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了不說了,向暖丫頭害羞了真要惱我這個老頭子了。」
接下來,氣氛雖然沒有之前的活絡,卻也是賓客盡歡。
離開的時候,老爺子自由專門的人接送。
皇宴會館離酒店也不遠,十多分鐘的路程。慕煜宸先送葉氏夫婦回酒店,然後,再回來接葉向暖。
童謠有孕,早早的就被慕思藍催促著去休息了。
偌大的皇宴會館,經過了白天喧囂熱鬧,在寒冷的夜晚,顯得越發的冷清。
葉向暖本來是坐在里面等慕煜宸的,看著時間看不多了,她慢慢的往外面走去,也省的他到了,還要道里面來找她。
「向暖,我能與你談談嗎?」
听到聲音,葉向暖回頭看,竟然是慕仲彥,她有些驚訝。
「伯父,不知您要跟我談什麼?」他們,應該沒有什麼好說的才是。
「阿煜他,有沒有跟你提及之前的事情?」
「之前的事情?」不說這個還好,提及此事,葉向暖的心里對慕仲彥這個父親就有幾分氣。
「伯父說的是煜小時候的事情嗎?他跟我模糊的提過,如果您是要找我做說客,我覺得您還是找別人的好。」她雖然心里有氣,態度卻是不卑不亢的。
慕仲彥愕然。
其實,他想說的並不是這件事。不過,既然她提起來了,他也有這個意思,索性,也就順著葉向暖的意思開口道︰「阿煜,很恨我這個父親吧?」
葉向暖沒有說話,是與不是,都是他們父子之間的事情,她無論如何回答都要得罪一方的。
「你不說,我也知道。阿煜恨我,如果不是因為身上流著我的血液,只怕,他是連我這個父親也不願意認的。」
「怎麼會?伯父,您想多了。」看著慕仲彥身上濃濃的悲傷,葉向暖忍不住出言安慰。
「當年,清雪離開,我沒有跟他商量,也沒有提及一下,就忽然結婚了,還有了比他小不了幾歲的弟弟。如果我早點跟他說,也不會發生後來的事情了……這件事情,一直是我心中的痛,是我無法原諒自己的地方。」
葉向暖想到自己曾經在某本言情小說中看到過,父女之間關系不好,父親再母親剛離開不到百天就娶了繼母。偏偏,繼母還帶來了個拖油瓶,父親又偏愛那個拖油瓶,女兒當然就不滿了,整天的鬧來鬧去,以至于好好的一個家也就這樣毀了。
看著慕仲彥自責不已的樣子,葉向暖有心安慰,卻忽然想到下午慕煜宸跟孫雅莉母子的對話。安慰的話,就這麼梗在了喉嚨中,怎麼也說不出口。
慕仲彥卻仿佛是沒有注意到她糾結的表情,沉默了一會,開口道︰「有些話壓抑的太久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將事情的經過告訴你如何?」
葉向暖驚訝的看著他,這些事情,跟誰說也輪不到她吧?就算,他真的有心解釋什麼,難道,不該是去告訴慕煜宸的嗎?
仿佛是知道葉向暖的想法,慕仲彥沒有多說什麼,看到前方有坐的亭子,就坐了下來。
「我知道你心中想的是什麼,的確,你雖然是阿煜的未婚妻,卻還沒有結婚,隨時都有變數。我要解釋的話,也應該去找阿煜,只是,那孩子性子像我,堅持的東西就不會輕易的改變。你是他喜歡的人,這幾天,我也看得出來,你的話,阿煜多少還是會听的。」
葉向暖沒有吭聲,抬頭,假裝是在欣賞月光。
今晚的月光很好,月亮也很圓,清冷的月光灑在地面上,天地間仿佛是籠罩了一層薄紗。無邊的天際,幾顆星星眨巴著眼楮,像是在看著塵世間的一切。
慕仲彥一會眉頭緊皺,一會松開,一會表情嚴肅,一會嘴角帶笑,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事情。
「清雪是閻門的大小姐,卻因為身體弱沒有接手閻門的一切,只能說是空有其名。嫁給我的時候,起初老爺子也是不同意的。清雪身體柔弱,心里卻堅強,認定的事情,一定要做到。為了討好老爺子,只要是能想到的事情,全都做了一遍。」想到那個嬌柔卻有韌性的女子,慕仲彥的臉上有著回憶之情,神情也柔和了下來。
「老爺子是個很開明的人,倒不是因為清雪是閻門的大小姐而不同意我們在一起,而是,他覺得清雪身體弱,擔不起慕家的重責。後來,見清雪堅持,他也就默許了。我跟清雪在一起沒多久就有了阿煜,起初,日子倒也是和美的,兩人偶爾拌嘴,倒也增進了夫妻情分。」
既然夫妻和睦,慕楚天又怎麼會比慕煜宸只小了幾歲?
