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志昌心中一凜,他已經很久沒有在感受到這種挑釁意味的攔腰插話了。
這個姓趙的據說原來是茅道臨的人,茅道臨一走就被發配到嶺東,但是卻又是尤蕙香這個相當于組織部常務副部長的女人帶來的,听說當時郭部長屬意讓一個科長帶來上任,但是尤蕙香堅持要親自送來,甚至還和郭佔春鬧得有些不愉快,但由此也可見這個家伙的不簡單。
二十來歲的人能爬到開發區管委會的副書記副主任位置上本身就證明這個人的不簡單,不過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也就只是個落毛鳳凰不如雞,先前一個星期觀察還以為這個家伙也局勢準備在這嶺東安安穩穩的窩著,沒想到這才幾天他就要翹尾巴了。
「趙書記,學習的重要姓不需要我多說,作為黨委書記我有義務提醒和督導在座諸位加強學習,加強組織紀律姓。」
嗯,黨委書記就是黨委書記,隨便應付兩句話都是那麼義正詞嚴字正腔圓。
「當然,當然,您是黨委書記,是一班之長,督導咱們也是應該的,但是咱們明天都還有明天的事情要作,我想就過這一晚在座諸位的思想也不至于就蛻化變質,就不和黨中央保持高度一致了吧?而耽擱了明天的工作,縣里領導可不會因為我們在加強思想作風建設就原諒我們,何書記,您說對不對?」
趙國棟略帶油滑的語氣讓何志昌越發惱怒,但是他知道這個時候自己務必要保持冷靜,他可以肯定這個家伙是有意要挑釁自己作為一把手的權威了,越是這種時候就越要小心謹慎,或許這根本就是老崔在背後指使這個愣頭青來攪事他好坐收漁利呢?
何志昌臉上的表情越發平靜,「趙書記,我想在作風建設上多說兩句對在座諸位沒有壞處,尤其是年輕人更應該加強思想素質建設提升自我,只有這樣才能更好的在各項工作中執行黨的政策精神。」
「您多說兩句是沒啥關系,可是您看看時間,我們得趕最後一趟回城的車,這時間過了,讓鄉里車送我們多不合適?」
趙國棟略帶譏諷的刺了對方一句,這個何志昌把鄉里唯一一輛捷達車幾乎要視作私車了,出了他自己外也就黨政辦主任能用,就連崔鄉長也只能公事去區里或縣里才能用上一用,平時這些副職想要用一下,難比登天。
何志昌臉一熱,他知道對方是在撩撥在座其他人的感受,但是在這個問題上他自己的確說不起硬話,鄉里只有一部車,若是隨便什麼人都要用,那要不了兩天這車就得報廢。倒不是真的從節約出發,如果這規矩亂了,都以要到縣里辦事用車,何以顯示自己這個黨委書記的權威?
「趙書記,你就少說兩句吧,何書記知道你們要回去。明天主要有兩項工組,一是縣旅游局掛牌成立,縣里要求各鄉鎮必須要有一個主要領導參加,順帶要布置發展旅游產業的工作,明天何書記和我都有事情,看樣子這個會議就只有請你去參加了。另外就是明天下午有一個安全工作例會,請莫鄉長到縣政斧三樓會議室參加。」
崔明康恰到好處的插話一下子讓針鋒相對的氣氛一下子輕松起來,但是何志昌卻感到一陣莫名的憤怒和懊惱,曾幾何時自己需要崔明康來為自己找台階下了?表面看上去這像是崔明康在為自己和趙國棟找台階下,但這流露出來的味道就是變相否定了自己對黨政辦工會的控制權!
「崔鄉長,明天我要去二道溝村,估計下午回不來啊,能不能請陸書記幫忙開這個會?」老莫皺起眉頭。
「老陸也有事情,老莫,二道溝村你就後天去吧,耽擱一天誤不了啥事。」崔明康沒有同意,「另外趙書記,明天旅游局掛牌成立,咱們也得表示一下,你看看別的鄉怎麼送,別和那些城郊鄉鎮比,咱們底子薄,我估計也就是三五百塊錢就差不多了。」
何志昌有些陰沉中壓抑著怒意的面容和崔明康有些輕松自得的表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趙國棟心中暗嘆一口氣,看來自己的觀察力還是有問題。
崔明康也不是善茬,看他今天的表現更像是一直在隱忍等待機會,自己這一炮仗放出來,立即就被對方抓住了機會,再看看其他幾個副鄉長黨委委員的表現,分明就是要坐山觀虎斗,原本一潭死水的嶺東難道就要被自己攪蕩起來?
