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落花春去也
好鳥無心戀故林,吃罷昆蟲乘風鳴,八千里路隨口到,鷓鴣飛去十里亭
天鵝一去鳥不回,原來情意在心上,前功盡棄淚雙垂,朗月星光柳樹蔭
不畫仙眉長,但畫櫻桃綻
繞了一圈,兩人回到原點,皇甫嘉怡擰緊了秀眉,不自覺抬頭看向雲驚華,想要看她是否已經猜了出來。
只可惜雲驚華戴著斗笠,她看不見雲驚華的表情,所以只能一邊緊張著一邊轉動自己的思維,努力聯想這四幅圖到底在說什麼,是分開的,還是有所關聯。
雲驚華凝眸立在題著「不畫仙眉長,但化櫻桃綻」,勾勒著一風姿飄逸的男子為姿容妖嬈的女子畫眉的那幅圖前片刻,鳳眸里有光閃了閃。
隨即她倒回去,立在繡著桃花紛飛,諸多花瓣墜落溪面隨波而去的圖前,秀眉動了動。
她繼續走,走過飛鳥離林,蟲兒歡快,最終飛鳥徘徊于十里亭的圖,再走過一男子倚窗而望,天鵝飛走,月明星稀垂柳飄飄的畫,鳳眸里精光炸開。
夏初臨,鸞鳳和鳴,我願為卿點絳唇!
她立在那里,心里有些震撼,若這真是有人為了尋找意中人而舉辦的猜燈謎活動,那這個幕後大財主倒是別具心思,說不定真的是個用情至深的人,只為夢里尋「她」便年年在此等候。
過了會兒,她鳳眸里清亮的光慢慢沉定下來。
只可惜,無論如何,這個人所尋的「她」,絕不會是她。她猜出了謎底,鳳鳴琴會拿走,至于其他的,與她無關!
轉身,她來到早已拿著小冊子只等她和皇甫嘉怡想出謎底便可以寫下答案的生那里,接過冊子快速寫下謎底答案。
那生接回冊子輕輕一掃,片刻寧靜後抬頭對她笑了笑。「姑娘果真聰慧。」
她沒有理會這些客套的話,問得直白︰「如何,可是你家主子設定的答案?」
同樣的謎題,往往會有不同的答案,她所給出的,不過是答案的其中之一,然後串聯起來而已,是與不是,皆在這些人一句話。
「是,姑娘且稍等,在下這就去將鳳鳴琴抱出來。」
「等等!」生正欲轉身,一道冷沉的聲音卻突然插入二人中間,語氣頗顯霸道。「你且先看了我們的答案再說!」
雲驚華扭頭,看向那一臉正色,正邁步走來的人,鳳眸沉了下來。「這位公子,不知道先來後到一說嗎?我可是比你早先了很多步。」
宮冥夜坦然迎上面紗下很是冰冷的眼神,大義凜然道︰「我只知那塊招牌上寫了所有人均可參加,並未說晚到的人便不能和先到的人爭上一爭。
鳳鳴琴乃上古名琴,凡是懂琴的人,無一不想將之據為己有,如今隱世百年突然現世,我又豈能錯過這次機會?
若說我猜不出這些燈謎,你已經拿走鳳鳴琴倒也罷了,可惜我能猜出,且鳳鳴琴還在,我便只能和姑娘爭上一爭。」
雲驚華鳳眸微眯,眼神冰寒地盯著宮冥夜,半晌,從齒縫間擠出話來︰「也難為公子說得有理,既如此,本姑娘便奉陪你一回!」
除了功夫不及他,她還不信比試其他的她一定會輸!
