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醒日,男子離開,女子乃在熟睡。
而女子醒來時,已是單人床。
女子受寵,他人眼里,盡是羨慕。
穆爾楦起來,已是一張紅單,女子的此次已是他人物。望著那紅,她穆爾楦不說一二。谷雨倒是喜了,也不言,趕緊命其它宮女將床單換去,備了熱水,替穆爾楦更衣沐浴。
當天,祈楨賜了穆爾楦一副《奇石林》,這幅畫是前朝才女郭箐玲所畫,據說此女子不僅會作畫,還作得一手好詩。
傳說此女子是前朝宮中畫匠,深的宮中各個妃嬪的喜歡,先皇對這女子也十分欣賞,但卻在先皇冊立皇後(就是如今的慈園太後)之後,畫完了這幅《奇石林》便離奇失蹤了。
宮里的人沒有人知道那位才女究竟是去了哪兒。
看著那副《奇石林》,穆爾楦卻感到心中有所壓抑。那畫中的奇石形成了一個茂密的石林,穆爾楦只對軍謀略十分的了解,而對這些只是略懂,但是穆爾楦知道,這幅《奇石林》絕對不簡單。
「小姐,皇上對你真好,竟然把宮中的珍藏賜給了你,看來今後小姐有福了。」谷雨在旁樂道。
她谷雨豈會懂穆爾楦心中的心思呢。
「如此,這也未必是福啊!」穆爾楦說。
谷雨只好扯開了話題,道︰「時間過得真快啊!一眨眼進宮就幾個月了。」
穆爾楦突然想到了什麼。低頭沉默了,思索了事情來。心里有了一點想法。
那日的夜晚,祈楨沒有來,穆爾楦知道,若他真的來,就不是祈楨了,就不是那個只為江山的男人了。
穆爾楦換了身厚實點的衣裳,披上披帛,提了盞紅燈籠,和谷雨一同出了宛寧宮。
剛從宛寧宮出來,谷雨就開始有些膽顫了,瑟瑟發抖的問︰「小姐,一定要去嗎?」
穆爾楦看了谷雨一眼,說︰「三七日,也就是二十一天,都說七七日死者的魂便會回到自己生前住所,不管如何,我得去一趟清心閣。」
「但是,都這麼晚了,小姐你什麼時候竟然相信起這些的。」
「這並不是相信與不相信,只是……去找一個真相而已。」
「真相?什麼真相啊!」谷雨問道。
穆爾楦搖了搖頭,本就是話比較少,所以就沒有回答谷雨。
兩人來到清心閣,那清心閣如今的確是十分的冷靜,漆黑的,就連一盞紅燈籠都沒有。冷風吹著四周,冷颼颼的,叫人直發麻。穆爾楦看著那塊落了蜘蛛絲的「清心閣」牌匾。心里,莫名的心傷。從寶兒進冷宮到現在,只不過是短短一個月罷了,打掃的宮女們就已經不再來這兒了。果真是人去樓空。
穆爾楦看著谷雨手中的那盞燈籠散發著微微的光芒,在進去之前,穆爾楦就讓谷雨熄滅了手中的燈籠。寶兒不解,問穆爾楦為什麼要將這燈籠熄滅,穆爾楦什麼也不說,朝著清心閣進去了。
踏進清心閣,穆爾楦看著寶兒曾經住過的地方,都是寶兒的影子,清心閣不算大,但是真的是一個十分清閑的地方,真的很適合寶兒。
而又是剛剛那麼巧,天上的那輪月亮竟然恰恰那麼好落在庭院,即使沒有燈光,卻可以很清楚的看見寶兒坐過的那張貴妃椅。椅上已經落了許多的灰塵,看上去竟然有些破舊。
走到那張椅子前,穆爾楦想,寶兒是否,也像自己一樣,在這樣的夜色里,看著那一輪明月呢?在這樣的靜夜里,是否像自己一樣,也是那麼的後悔過呢?
