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吟半晌,趙國棟才緩緩問道︰「老王,育成,你們是啥想法?」
王益和駱育成交換了一下眼色,也是鄭重其事的道︰「趙書記,我和育成商量了一下,覺得利用這南灣堡坎垮塌事件揭開建築市場的蓋子也是時候了,建築市場這麼多年來問題很多,隨便拉出蘿卜也能帶出泥來;公安局那邊前些時曰花了不少精力調查外圍情況,火候也足了,但是要兵分兩路我們力量明顯不足。」
「我們的想法是公安局那邊請市里為主,我們區里配合,而建築市場這邊則我們區上為主,市里配合,這樣我們各有側重,有證據證明構成犯罪的,檢察院接手,份量不夠的,紀委負責,各負其責,各盡所能,爭取在年前在這兩塊陣地上都能拿出像樣的成績來。」
兩人在來之前都商量過,也交換了這一段時間相互掌握的情況,針對掌握的一些線索無論是紀委還是檢察院方面都獲得了一些有價值的東西,兩人都一致認為現在時機已經成熟,再也不能拖下去,無論如何也要盡快動手收網了。
趙國棟心里嘆了一口氣,對于這兩個家伙來說,能把這兩塊地皮子一下子給掀翻起來,自然是功勞,可是對于自己這個執掌一方的區委書記來說,這就未必是多大的好事了。祁予鴻的態度究竟如何很關鍵,他願意不願意看到這種糜爛的情形發生在眼皮子下邊還很難說,就算是他無力阻止,但是這個坎兒翻過去了,以後呢?
想到這兒趙國棟就禁不住微微苦笑,這可真是騎虎難下欲罷不能啊。
王益和駱育成都注意到了一直沒有回應他們提議的趙國棟臉色復雜,甚至有點神思不寧的模樣,二人也都是人精,雖然有些詫異,但是略一思索也就能咂出點味道來。
二人也都隱約估模著和高層之間的復雜關系有關,他們處在這個位置自然不是太清楚其中底細,但是嚴立民和祁予鴻以及舒志高和陸劍民,還有藍光,這幾位市領導之間復雜而又微妙的勾連瓜葛,牽一發動全身,那幾乎就是要把半個市委都給牽進來,作為主事人,趙國棟自然得先考慮周全,怎樣才能圓滿的把這事兒給處理好才行。
「老王,育成,這事兒說到這兒,我覺得這事情恐怕還得綜合平衡一下,你們的意見有一定道理,市里邊部門力量要強一些,不過是不是就一定要市里邊打主力我覺得還得商榷一下,我會和陸書記、藍書記以及余檢、高檢商量一下,看看究竟怎樣作才最合適。」
趙國棟最終決定還是要先征求一下祁予鴻的意見,雖然對方在自己到西江任職時也含含糊糊提及了一些可能要牽扯的某些方面問題,但是卻又語焉不詳,而且語氣也不是很堅決,所以趙國棟覺得有必要再和這位市委書記溝通一下,避免被動。
王益和駱育成面面相覷,這種骨節眼時候了還要斟酌商量,是不是有些優柔寡斷了,像陸劍民和藍光那邊,王益和駱育成經常都在聯系著,他們的態度二人也大略知曉,就是因為趙國棟態度曖昧才一直遲遲沒有發動,現在好不容易尋找到合適機會,說得趙國棟動了心,怎麼現在又縮回去了?