「多謝姑娘成全。」宮冥夜說得理所當然,將手中的冊子霸氣地往旁邊一遞。
生見二人你來我往間暗流洶涌,心里已然明白二人之間有過節。
上面的交代他心里記得清楚,這個猜燈謎活動的目的他更是銘記在心,可眼下突然殺出來一個蠻橫強勢的人,他也只能見機行事,畢竟,那展牌上確實未寫後來的人便不能爭奪鳳鳴琴。
「這位公子說得是,規則招牌上寫得清楚,任何人都可以參加,且未限定必須在多短的時間內猜出所有的燈謎,也未限定必須是第一個猜出一百個燈謎的人才有資格奪得鳳鳴琴,所以,只要公子能猜對所有的燈謎,公子現在也是有機會的。」
他伸手接過宮冥夜手中的冊子遞給桌旁的人,讓那些人快速核對答案,自己則是站在幾人中間調節著氣氛。
「不過,有一點在下得說明白,因為這幾年一直無人猜出所有謎底,所以從未出現類似情況,這最後一關的規則便未說明。」
「前面一百道燈謎,可以幾人合力猜出,就如兩位公子和隨同的兩位姑娘一樣,可以由兩位公子幫忙,但這最後的比試,為公平起見,卻是只能由兩位公子隨行的姑娘出面,兩位公子不得插手,不知兩位公子能否接受?若不能接受,兩位公子現在便可以放棄,鳳鳴琴便歸這位姑娘所有了。」
「我接受!」宮冥夜立即道,目光隨即投向戴著面具的皇甫聖華。
皇甫聖華神色從容地迎上他的目光,須臾,眸中閃過笑意,溫潤地答︰「我無意見。」
沐錦繡看了看雲驚華又看了看戴著嫦娥面具的皇甫嘉怡,想著她在京中的小才女的名號,不由挺直了腰桿,睥睨般地笑看著二人。
皇甫嘉怡淡淡瞅她一眼,不屑地別過了頭,繼續猜謎。
遠在大梁時,皇甫嘉怡便已听聞宮冥夜解除了與沐挽卿長達十多年的婚約,而據皇甫聖華的探子回報,宮冥夜與沐府二小姐沐錦繡走得很近,皇甫嘉怡一猜便猜到了她的身份。
連自己姐姐的男人都搶的女人,有什麼好畏懼的?就算她在天盛才女之名遠播,她這個大梁公主可不會將她放在眼里!
心里想著,皇甫嘉怡不由看了看雲驚華,這人這般鎮定冷靜,一副成竹在胸斷不會輸的淡然模樣,她倒是真的有些忌諱。
所謂的藏而不露,她想就是雲驚華這樣的人。
這邊幾人在等著,那邊比對結果的人自是不敢有絲毫怠慢,核對的速度飛快。
其他猜燈謎的人領了毛筆啊瓷碗啊這樣的禮物後,都心滿意足地離開展台,但暫時並未離去,而是等著幾人的爭奪大戰上演。
待冊子翻到最後一頁,匆匆掃完,負責比對的人不由長長地舒了口氣。
多年來,這還是頭一回這麼忙,頭一回有三個人同時猜出了所有謎語。
生的目光掃向桌旁,那邊的人點頭,生立即會意,轉首看向沐錦繡道︰「小姐可以猜那盞蓮花燈上的燈謎了。」
沐錦繡既然能混個京都小才女的名號,自然也不是胸無點墨一無是處。
這麼多人看著,方才的那一百道題已經是宮冥夜幫了她,這最後的,她便也想憑著自己的實力揭曉答案,讓人刮目相看。
她走上前,來到皇甫嘉怡旁側,皇甫嘉怡見她到來,立即拉遠了與她的距離,就好像她是毒蛇蠍子般避之唯恐不及。
她余光掃去,只當皇甫嘉怡是看完了便走開,便沒放在心上,自個兒開始猜謎。
這些謎語相對于前面的一百道謎後面的部分,其實已經很簡單,經過一番推敲,皇甫嘉怡也猜出最後的蓮花燈上的燈謎,寫下答案遞予生。
生看過後對她點了點頭。「姑娘猜對了,接下來,姑娘可以和這位姑娘一決高下。」
生說完來到展台前方站定,對下面的人道︰「諸位親朋好友,今日,終于有人猜出所有燈謎的答案,但因為猜出的不止一人,所以現在在下需要大家幫個忙。」
生伸手指了指幾人的方向,「等會兒那邊那幾位小姐會進行才藝比拼一決勝負,由諸位做裁判,還望諸位秉持公正的原則選出獲勝者,送出幾年來一直在等候主人的鳳鳴琴。」
他一說完,台下的人都豪爽地應和︰「好說好說。」
所謂吃人嘴軟拿人手短,他們都已經拿了好些回的免費禮物,別說嘴啊手的,連心里都是軟的。
那生對著台下躬了躬身,「在下先在此謝過諸位。」
等生回到方才的位置,沐錦繡也已猜出答案,笑容滿面地來到他身前。「答案可是夏初臨,鸞鳳和鳴,我願為卿點絳唇?」
生知道這幾人都非凡人,笑著頷首。「正是,既然眼下三位姑娘都已猜對,那接下來三位姑娘便自行決定要比試什麼才藝,等三位決出勝負後,在下再奉上鳳鳴琴。」
沐錦繡見識過雲驚華的棋藝,所以自然不會與她比試對弈。
高高在上的目光一掃過去,想著半個月前京中傳得沸沸揚揚的有關白木蘭的各種傳聞,她也機敏地排除了比舞。
白木蘭的琴藝她雖听人說過,但她並未真正見識,而她對自己曾被眾人稱贊過的琴藝很是自信,所以她選擇比琴藝。
「我選琴,你們選什麼?」她揚了揚下巴,驕傲得像只孔雀。
皇甫嘉怡見她一副自信過剩的樣子,心中的鄙夷更勝。揚唇一笑,挑釁的聲音飄出,「既如此,我也選琴。」
要打壓敵人,最好的辦法便是用她引以為傲的強項擊敗她!