葉向暖想問,張了張嘴,卻沒有問出口。
「我一直以為,清雪的心目中最重要的人便是我跟阿煜了,卻無意得知,她的心中還藏著一個人。知道此事後,我心里忿忿不滿,喝醉酒後,錯將雅莉當成了清雪。雅莉是孫家的女兒,因為這事,她跟孫家鬧翻,我起初並不知道她懷孕了,清雪離開後,我才知道的。」
「伯父,既然您犯過錯誤,為何不像清雪阿姨坦白呢?」男人只會說喝醉了,如果真的醉了,又怎麼有心做那種事情,還不都是借口。
「那個時候工作上出了一些事情,我喝醉酒也是被人設計的,酒里……也被人下了藥。我發覺不對勁的時候,倉惶離開,半路藥效發作,雅莉跟我相識,她那晚不知道為何也喝了酒,所以,我們才會……我承認,此事追根究底還是我的錯。因為這事,我對清雪愧疚,加倍的對她好,她之前的事情,我也沒有過問。」
「如此過了幾年,清雪為了救個孩子卻出了車禍,我當時也以為只是簡單的車禍,沒有想那麼多。後來,被救孩子的父母前來道謝,我才知道,被救的那個孩子,原來是清雪初戀情人的孩子。為了救別人的孩子,她寧願拋夫棄子,不顧我們這個價,不顧年幼的阿煜。我是又怒又恨,整天借酒澆愁,把胃都給弄傷了。」
「就在這時,我發現了雅莉帶著一個孩子清苦的生活,我以為她這麼多年早就嫁人了,沒有想到,她卻帶著孩子苦苦的支撐著。二十多年前,你能想象,在那個時代一個女人未婚生育帶著孩子生活的苦楚嗎?不僅僅要忍受生活上的窘迫,還要承受別人的白眼。而那個孩子,楚天有些自閉癥,不愛說話,出了雅莉,任何叫他,他都不理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為了那個孩子,為了不讓他們母女再受苦,我沒有跟任何人商量,就把他們母女接回家了。還,領了證。之所以沒有跟老爺子商量,是因為我知道,如果老爺子知道了此事,他不會同意的,但慕家的血脈不可能流落在外。這麼做的結果只有一個,楚天被接回來,雅莉永遠見不到自己的孩子。」
葉向暖听得蹙眉,如此說來,孫雅莉也挺可憐的,她本身也沒有做錯什麼。
可是,一個父親,怎麼能夠朝自己的親生兒子開槍呢?
「楚天他的身體極差,動不動就發燒感冒,夜里,身邊更是離不了人。到家里一個多月,才適應了新的環境。雅莉知道阿煜一個月才會來一次,為了讓他能夠接受她,阿煜回來的那一天,早早的就準備好了一切,還出去買了好多的東西回來。一路上,我們還說了許多話,憧憬著的都是未來的美好生活,一家四口在一起,和和睦睦的過日子。」
「誰也沒有想到,進門的時候,竟然會看到那樣驚心動魄的一幕。楚天有自閉癥,還不容易才好了一點,阿煜眼里的恨意讓我害怕,我更害怕他做出讓自己後悔的事情來。自己的手上死過人,那種滋味,不是什麼人都能接受的。我第一次擊斃匪徒,連續一個月都日日做噩夢,醒來,身上冷汗津津,我不想阿煜有任何的後悔。」
「當時,腦子一熱,沖動之下,就拔槍警示了。我的本意,只是想要嚇阿煜放手,沒有想到的是,卻嚇得阿煜從陽台上摔了下去,也徹底摔斷了我們之間的父子情。看著他一動不動的躺在醫院里,那晚,我守候在病房外面,無比的痛恨自己。如果,阿煜真的有個萬一,我想,我也是無法承受的……」慕仲彥雙手覆在臉上,語氣里,充滿了痛苦和自責。
「如果,阿煜真的出事,我也沒有辦法繼續生活下去了。最愛的人,接連的離開,那種恐懼和擔憂,讓我夜不能寐,深恐,閉上眼楮,就再也看不到了。清雪離開的時候,我晚上幾乎不敢睡覺,每天晚上都看著阿煜的睡顏……重遇到了雅莉母子,我知道,我對他們有責任,我必須要承擔起。」
「伯父,您心里有這麼多的痛苦,為何不告訴煜呢?」
慕仲彥苦笑一聲,「自從那事發生以後,他連見面都不願意見我,更別提听我解釋了。我時常在想,如果時光倒流,那一槍我是死也不會打出去的。」
誰也沒有注意到,在兩人說話的時候,大樹後面,就站了一個清冷的身影。他的身影修長挺拔,站在那里,卻有幾分孤寂的味道,讓人心神不忍。
「老爺子後來將阿煜接過去親自照看著,老爺子公務繁忙,又哪有那麼多的時間。阿煜的吃食,都是雅莉動手做好的,讓佣人送給他的,卻從來不開口說是她做的。包括,阿煜曾經喜歡的飛機模型,他的新衣服……」
「阿煜高考的時候,雅莉一直陪伴在考場外面,因為天氣炎熱被太陽曬得中暑了,上樓梯的時候一腳踏空,從樓梯上滾了下來。而雅莉月復中,兩個月不到的孩子也……也小產了。為了這事,她沒少自責,卻從來沒有要怪阿煜一句的意思。人心都是肉長的,如果這樣我都不動容,我不知道,我的心是什麼做的。」
大樹後面的清冷身影听到孩子沒了,身體一怔,像是不相信,又像是痛苦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