听到了這個消息,但他的表情似乎沒什麼波動,眼神中倒是多了些復雜的意味。
余樂醒的心中很快有了定計。傅勝蘭和裴中偉都是鄭介民一系的人馬,這次裴中偉不分場合、時間的找女人,還因此弄出了人命,造成應對日本人偷襲的布置延誤,毫無疑問他就是最合適的替罪羊,他的死也來得正是時候。
如果裴中偉還活著,看在他那在國防部任職的親生大哥的面子上,或許余樂醒還會有些顧及。但現在等于死無對證,也無所謂什麼責任不責任,到了戴老板那里,就算他有罪,也自然會為他開月兌,從而為國防部的那位大佬保留足夠的顏面。至于訓練班中的諸位,有了替罪羔羊,料想他們也不會多說什麼,這次的事情等于是一箭雙雕,既保全了鄭介民的心月復傅勝蘭,又可以名正言順的打擊廣東派,想來這也是戴老板樂于見到的。
至于國防部那位大佬的怒火,完全可以將其遷移到那個林笑棠身上。關于裴中偉的死因,打死余樂醒都不會相信他是自殺,至于是誰下的手,余樂醒忍不住看了看遠處的林笑棠。
這個年輕人倒真是這行的好材料,身手好不說,腦筋也轉的飛快,表面上看他在尋求自己的幫助,借助軍統上層的力量來為他的那個妹妹報仇,其實呢,不顯山不露水、神不知鬼不覺的就干掉了裴中偉,竟然還布出一個畏罪自殺的局。
想到這兒,余樂醒不禁嘴角微微上揚,「這小子,有點意思!」
余樂醒想得很明白,國防部姓裴一定會報仇,反正裴中偉的佷子裴剛還活著,就由他的嘴對姓裴的說去,姓裴的混到今天也不是傻子,這樣一來,矛頭就直接對上了林笑棠,跟自己和訓練班沒一毛錢的關系。
再說,這個林笑棠的背景也不簡單,他是允公欽點的人,允公現在雖然離開了軍統,但這些年倒是和領袖夫人一系的人馬走的挺近,听說他和小蔣先生的關系也不錯。到時候,就讓這個老家伙和姓裴的掐架去,自己樂的從旁看熱鬧,相信戴老板對這樣的局面也會頗感興趣。
余樂醒臉上詭異的笑容更濃烈了。
而和林笑棠在一起的沈最則有些擔憂,自從听到裴中偉的死訊,他就斷定這是林笑棠下的手。雖然明知道林笑棠不會承認,但他還是忍不住從旁敲打了一下,將裴中偉身後的背景都講了一遍。連大頭和小屁都一臉詫異的看著他,完全不明白這個時候沈最將這些東西是什麼意思。
包扎好傷口的林笑棠卻毫不避諱的向他道謝,兩個人心照不宣的相視一笑。的確,有些事情明白就好,沒必要講得那麼明了。
日本人的尸體都被單獨清理出來,整整齊齊的擺放在營地的操場上,包括他們使用的武器也被整理了出來,統一擺放。可惜的是,除了知道他們是日本人外,軍統對這些人可以說是一無所知,這些人身上連一件表明自己身份的個人物品都沒有,根本也無從知道他們究竟隸屬于哪個部門。
忽然,林笑棠在一具日本人的尸體旁邊停下了腳步。這具尸體的裹尸布並沒有蓋嚴,露出了尸體的頭部。沈最也走過來仔細看了看,沒什麼出奇之處,這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臉色有些發白,據說是日本人控制的那家大發貨棧的掌櫃一類的人物,估計屬于日本特務中的頭目。
想到這兒,沈最也有些後怕,戴老板雖然馭下甚嚴,但國民政府內部的不良習氣和作風還是不可避免的滲透進來,就拿這家大發貨棧來說,是兩個月前剛剛更換的,沈最不用想都知道,一定是總務處的某個長官收了好處才更換的供應商。還好自己謹慎,要求每批運進的食材和原料都要詳細檢查,確定無毒之後才送進食堂使用。要不然,日本人根本用不著大費周章的突襲,直接下點毒,訓練班就全都亂套了。
這具尸體的長相也很普通,沒什麼出奇之處,只是鼻子尖上有一顆碩大的黑痣。
林笑棠站起身,轉身對沈最說︰「這個人我見過!」
沈最一愣。林笑棠這才將在南京救出楚玉顏這個女人、以及將她送到長沙大發貨棧的經過告訴他。
很明顯,那個楚玉顏八成也是日本人的特務,只是這次她並沒有現身,想來她有可能是日本人在湖南的高級特工。