兩個人已經選了琴,眾人的視線不由向雲驚華掃去,好奇她會選什麼。
掩在面紗後的秀眉不動聲色地揚了揚,嘴角一勾,雲驚華輕吐出一個字︰「琴。」
既然要公平,那她便用同樣的才藝將這兩人壓下去!從前沐挽卿會的一切,她會好好地告知天下所有人!
目光掃過沐錦繡,雲驚華終是淡淡一笑,她等下便會讓她知道什麼是輸的滋味,什麼是不自量力,她會將她臉上的所有風光都扯下來!
沐錦繡眉頭皺了皺,心頭閃過不悅。這白木蘭莫非還以為能贏過她?她未免也太高看自己了吧?
有人搬來椅子,皇甫聖華一撩衣袍瀟灑坐下,似笑非笑看著幾人。「你們都選琴啊,那你們誰先來?這打頭陣,可不是件討好的事。」
渾厚沉越如山澗叮咚溪流的悅耳嗓音,坐山觀虎斗一般的逍遙姿態,台上台下的人不由向他看來,有瞬間的疑惑。
他這是打算看好戲?那人不是他的妹妹嗎?他斷定他的妹妹會贏?
宮冥夜幽邃的眸子眯了眯,看向那張面具臉的眸中閃過深意。
一甩袖子,他也在另一張椅子上坐下,視線輕輕掃過雲驚華和皇甫嘉怡。「錦繡,你便先來吧。」
沐錦繡的琴技他心知肚明,確實是難得的造詣深遠,至于雲驚華的琴技,他對她在雲裳閣技驚四座的事也有所耳聞,但他堅信還不能超過他所熟識的沐錦繡。
見宮冥夜都已經開口,沐錦繡更是自信膨脹,當仁不讓道︰「我先!還請這位公子借琴一用。」
一行人都是空手而來,無人帶琴,這要比試,自然只能借用作為禮物的鳳鳴琴。
生一揮手,立即有人下去搬琴架搬凳子,更有人陸續搬來椅子和茶幾茶水擱置台上,供幾位來歷不凡的客人歇息用。
雲驚華瞥了沐錦繡一眼,優雅入座,端起茶盞悠然自飲,也不管其他人有沒有在喝,是否也口渴。
皇甫嘉怡看她一眼,在她旁側坐下,也學了她的樣子端起茶盞低眉品茗,將驕傲到什麼也容不下的人拋諸腦後,讓她在那兒自唱自演。
一切安排好,沐錦繡含著融融情意的眸子向宮冥夜掃來,似乎她的所有心意,千言萬語都包含在那一眼之中,她希望宮冥夜能懂她的意思。
宮冥夜接收到她的眼神,面色無波心無異動,余光瞥見一旁喝茶喝得甚是自在的雲驚華,他感覺自己好似也渴了那般,端起了他從不喝的次品茶葉泡的茶水。
沐錦繡心中閃過失落,但很快便整理好心情,輕輕一撥琴弦試了試音色後,指尖靈活輕動,一曲她很是熟練的《鳳求凰》便從她的指尖下流淌而出。
純正的音色,深摯纏綿的曲調傳來,台下的人都靜了靜,感覺心神舒朗通體暢快。
皇甫聖華挑挑眉,心里暗道琴技還不錯,技藝嫻熟,也彈出了這首曲子的深意,只是,似乎過于急進了些,太過急于表達她心中的情,便失了這首曲子原有的意蘊。
總之一句話,差了些,要想贏,幾乎沒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