寒風呼呼的吹著,吹在身體上,有點了刺骨。
谷雨害怕的朝著四周張望,生怕有什麼不干淨的東西。朝著穆爾楦小聲的說︰「小姐,我們還是走吧,這里……這里好恐怖啊!」谷雨臉色難看,手都在發抖。
穆爾楦也朝四周看了看,似乎一直就在等著什麼一樣。看了看那一輪明月,長了絨毛,但還是越發的亮了起來。
「谷雨,你說,寶兒會不會來呢?」
谷雨沒有想到穆爾楦竟然問這樣的話,嚇得自己就要哭了。谷雨剛要張嘴,穆爾楦突然神色凝聚,馬上說︰「我想……那個人來了。」
穆爾楦不解釋什麼,馬上朝著前殿走了過去,谷雨緊緊的跟了上去。
才到了前殿,穆爾楦卻在門口處停了下來,空氣里,彌漫了一股濃濃的香燭味和淡淡的白色青煙。谷雨走了上來,還沒有明白什麼,見自家小姐站在那兒不動,剛要問,穆爾楦就就制止了她。直到谷雨伸頭往殿內一看才明白了所有。
殿內里,一個宮女模樣的女子背對著穆爾楦,跪坐在地上,燒著冥紙和蠟,嘴里念叨著︰「凝貴人,真的很對不起,我不知道,最後竟然會連累你,害得你枉死,如果你要怪,就怪我一人吧。希望你在天有靈,能夠原諒原諒我家主子,」
德妃?誰也沒有想到,竟然是德妃。
景兒燒著冥紙,從她的聲音里听得出來很是歉意,穆爾楦縫眼看著景兒,她猜的沒有錯,三七日,若是那殺人的定會來此寶兒的住處,但是她穆爾楦怎麼會想到,那人竟然就是敬德宮的寶兒主子德妃。
「凝貴人,你安心去吧,等主子把這件事了卻了,會還你一個公道的,希望你亡靈安息,下輩子……不要再入宮。」
「如果你真的覺得對不起凝貴人,就應該把事實說出來,這樣才是真的還凝貴人一個公道。」穆爾楦從門口走了進來。
景兒猛的回頭一看,看到了穆爾楦,驚訝的張大了嘴巴。手里還未燒完的冥紙撒落了一地,雙唇顫顫的叫道︰「楦嬪娘娘您……您怎麼會這兒?」穆爾楦的出現,顯然是意料之外。
穆爾楦面無表情,甚至說是冷酷極致,但是眼神里的傷仍舊那麼明顯。看著景兒坐在地上露出的那股驚訝神情,連她穆爾楦都不相信,這一切,竟然是景兒和德妃所為,緩緩開口說︰「景兒姑娘,今日是凝貴人的三七日,你來這里祭拜,說明你還有那麼一點良知,如果你真的想死者安逸,你就應該說出實情,說這一切都是德妃所為,還凝貴人一個清白,而不是在這里偷偷贖罪。」
景兒從地上站起來十分著急的說︰「楦嬪娘娘,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德妃娘娘也不想的!事情真的不是娘娘你想的那樣啊!」
「不是那樣?難道殺了那些無辜的人就有理由嗎?你為什麼要幫你主子害人呢?」穆爾楦大聲的說道。
景兒使勁的搖著頭,眼楮急的泛了紅。
「這件事,我一定會如實稟告太後,還凝貴人一個清白,你家主子做了什麼事就應該受到懲罰。」穆爾楦丟下這句話轉身就準備離開了。
但是還沒有走出殿內,景兒就叫住了穆爾楦,說︰「楦嬪娘娘留步,請娘娘容景兒講一個故事給娘娘听,如果娘娘听了之後仍然要將此事稟告太後,景兒願意受罪。」景兒希望那個背影可以轉過身來,听自己講一個真實的故事。
然而穆爾楦竟然止了步,不知為什麼,穆爾楦的心里告訴自己,那個故事是值得听的。穆爾楦緩緩轉身過來,看著景兒,那一瞬間,穆爾楦仿佛在景兒的眼神里看見了懇求,看見了無助,這個穆爾楦曾經認為深沉,無論做任何事情都不苟言笑,心思嚴密,可這一刻,顯得那麼脆弱。
「本宮就听一听你景兒姑娘究竟藏著何事?」
