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商局的車是一輛半新舊的捷達,黃中杰毫不推辭的坐進了副駕。
趙國棟也不在意,和兩個體態臃腫的招商局中年大嬸擠進了後排,香水的味道混合著濃重的狐臭直往趙國棟鼻腔里鑽,難怪黃中杰這個家伙迫不及待的鑽進副駕,換了自己只怕也一樣。
捷達在嶺東鄉唯一一條柏油路上奔行,已然多年沒有維修過的道路上到處是坑坑窪窪,司機熟練的打著方向盤在坑窪里穿行,不時停下車來等待著路上間或通過的大水牛,農夫們對于這條路上奔跑的小車似乎沒有半點好感,除了淡漠的瞥上一眼之外,便再無任何表情。
趙國棟輕輕嘆了一口氣,城鄉區別的曰益加大已經讓農民相對于城里人變得越發貧窮,而沉重如山的雙提款和農業稅、水利費等各種負擔,更是壓得農民喘不過氣來,雖然只下來了一個多星期,但是趙國棟已經意識到東山區的農民相對于鄉鎮企業更為發達的江廟區來更為貧窮落後,但目前還沒有誰能夠拿出更好的方法來解決這個問題。
準確的說,如果說一戶農民家中如果沒有一個壯勞力在外務工的話,那麼這個家庭就必然生活在拮據中,外出務工已經成為無法從土地上致富的農民們唯一一條出路,而背井離鄉去務工反過來也帶來了莫大的負效應。
沒等趙國棟將這個問題考慮透徹,桑塔納已經過了東山鎮,一過東山鎮,道路狀況就好了許多,桑塔納速度也一下快了起來,半個小時不到,桑塔納已經到了縣政斧門口,招商局屬于縣政斧直屬機構,也在縣政斧五樓辦公,黃中杰還是禮節姓的下車和趙國棟握了一下手。
天色已經有些發暗,四周都沒有看到任何人,黃中杰假意道︰「趙書記,要不要再送你一程?」
「不用了。」趙國棟擺擺手,躲在縣政斧大門一旁的小巷內的一輛純黑色本田里程悄然無聲的滑行過來,車剛停穩,一個和趙國棟年齡相仿的司機已經跳了下來,拉開車門,「趙哥,走吧。」
「好,謝謝黃局長了。」在桑塔納車上幾個驚訝羨慕的眼神下趙國棟也懶得多言解釋,徑直上車,本田猛然一加力,一雙排氣管在地面噴起一陣灰塵,揚長而去。
「 ,本田里程,小曰本的頂級車型啊。」招商局的駕駛員嘖嘖贊嘆不已。
「王師傅,這車標記和馮縣長的好像是一個牌子啊。」車上一個肥胖中年大嬸忍不住道。
「嘿,牌子是一樣,都是本田,但那中間可有差距,馮縣長那是本田思域,剛才那一輛是本田里程,中間還隔著一種車型雅閣,明白麼?」王師傅顯然是對車輛頗有研究,車已經走遠,他還在嘖嘖不已,「看那號牌沒?安O—00158,省直機關的小號車,二百號以前的O字頭車,要麼是省委機關的,要不就是省政斧機構的,進出省委省政斧都不需要登記的!」
「一個嶺東鄉的黨委副書記咋就有省里小車來接?莫不是這司機是他朋友?」另一個女人不解的問道。
「司機是他朋友?朋友還會專門下來替他開車門?」王師傅不屑的撇撇嘴,「一看就知道是專門來接他的,不過不知道這車是哪個單位的倒是真的。」
黃中杰心里浮起一種說不出的味道,本以為自己現在已經是招商局副局長了,對方不過是一偏遠鄉鎮的發配干部,自己在他面前也可以揚眉吐氣一回了,沒想到這份感覺還沒有維持到一個小時,就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給弄得心情全無了。
趙國棟可沒有想到就這麼接自己一出都會引發這麼多感嘆來,小宋是蔡正陽的駕駛員,剛從武警部隊轉業不久,人挺老實,也懂規矩,蔡正陽到了交通廳之後在小車班里司機中考察了一番之後選了他作自己司機。
「小宋,蔡哥他們吃完了?」趙國棟和小宋接觸過幾次也就熟悉起來,小宋對趙國棟很尊重,但是趙國棟卻沒有把對方當做一個司機。
「嗯,我走時他們都快結束了,要我接到你就到藍灣。」
「又去藍灣?」趙國棟皺起眉頭,「蔡哥咋就守定藍灣了呢?藍灣的茶就那麼好喝?」
「嘿嘿,蔡廳長說藍灣風景最好,氣氛也不錯。」小宋憨厚的笑了笑,跟蔡正陽時間也不算太久,他也知道眼前這個年齡和自己相差幾歲的小伙子和蔡正陽關系不一般。
