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祖生在電話里故作平靜地告訴小兒子︰「清泰和他婆娘回來了!」
孟清平掛掉電話征求黃平波意見︰「我大哥大嫂到家了,要不,咱們一起過去?」
「好啊!」黃平波招呼服務員,發現孟謹行已經起身去結賬,遂又回頭對孟清平道,「估計我爸已經腿腳利索地到老爺子那兒了!」
三人趕到孟祖生的住處,單元樓下停著四五輛小車,孟謹行一眼看到了坐在第二輛車後座的萬逸夫,心頭不由一沉,抬頭就向爺爺家的窗口望去.
萬逸夫也看到了孟謹行,著司機過來把孟謹行叫了過去。
「萬總隊。」孟謹行忐忑地打著招呼。
萬逸夫朝孟謹行深深看了一眼,「你爺爺報的案。」
孟謹行震撼地瞪著萬逸夫,說不出話來。
孟清平跟過來听得這句話,轉身就帶著黃平波緊張地奔上樓。
孟祖生的屋子內一派父子相見的感人場面,爺倆眼中都掛著淚花,華蘊儀與妯娌朱雯手拉手站在一邊暗暗垂淚,黃青松在一旁替老哥兒高興。
孟清平與黃平波站在門口,看著這一幕,心中都是百轉千回。
「清平,平波,進來!」孟祖生看到了二人,他朝門口張望了一下,「謹行呢?」
孟清平躊躇著應道︰「在樓下踫到熟人了。」
「哦。」孟祖生了然地點點頭,望向孟清泰,「等謹行上來,咱們吃個團圓飯。」
孟清泰含淚笑著點頭,「最後一次見謹行時,他還抱在蘊儀手里。」
「是啊,現在也是七尺男兒了吧?」朱雯接了丈夫的話問華蘊儀,見華蘊儀點頭,她黯然道,「要是雲飛也在,他們哥倆……」
「大喜的日子,說這個干嗎?」孟清泰打斷了妻子,一眼望著門外,露出驚訝道,「這就是謹行吧?太像啦!」
一屋子的目光都轉向門外站著的孟謹行,孟清泰夫婦猶為震驚,孟謹行的相貌與他們的兒子完全像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他們真會以為是兒子重生了!
朱雯淚如雨下,泣不成聲。
孟清泰幾步上前,握著佷子的手,也是難以成言。
孟清平在父親的示意下,將大哥拉回來坐下,並用目光示意兒子開口說話。
孟謹行此刻腦海里都是萬逸夫剛剛說的話,心中百感交集,難以張口。
他做夢都沒有想到,孟清泰夫婦是回國來自首的!孟祖生這些天的快樂,並不僅僅是因為大兒子夫婦倆要回來,而是因為他們終于選擇了一條正確的路,回來誠實面對為他們一家付出了青春與生命的鄔雅沁!
酒在每個人面前倒好,孟祖生舉起杯子,對著孟清泰和朱雯道︰「孩子,歡迎你們回家!」
孟清泰夫婦含淚飲盡杯中酒,又各自倒了一杯敬父親。
孟祖生喝了酒對孟謹行道︰「你大伯大嬸已是膝下無後,你與雲飛又長得像雙生子,這以後啊,你就把他們也當親生父母看待,行麼?」
孟謹行從小與大伯一家素無接觸,因為鄔雅沁,他甚至對大伯一家心存怨恨,哪怕孟清泰夫婦是良心發現回來自首,他對爺爺的這個要求還是難以一口允諾下來。
孟清平了解兒子,也理解父親的良苦用心,嘆口氣暗中用胳膊捅捅兒子。
孟謹行勉強著朝爺爺點點頭。
上午九點,本不是任何飯點,孟祖生的屋子里,就這樣吃著二十年來難得的一頓父子團圓飯,老人的心底不由又想起了兩個女兒,兩滴濁淚滴進酒杯。
飯罷,一家人和黃家父子一起送孟清泰夫婦下樓,等候在樓下的便衣警察上前給孟清泰和朱雯上了手銬,並快速用外套替他們遮蓋住,擁著他們上了車,轉眼絕塵而去。
孟祖生從這一日起病了。
兩日後,孟謹行接到萬逸夫親自打來的電話,「小孟,來一趟都江吧。」
孟謹行心頭一沉,什麼事不能電話里說,要他去都江?
他最近與萬逸夫有交集的事,除了大伯夫婦別無第二件,而大伯他們是自首的,就不存在讓他去做思想工作的可能,萬逸夫找他干什麼?
孟謹行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不會是大伯夫婦出事了吧?
劉飛揚父子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們在國內豢養過的人全安然地躲在暗處,得知孟清泰夫婦回國自首,必然要想辦法自保,他們會不會狗急跳牆對大伯夫婦下黑手?
孟謹行嚇出一身冷汗。
他對他們再有怨氣,但也絕沒有到希望他們赴死的程度,他相信就算鄔雅沁活著,也不會希望他有這種想法。
他更擔心已經因為親手報案勸兒子兒媳自首而病倒的爺爺,萬一自己的猜想被證實,老人必然受不住二度打擊。
趕往都江的路上,他顫抖著手給父親打電話,詢問爺爺的狀況,並問︰「有沒有大伯他們的消息?」
「沒有。」孟清平平靜地說,「他們的目的是為鄔雅沁平反,說清楚他們當時的問題,接下去面臨的刑期他們是有思想準備的,你就不要操心這事了。」
孟謹行一下听明白了,孟清泰夫婦對鄔雅沁心存愧疚,自首只為了說出當年創天那樁案子的實情,其他的問題,他們根本沒有說的打算。
「怎麼不出聲?」孟清平一直沒听見兒子說話,連聲追問。
「啊,想到一些工作上的事,走神了。」孟謹行掩飾著掛了電話。
父親話中透露出來的信息,使他開始懷疑,萬逸夫讓他去都江真的是讓他去做思想工作的。
但是,劉飛揚父子身藏海外,孟清泰夫妻倆就算知道什麼,也未必有證據證明什麼,何況,這種事似乎不是萬逸夫的工作範圍!
他一陣頭疼,舉起右手,用拇指和中指揉著兩邊的太陽穴,強迫自己閉上眼不再去思考,該來的事情擋不住,無論萬逸夫出于什麼原因讓他去都江,他都應該認定一點,作為鄔曉波的朋友,以及遲向榮信任的人,萬逸夫應該不會有陷他于萬難的心思。
近兩個小時後,孟謹行的車停在省公安廳的大樓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