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這麼快就要隕落了。」
從灌木林深處傳來一聲嘆息,白面書生,白衣,肩背書匣,一手捧卷一手擎筆。
他距離柳雲和獨孤峰不算近也不算遠,一身白衣在夜下漆黑的灌木叢中顯得尤為刺眼,可無論柳雲還是獨孤峰從始至終都沒能發現他。
「連中土翹楚獨孤峰都來了,也不知接下來的曰子里,會有多少英才獲知消息從各方各地紛至沓來。這即將出世的不知名異寶,還真是炙手可熱呵。」
病書生一邊低咳著,一邊輕聲說道,他的目光全放在獨孤峰身上,手中筆墨記載的也是這位中土年輕高手。黑龍閣的史錄者們從來都只記載活著的人,因此病書生選擇了記錄獨孤峰而忽略了柳雲,他也會記錄柳雲,卻只會以一個符號般的配角存在。
「砰砰!」
巨響傳來時,病書生正奮筆疾書。
當他抬起頭來,他那張習慣表演各種各樣表情的面孔上出現短暫的空白,整個人如遭雷擊般,愣愣的注視著不遠處那幅令他畢生難忘的畫面。
「這是怎麼回事這怎麼可能!」
病書生本來蒼白如紙的臉色變得比紙還要蒼白,他茫然的看了眼筆下卷上所記錄的,又抬頭望向溪水邊。
卷上寫道︰獨孤峰北來東南,于石中嶺西南三里灌木林斬江家逆子流雲。
現實卻是,江流雲筆直的站著,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手臂仍保持前舉的姿勢,而先前趾高氣揚的獨孤峰雙臂折斷,胸骨凹陷,慘死異地他鄉。
黑龍閣史錄者無病沒想到柳雲會完勝,站在溪水另一邊顫抖不已的狐媚女也沒想過獨孤峰會慘死,或許就連柳雲自己也沒預料到這樣的結局。
適才決定生死成敗的那一刻,面對獨孤峰的天品武技以及他將近十萬斤的真氣之力,柳雲倉促回身應戰,明知毫無把握卻又不甘心就此塵歸塵土歸土。生死一線時,柳雲瘋狂的調動出全部力量,包括剛剛植入中丹田的那道真氣。
沒曾想,奇妙的事情發生了。
精血和真氣同為柳雲所掌控的力量,卻因一正一邪彼此間難以相融,正因為它們相互排斥,被柳雲同時施放出時竟聚成螺旋形。一半火紅,一半白中透青,涇渭分明,分別是精血和真氣的顏色。也不知道怎麼的,這股戰力爆發的瞬間竟釋放出接近十六萬斤、企及七重武修的巨力。並且成古怪螺旋形狀發出,輕而易舉的破去獨孤峰的真氣,再然後不費吹灰之力的將他擊殺。
深沉夜幕下,白衣不沾血,柳雲大口大口喘著粗氣,盯著腳下丑陋的尸身。半晌,狂笑聲回蕩在灌木林中。
「道魔同修,而且力量還增添了兩倍」
「可這到底是什麼玩意?」
「古書中常把正道比作陽,魔道比作陰,我這既不像精血也不像真氣的玩意也罷,就叫它陰陽煞哈哈哈,禍到盡頭終是福,好,好,好。」
柳雲連說了三個「好」字,緩緩收住笑容,面色平靜而冷淡,可在他心中卻縈繞著一股濃濃的感動。
這是柳雲死里逃生後的感動。
古往今來,哪一個得萬人景仰的武道大家沒有經歷過必死的絕境?沒有遭遇過從絕望到希望再到絕望的地獄一般的輪回?也只有在生死間走上一遭,親手拯救自己看似即將謝幕的命運,從此往後才能昂首闊步,更堅定更無畏更專注的行走在漫漫武道之路上!
這是一種信念,更是心境的升華,一種信仰的重塑,無法對外人道來,也只有當事人自己才能全身心的享受這種近乎涅槃重生的美妙。
月上高枝,和風徐徐。
白衣少年負手立,遙望星月不知時。或許因為體內同時存在精血和真氣的緣故,柳雲的目光時而陰鷙,時而又神采煥發,亦正亦邪。從他身上又散發出一股狂野豪放的氣質,高大偉岸,如山如岳,似乎群星和皎月就在他身前,他只需邁步抬手便能摘星攬月。
沒過多久柳雲想起了什麼,他輕笑一聲扭過頭,冷冷看向那個嚇得不敢動彈的狐媚女子。
正當柳雲準備殺人滅口時,他眼前忽然一暗,全身力氣仿佛瞬間被抽空了一般,搖晃著坐倒在地。
听著狂奔在灌木叢中的腳步聲,柳雲暗道可惜,不過他並不擔心女子逃回去後會帶人來找他。獨孤峰和那女子躲到灌木林來鬼混,明顯是偷情,此等不可告人之事想必那女子也不敢聲張。
等有過了今晚,有機會再將她滅口罷了。
柳雲心中想著。
他面色蒼白,全身乏力,是因為被獨孤峰擊傷失血過多的緣故。然而他的精神卻很好,只感覺體內有兩股力量起伏盤旋、互相較勁,催動著他的精氣神。
調息片刻,柳雲起身走向獨孤峰的尸身,在衣服里一陣猛掏,模出一瓶金創藥敷于胸口。金創藥效果很好,片刻便止住血,效果之神奇,讓柳雲不由感慨大世家的實力。江家雖也財大氣粗,卻只是東南域一代的地頭蛇,而獨孤家卻是中土大世家。要知道中土地域最為廣闊,足有三個半東南域那麼大,共有七條江貫穿中土,而獨孤世家便霸佔了其中一條大江,其實力可想而知。非要用現在江家和獨孤家做比較的話,一個是村子里的土財主,另一個則是家財萬貫的一府首富。
「北江獨孤家的人身上就只帶著一瓶金創藥?這未免太寒酸了。」
柳雲搜身完畢卻再沒找到什麼有用的東西,不由嘀咕起來,一臉鄙夷。
目光無疑中落到獨孤峰手腕下方,柳雲眼楮一亮︰「這是天品奇禽!」
天品異獸和地品、人品異獸最一目了然的區別就在于,天品異獸能化作彩紋附身主人,比如小青仙子的天品奇禽。而在獨孤峰手腕下,也刻著一道彩紋,顏色發青,形狀如鳥禽。
「今晚先是突破了入魔六重,又收獲陰陽煞,難不成還要再添一天品奇禽?」
柳雲咧開嘴嘿嘿笑著,心里樂開花。
若擁有一能御風飛翔的天品奇禽,他的石中嶺之旅將會又添一大籌碼。
修魔者收服死者的天品奇禽異獸很簡單,因為奇禽異獸已被馴服,只需再用自己的鮮血澆滿印刻在對方身體上的鳥獸彩紋便可。
柳雲也不著急,盤坐獨孤峰尸身前繼續調息,直到血氣恢復了五成這才咬破食指,將鮮血滴在那道彩繪上。沒過多久,鮮血將彩繪盈滿,青白色的亮光從獨孤峰手腕上溢出,一只奇怪的生物從亮光中浮起。
柳雲張大嘴巴,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