景兒才緩緩開口道︰「大臨曾經有位妃子,皇上真的很喜歡她,當時,宮中的一位貴妃本來就要冊立為後了,但是沒多久,那位妃子……懷了龍種,于是皇上就下了旨,若是那個妃子誕下皇子,就將冊立她為後,當時太後正在避暑山莊,知道了這件事,就故意召皇上離宮,趁皇上離宮期間連同在宮里的貴妃施計毒死那妃子月復中的孩兒,最後那位妃子也無辜慘死了,之後,貴妃立了後,而太後也在立後沒多久冊封了那位妃子的妹妹為妃,就在七年前,封為了德妃,也就是……我如今的主子。」景兒說道最後,眼神里,竟是一股積怨已久的恨意,緩緩留下了眼淚,看上去是那麼的傷心。
然而听到德妃連個字,穆爾楦似乎是明白了。這一切,冥冥之中,早已經成了定局。
景兒看著穆爾楦,她知道穆爾楦有點不相信,苦苦的笑了,道︰「楦嬪娘娘不相信對吧,奴婢明白,在這樣的情況下,換做是誰,都是不會相信的。」
濃濃的香煙味充斥著整個房間,入了鼻,神經都錯亂了,穆爾楦整個身子都繃緊了,這事實,她相信。
只是這個事實,竟是來得如此突然。
「景兒姑娘,我想見你家主子。」穆爾楦最後只是開口說了這一句話。
景兒是個聰明的女子,事到如今,怎麼藏,也是藏不住的。
那一晚,景兒帶著穆爾楦來到了敬德宮,敬德宮的燈火今晚異常的通明,但是德妃的那間房卻十分的暗,景兒帶穆爾楦進了那扇門,就將那門輕輕關上了。
房間里彌漫著一股濃濃的藥味,很是刺鼻,這股藥味,穆爾楦知道,這是一種名為「百雪草」的藥,「百雪草」既是解藥,也是毒藥,服用這種藥,會使身體狀況得以恢復,血脈相通,但是會使人變得異常興奮,久而久之,便會染上「百雪草」散發的毒性。曾經在錦江穆府,姐姐因為姐夫之死,心力交瘁,終日需要服用這種「百雪草」,最後差點染上了毒性。
景兒帶著穆爾楦輕輕的走到了床邊,床上落著床紗,看不清楚床上躺著的人兒。景兒上前掀起床紗,底子在床上的人兒耳邊輕輕地說了幾句話。之後,便將整個床紗掀到了床閣,將躺著的德妃扶了起來,坐靠在床上。景兒將被子往上拉了拉就退到了簾子的另一邊,
看見德妃的那一幕,穆爾楦有點驚嘆,德妃帶著淡紅色的面紗,可是眼神無力,顯得很滄桑。連急促的喘氣聲都很重。
穆爾楦行禮道︰「爾楦叩見德妃娘娘。」
「妹妹不必行禮。」德妃說︰「想必,妹妹你都已經知道了,本宮也無須再多說了。」德妃說。
穆爾楦猶豫了一會,道︰「德妃娘娘……為何服用「百雪草」?這種藥既是解藥,也是毒啊!」
「看來妹妹你果真是聰明的女子,本宮身子不好,常常患病,若沒有這藥,怕早就……熬不住了。咳咳」德妃咳了幾聲。
「德妃娘娘。」听德妃咳了幾聲,穆爾楦有些擔心。
「本宮沒事,來,坐到本宮這兒。」德妃用手輕輕的拍了拍床沿邊,她雖然遮著面紗,但是仍舊可以看到,她微笑著。
穆爾楦看著那雙猶豫了一會,還是移著步走到床沿邊,坐了下來。看著德妃那雙空洞而無神的雙眼,似乎滿是故事,一個深深,一個滿是傷痕累累的傷。
穆爾楦不言,如今,問再多,說再多,也不及眼前這個女子說一句。
德妃伸手,顫顫的伸到穆爾楦的手旁邊,穆爾楦在德妃的手踫到自己的那一瞬間。寒顫了整個身子,那雙手,在這個暖氣充實的房間里竟然還是那麼的冷。
「爾楦,本宮以為……這輩子都見不到你了,世事變遷,歲月……也不饒人啊,爾楦。你可曾……還記得我?」
穆爾楦抬眼直直的看著德妃,不解,不明。
德妃喘著氣,看著穆爾楦念了一首詩。
夕陽眼
百暮耳
碧蓮香水檐
孤落落
斬紅顏
相思何來露
「小爾楦,還記得……在錦江的那一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