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並沒有想讓盧小紅難堪什麼的,但這筆錢她如果拿了,而且不把她知道的事情說出來,那她這輩子都過不安生,谷威就是最好的例子。
不過並不需要我給她講什麼大道理,也不用孫家人逼問,盧小紅立刻給孫家老兩口跪下,並且一邊哭一邊將事情的經過說了出來。
盧小紅在城里打工做家政服務,從去年開始她和孫忠慶在城里租了個小屋兩個人住在了一塊。上個月的時候盧小紅發現自己懷孕了,孫忠慶對她保證說他會想辦法籌錢結婚,絕對不讓盧小紅受委屈。
在這個月四號的時候孫忠慶接到了一個工友的電話,說是有個掙錢的大活問孫忠慶想不想去。孫忠慶和盧小紅正是缺錢的時候,自然就答應了。于是六號那天孫忠慶跟著那個工友去忙,等七號回來的時候,孫忠慶拿回來了二十萬塊的現金。
這筆錢足夠兩個人蓋間婚房,還夠他倆干點小買賣的,這樣他倆也就不需要再在城里打工了。
之後的幾天兩個人就各自辭去了之前的工作,然後帶著錢回到村上。因為孫忠慶平時里總是馬馬虎虎的,盧小紅怕孫忠慶把錢弄丟了,所以就把存錢的銀行卡放在自己這保管。但她萬萬沒想到孫忠慶這才回家一天就莫名其妙地死了。
在說完事情的經過後,盧小紅也把一張工行卡拿了出來說︰「這就是忠慶掙回來的二十萬塊錢,我其實今天過來就想把錢給你們的,可是……可是……孩子……」
未婚先孕,然後孩子爹又突然死了,盧小紅的處境確實不太秒,在這種情況下她把錢留在自己這也算情有可原,起碼我是能理解她。但我理解不理解並沒有用,最後還是要看孫家的態度。
孫家老兩口並沒有去接那銀行卡,而是過去把盧小紅扶起來讓她坐回到炕上。
在沉默了半晌之後,孫家老頭終于開口道︰「這錢你就拿著吧,俺們不要。」
「大哥!你這是做啥?!那是忠慶掙的錢,你咋能給她?」孫秀麗二叔一听就急了,大聲喊道。
孫老頭把眼一瞪︰「你叫喚個啥?!小紅這不都懷了孫家的種嘛!這是老孫家唯一的後,你有啥鬧的?你能生啊?」
孫老頭兩句話就給孫秀麗二叔給噎沒電了。
就在這時候,孫秀麗二叔的電話忽然響了。他連忙看了一眼手機但並沒有接起來,然後抬頭對孫老頭道︰「武半仙過來了,我出去接他一下。」說完,孫秀麗二叔就跑了出去。
過了幾分鐘,外屋地的門開了。
「里面請,人在屋里呢。」
隨著孫秀麗二叔聲音,一個四十來歲的男人走進了大屋。這男人雖然穿著打扮看起來很普通,但灰突突的左眼卻格外醒目。他進屋後啥也沒說先環視了一下整個房間,而在他看東西的時候他那只左眼明顯是不動的,估計不是有嚴重的眼疾就是故弄玄虛的義眼——和八齋堂的人比起來,這個男人周身都透著一股江湖術士的感覺。
孫秀麗二叔隨後進來介紹道︰「這就是武半仙,跟三柱子是親戚。」
孫家兩口子趕緊過來問好。
那武半仙沖也禮貌地老兩口點了點頭,然後指著孫忠慶的腳道︰「這屋子方位不正,腳不能正對這門,得往左轉。」武半仙鼻音很重,不知是天生的還是故意的。
我在農村待過將近兩年的時間,知道農村有規矩說是死人在入棺之前要放在門板上,然後腳朝著門,為的就是讓死者的魂可以順當地走。現在看來這門的方向好像也是有很多講究。
孫家的人按照武半仙說的把孫忠慶的尸體稍稍轉了個方向,其實也就是從雙腳正對著門變成了斜對著門。
之後武半仙又問了下孫忠慶昨晚是在哪睡的,孫忠慶媽說是在小屋,然後就帶著武半仙到了小屋,我也一起跟了過去。
那小屋真是超級小,除了火炕之外就只有一條一米寬、三米長的過道,連把椅子都放不下。
小屋里的東西武半仙什麼也沒踫,只看了一眼就轉出來道︰「埋兒煞,克死少主。臨灶台,敗家氣弱。哎,這房子趕緊拆了吧。」
「啊?」孫老頭吃驚道︰「我家忠慶是被這房子克死的?」
武半仙撇著嘴搖了搖頭又邁步回到大屋,然後一邊圍著王忠慶的尸體轉圈一邊掐著手指算著,同時他那只正常的右眼還不時地翻著白眼。
「他的陽壽已盡吶!」武半仙突然嘆了句。
「那……是啥意思啊?」孫老頭結巴著問道。
「意思就是說他壽終正寢,是自然死亡。」
「自然死亡?這咋可能!」老太太一听可急了,「我兒子昨天到家都還好好的,能吃能睡,他也沒啥病災的,咋能就是自然死亡?」
「他的陽壽就到昨天,該來的,時辰一到就一準來,誰都逃不掉啊。」武半仙說完還搖頭嘆息了一下。
孫家老太太顯然是接受不了,非得讓武半仙再給算算。武半仙拗不過老太太,又掐著指頭算了算,但給出的答案照舊——孫忠慶就是自然死亡。
老太太還是不信,抓著武半仙的胳膊讓他再重新算。孫老頭趕緊過來把老太太拽到一邊訓了她一句,然後又過來給武半仙連連點頭道歉說︰「家里老太婆不懂事,半仙你別往心里頭去。」
武半仙倒也好說話,他說他能理解老太太的心情,但卦象上就是自然死亡,如果非要讓他給出個別的死因來,那就是讓他騙人了。
孫老頭倒是不提讓武半仙再算之類的事,但他的眉頭始終皺得緊,我一看就知道這老頭也覺得兒子的死因不對頭,只是嘴上不說而已。
武半仙估計也看出了老頭的心思,所以接著道︰「要不還是這樣吧,你們送他去縣醫院尸檢,等醫院給出結果之後咱再回頭辦這白事。咱關系在這呢,錢我不收你們的,你們也不用顧忌我面子啥的,我這人沒那麼大講究。」
武半仙把話說到這份上了,再加上盧小紅那還有一張存著二十萬的銀行卡,孫老頭這回也終于決定了帶他兒子去縣醫院尸檢。
運尸體似乎也是有一些講究的,反正武半仙說我的車只能載生者不能載逝者。最後孫老頭按照武半仙的要求雇了一輛車帶孫忠慶的尸體去縣醫院,我則開車載著孫家其他人去縣里。
下午三點的時候,孫忠慶的尸檢手續全部辦完了,醫院說是七個工作日內有結果,但最快也得三天。
我本來是想載孫家人回家的,但孫老頭一再拒絕,說不好意思再麻煩我了,而且他們人多我的車也坐不下,他們直接在縣里找一輛面包出租車一趟就全回去了。
其實我也想在天黑之前回家里去,所以也就沒再跟孫老頭客套。而就在我開車準備走的時候,那個武半仙卻突然過來跟我說了一句話。他這句話不說倒也罷了,這一說我當時就決定不走了,非要把事情問個明白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