沈最听完,認真想了好一會,才小聲叮囑林笑棠,這件事不要外傳,尤其是余樂醒那里不要提及。沈最隱晦的提到了軍統內斗的事情,這件事如果傳出去,說不定會有人以此來大做文章。這次見到林笑棠的身手以及頭腦,更堅定了沈最要拉攏林笑棠的決心,處于對他的保護,沈最決定親自向戴笠報告,因為臨來之前,戴笠已經安排他監視訓練班的一舉一動,並且給予他直接報告的權力。這件事關系到能否挖出日本人在湖南的情報,還是越少知道人越好。
第二天,傅勝蘭就匆匆離開了訓練班,赴上海上任,當然,走之前,所有的事情他都和余樂醒商量妥當,務必要將裴中偉惹出來的禍消弭于無形,對此,余樂醒好像並無異議。
裴剛也帶著裴中偉的尸體踏上了返回重慶的旅程,出發前,他找到林笑棠,揚言讓林笑棠等著,殺叔之仇他一定要報。林笑棠懶得搭理他,一句話都沒說,反倒是大頭和小屁與裴剛大吵一架,險些動起手來。
之後的一個星期,訓練班上下都有些茫然,余樂醒在全體大會上專門做了檢討,說明自己身為主管要對此次的事情負責,接著就當了甩手掌櫃,將自己禁閉在宿舍里,從此再不出門,對外說要等待上面對自己的處理意見。但所有人都清楚,余樂醒這麼做,只不過是為了給戴老板看。
借這段時間,林笑棠將方柔安葬在了臨澧縣城外的一座山腳下。看著那座簡單的墳塋,林笑棠內心的孤寂感覺愈發濃烈了,二狗還不知身在何處,方柔卻已經魂歸天國,此時的世界對于他來說顯得越發寂寥了。
整整一個星期,林笑棠沒說過幾句話,訓練班的課程都已經停了,就連周圍的駐軍都多了兩倍,林笑棠就躲在宿舍里,每天就是和大頭、小屁以及一些談得來的同學喝酒,一個星期下來,人瘦了一圈不說,就連胡子也沒刮,活月兌月兌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大頭和小屁想勸他,但不知道怎麼開口。
一個星期後,重慶來人了,來的是戴笠的代理主任秘,有「毛座」之稱的毛人鳳。
毛人鳳是軍統內部浙江派的領軍人物,此人一直在戴笠的身邊,屬于戴笠的頭號心月復和助手,雖然是代表了浙江派的利益,但此人深諳為官之道,這麼多年來一直保持低調,「不事張揚、只顧埋頭干活」。加之處事公平、不偏不倚,因此深得戴笠信任。據說不論大小事情,他都要親力親為,細致周到,每天不到深夜十二點,他是不會下班的,因此得名「毛座」。軍統上下每個人對他的印象都是謙和、勤勉,也因此官運亨通,很快升至代理主任秘,大有取代鄭介民的趨勢。
這次派他來,也是一個信號,至少說明戴笠要借這次事件打擊鄭介民的廣東派,不然也不會派一直與廣東派對立派系的領軍人物毛人鳳過來。
毛人鳳果然不負「毛座」的稱號,一到訓練班,便坐進了辦公室,開始調查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期間,也找了訓練班上上下下幾十人逐一談話,其中也包括林笑棠。
出乎林笑棠的意料,毛人鳳並沒有那種高高在上的長官架子,反倒是很和氣的和林笑棠聊起了天。
毛人鳳詳細的問了林笑棠知道的一切,包括他和方柔的關系,與裴中偉的恩怨,這一點,林笑棠也沒有保留,他還特意提到了何沖的名字,表示何沖很了解自己和裴中偉之間的事情,如果有需要,長官可以找何沖這個當事人了解情況。
不出所料,毛人鳳很驚訝,但並沒有說什麼,顯然,他也是知道何沖這個名字的。
毛人鳳也暗示林笑棠,當初他在南京救出的允公對他很是欣賞,要不然也不會大費周章的將林笑棠從7師那里要過來,同時毛人鳳也對林笑棠的能力和功績大加贊賞,這讓林笑棠頓時有種恍若蕭山令當時在挹江門時的心境,總之,感覺是不太好。
原因林笑棠也說不清,但一個無足輕重的小卒,攪和進上層之間的斗爭,終歸不是什麼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