藍灣御苑已成了蔡正陽固定的品茶場所了,雖然從安都市副市長位置換到了省交通廳廳長任上,但是愛好卻一樣。
趙國棟一踏進來就覺察到了茶座里兩人言談正歡怕是在就什麼問題進行探討,只是蔡正陽面帶苦色,而柳道源卻是嘴角含笑。
「正陽,省委省政斧口口聲聲說要幫助安南地區發展起來,這已經寫進了年初全省經濟發展綱要中,而安南發展瓶頸在何處?看看賓州、榮山、盧化三個地區,賓州自然條件最好,地域最大,人口最多,但是經濟卻最落後,原因何在?交通就是其中最大瓶頸,從安都到賓州,不過三百公里,但是要一路順風也得六七個小時,稍有阻滯,就得**個小時,蒙河、滄浪河匯合于此,但是航道不暢,沒有像樣的港口碼頭,長江中下游如此令人垂涎的航道卻在賓州卡了殼,這樣的現實實在讓我這個賓州地委書記寢食難安啊。」
「老柳,你們賓州不是已經動起來了麼?蒙河航道你們不是在疏浚麼?我看賓州港航部門送上來的計劃是要打造安原最大河港碼頭,這是一件大好事啊,我們交通廳全力支持!眼下賓州經濟發展很快,年初那貿洽會你們賓州表現很得寧法書記的欣賞,回去之後把我和安都市招商局好一頓批評。現在你們縣域經濟和集體企業改制也進行得相當快,這都是你們賓州經濟發展的亮點,還不滿足?老柳,欲速則不達,羅馬也不是一天就能建成的。」
「正陽,你少給我來這一套!我這一次回來,一方面是要向省委省政斧匯報工作,另外一項工作就是要和你們交通廳好好交換一下意見,就如何打通縱貫我們安南地區交通主動脈的事宜和你琢磨琢磨,我告訴你,這一次省里邊不給我一個明確答復,我還就真不回賓州去了。」柳道源語氣雖然輕松,但是言語中流露出來的意思卻很堅決。
「老柳,你又听到風聲了?」蔡正陽苦笑著撓撓頭。
「廢話!這麼大的事情我能听不到?廣西那邊都已經先動起來了,縣委書記縣長們天天坐在我辦公室里,地區交通局那幫人整天都是人心惶惶,誰能先動起來,誰就能佔據一個發展高地,這個道理誰不懂?我早就抱定主意了,若是省里邊不給一個明確說法,這個地委書記不當也罷。」
柳道源斜睨了蔡正陽一眼,「正陽,這種時候你這個交通廳長分量可就顯現出來了,別給我說那得需要什麼專家論證機構評估一類的廢話,于公于私你都得支持我!無論哪條路動工,你們都是業主,省委省政斧的意見從何而來?還不是得你們拿出初步意見。」
「我說你今天怎麼這麼積極,原來是有為而來啊。」蔡正陽伸出手指點了一點柳道源,「我可真是跳進火坑里了。」
「正陽,你小子還真有些本事,才上任兩個月就能折騰出這麼大風波來,安桂高速和安渝高速據我所知就一直停留在口頭上,你一上來就要把它付諸實施,也不怕把安原財政一下子就給拖垮了?」
柳道源還是真有些佩服蔡正陽的魄力,前任交通廳班子垮掉了就是在修路上,現在蔡正陽才上任,按常理是要整頓機關作風,花上一年半載時間穩定軍心,沒想到蔡正陽一上來就掀起這樣大一個風暴,弄得北邊的建陽、綿州,南邊的唐江、賓州,四個地市黨委政斧心思都活絡起來,看樣子蔡正陽是不打算在這交通廳長安生了。
趙國棟笑眯眯的入座也不插言,就听得這兩個老戰友在那里打嘴巴仗,他已經听出了其中一些味道,蔡正陽要放手大干一番了,無論是安桂高速還是安渝高速投資都是一個天文數字,對于並不寬裕的省財政來說都是一個難以逾越的障礙。
但是省里領導大概也看到了公路建設滯後對整個安原省經濟的制約,尤其是在首屆貿洽會上一些國外客商和港澳投資者對于偌大一個安原省竟然沒有一條高速公路感到無比驚訝,屢屢問及這個問題,這讓省領導都是大感難堪。
「老柳,不就是這個問題困擾著省里麼?省里恨不能安桂、安渝兩條路一起動,而且廣西和渝城那邊的意願也很強烈,這讓省里如何取舍?」蔡正陽連連嘆氣,「昨天唐子洲就跑到我辦公室里坐了一下午,還不是為了安渝高速公路的事情,我看我遲早得被你們給折騰瘋。」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