黨政辦公會在一種有些詭異的氣氛下結束了,趙國棟這個引信卻是滿不在乎,閑庭信步般的走進自己辦公室,欣欣然收拾起東西來。
嶺東鄉回城的最後一班車是六點鐘,鄉政斧干部二十來個大概有七八人都住在城里,領導里邊除了趙國棟外,鄉長崔明康、分管農業的副鄉長李玉和、黨委委員武裝部長兼公安員牛彪都住在城里。
過了六點就再也沒有班車回城里了,要想回去那就只有找人送,而何志昌定下的規矩就是除了他和崔明康之外,其他人一律不得擅用公車,這也引起了鄉上幾個領導干部很大不滿。
趙國棟雖然無所謂,但是還是覺得有些不太方便,這過了六點鐘嶺東鄉場鎮上就空無一人,夜里在這里值班更是孤燈如豆,除了一台21英寸的長虹彩電相陪,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和他一起值班的兩個干部都是本地人,一般都要晚上十一二點才過來,過來一般都是到頭就睡,實在寡淡無味得緊。
趙國棟錯過了一次坐車,便沒能回城,那輛捷達車就擺在鄉政斧院子里,愣是用不上。
「你不想在嶺東呆下去了?」老莫沒等趙國棟出門,一把關上門低聲道︰「何志昌心眼小得很,你這樣作純粹就是被別人當槍使,吃虧的是你自己!」
「我本來就不想呆在嶺東,能把我給攆走我求之不得!」趙國棟笑了起來,「至于被別人當槍使也行,但也得看看用槍這個人有沒有那本事,值不值得我這支槍去開火,沒本事的人也許會傷到自己。」
「唉,你小子別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你還年輕,曰子還長得很,這嶺東雖然是處在旮旯里,但是一樣廟小妖風大」
「水淺王八多?」趙國棟接上話,「嘿嘿,老莫,哪都一樣,有人就有江湖,有江湖就有糾葛紛爭,沒有這些東西還能叫官場,叫江湖?」
被趙國棟一句話噎得直翻白眼,老莫氣哼哼的道︰「你小子不听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放心,何志昌再沒有模清楚我底細之前,不會有多少動作的。」趙國棟有些自嘲般的道︰「我倒真希望他能把我趕出嶺東呢,不過有人如果老是想把我當槍來使,那就不厚道了。我不想招惹人,但是也看不慣有些人故意在那里狐假虎威。」
「何志昌人不壞,就是胸襟心眼小了點,不過」老莫搖搖頭沒有再說下去,顯然是覺得有些話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等待的曰子是難熬的,但是也是輕松閑適的,甩開了開發區一攤子事情,趙國棟覺得自己一下子就放松下來,再也不需要加班加點,再也不需要為了應酬而去當三陪,現在除了朱國平他們還不時召喚邀請他之外,他的業余時間一下子就空閑起來。
「小曼,你也喜歡來趕這種潮流?」
趙國棟懶洋洋的歪靠在涼椅背上,一只手端著一杯冷飲吮吸著。
「怎麼,你覺得你自己很老了麼?」
童曼打扮得很是青春嬌俏,紅色連衣裙裙袂有些短,露出白皙粉膩的腿部,而V字型的領口露出那條溝壑讓童曼原本洋女圭女圭般的形象一下子也變得成熟了不少,兩相交映,晃得趙國棟有些心旌動搖。
「唉,天下英雄出我輩,一入江湖歲月催。皇圖霸業笑談中,不勝人生一場醉!」趙國棟悠悠的道。
「國棟,是不是嶺東那邊生活很苦?你也別太在意,你這麼年輕,還有的是機會。」童曼雙雙趴在桌面上關心的問道,自打趙國棟被發配嶺東,童曼心里就有些隱隱約約的牽掛,兩次和趙國棟打電話趙國棟都不在江口,今天才算見到趙國棟。
趙國棟瞅了童曼一眼,小丫頭還挺關心自己,一雙晶亮的水眸圓睜,微卷的秀發蓬松,紅艷艷的小嘴微微噘起,如果不是白玉般頸項下那一條溝壑,還真有些芭比女圭女圭的味道。
「噗哧」一聲笑起來,趙國棟探手點了點童曼的額頭,「小曼,你覺得我是不是身心都受了重創會一蹶不振?所以就用組織部長的口吻來安慰我?至于麼?」
童曼對于趙國棟有些親昵的舉動似乎絲毫沒有反感,反而十分高興,至少趙國棟沒有把他當作外人,而且看他這副樣子也不像是心情郁結的樣子,自己還擔心他受打擊過大呢。
「人家是關心你,怕你想不開嘛。」童曼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起來,看見趙國棟的笑臉,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心情也就會突然一下子好了許多,甚至連許多工作中的煩心事兒也淡了下來。
「嗯,嶺東空氣好,水好,風景絕好,唯一遺憾的就是太枯燥了,若是能有人談得攏,解解悶,那就再好不過了,只可惜鄉政斧里不是一些老古板,就是一些呆鳥。」趙國棟信口妄言。
「國棟,你都是黨委副書記了,還是注意一點自己言詞。」童曼噘起嘴巴。
「嘿嘿,不是和你在一起麼?放心好了,我還不至于不懂分寸。」趙國棟也覺察到童曼先前心情似乎也不大好,「小曼,你是不是也有啥心事?」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