見王益和駱育成二人都是一臉失望之色,趙國棟自然清楚二人心中所想,也不多言,「好了,你們倆別做出一副愁眉苦臉惘然若失的模樣,今天之內肯定會有一個結論下來,你們先和市紀委以及市檢察院溝通一下各自掌握的情報線索,靜若處子,動若月兌兔,不動就不動,要動就得有股子獅子搏兔的狠勁兒殺氣,要一舉成擒!」
趙國棟匆匆趕到鳳凰飯店時,時鐘正好指到兩點整,趙國棟知道祁予鴻有睡午覺的習慣,不過這時候他也顧不到那麼多了,想必對方對自己要匯報的事情絕對要比睡覺重要。
鳳凰賓館是寧陵市的老牌賓館了,不上星級,但是位置地處城中,距離市委不遠,而且環境幽靜,住的人也比較單純,從市委後門出去也就是一兩分鐘就可以走到。
祁予鴻家屬不在寧陵,雖然市委大院家屬院里也給祁予鴻分了一套房子,不過除了晚上睡覺之外,祁予鴻基本上不住在那兒,關系較為密切的人都知道他中午午休一般都在鳳凰賓館,不過一般也沒有人誰會在午休時分來打擾他。
祁予鴻接到趙國棟電話之後就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雖然趙國棟在電話里沒有說哪方面的工作,但是直覺告訴他趙國棟不是來匯報開發區那邊的電力設備和材料基地的籌建情況,應該是西江區這邊破事兒。
早上那件安全事故就讓祁予鴻沒有睡好,兩人死亡,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政斧的監管責任,听說是一家私人建築公司承包,而且資質問題現在也有些疑點,所以究竟會翻出來一件啥樣的事情來還很難說,再聯系到這會兒趙國棟突然急沖沖想要匯報工作,這就更加深了祁予鴻的擔心。
不過作為市委書記,祁予鴻也還是很坦然,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不做虧心事,就不怕鬼叫門,西江區的破事兒遲早要翻出來,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和今天發生的事情有關聯。
看見趙國棟一臉嚴肅神色,祁予鴻心中就在敲鼓。
趙國棟這一匯報也花了足足半個多小時,祁予鴻幾乎是一直在認真的傾听,同時也在自己的筆記本上摘要記錄著,趙國棟也在小心的觀察著祁予鴻的氣色,是陰轉晴,還是晴轉陰?
祁予鴻氣色尚算平和,不過眉宇間的那一抹陰霾卻是揮之不去。
趙國棟也是撿了一些重要的匯報,根據紀委和檢察院掌握的情況,目前可以確定的是會西江區公安分局會牽連不少人,甚至可能會包括局長、副局長一班人在內,另外從建築市場這條線上的外圍調查,尤其是市政工程發包以及區內道路工程建設發包也有明顯的[***]存在,西江區政斧班子里也有可能會涉及到。
最後趙國棟也小心翼翼的透露了市紀委和市檢察院也掌握了一些線索,含蓄的表明如果西江區方面再不采取措施,只怕市里邊也會要采取動作。
當趙國棟把最後一點匯報之後,祁予鴻臉色終于陰冷了下來。
山雨欲來。
這個年是休想過好了。
祁予鴻背過身去看了看坐上的台歷,有些出神。
太陽穴突突的跳著,這或許是他就任市委書記遭遇的最嚴重的一次危機。
祁予鴻當然清楚西江區存在的問題,但是他也萬萬沒有想到西江區這邊竟然糜爛到如此程度,如果說西江區級班子里被牽扯進去的人太多,引發震動過大,無疑會引起省里邊對自己這幾年來在反腐倡廉所作工作的全盤否定。
自己不是才來一年半載的市委書記,四年了,責任怕是洗都洗不掉。
讓祁予鴻感覺到最為麻煩的是這背後的是陸劍民和藍光,藍光還好辦一些,利益交換而已,但是陸劍民未必會按照自己的意願行事,他和嚴立民之間的不對路已經是公開的秘密,而舒志高和陸劍民之間那種若隱若現的攜手也表明這背後甚至可能有舒志高的影子。
利用這一次機會來無論是打擊嚴立民還是自己都是難得的機會,他們不可能放手,而自己如果要強行干涉的話只怕會引來更大的政治危機。
那麼眼前這個家伙呢?這個時候來向自己匯報,究竟是真的向自己是好效忠,還是已成事實之後來故意賣乖?腳踩兩只船的變色龍?
「國棟,你感覺西江區班子里可能會牽扯進去的會有多少人?」祁予鴻沉思良久,方才緩緩問道。
「這我不好確定,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副區長錢治國紀委和檢察院那邊都已經鎖定了他,他的問題很大,不過一切都要講求證據,需要等調查確證之後才能確定。」趙國棟退縮了一步,沒有明確表態。
「那你怎麼看這件事情?」祁予鴻吐了一口惡氣,負手站起來在辦公室里踱了一個小圈方才回到原位問道。
「我的想法是以區里查處為主,最好能控制在西江區這一級自己來解決,但是我也反復考慮過,如果說涉及到區級領導班子成員,市里介入是必然的。另外我們區里力量怕也難以承擔這樣大一個行動,所以我的想法是公安局這邊的問題交給市上來主導,因為它涉及範圍局限于公安局內部,波及面不算廣,而且是政法系統,難度較大,而建築市場這邊問題牽扯面較大,但是難度相對較小,所以由我們區上來主導,當然這一切都必須要在市委,嗯,尤其是祁書記您的指示下來辦理。」
趙國棟將最後一句「尤其是祁書記您指示下來辦理」格外強調,祁予鴻也是心領神會,那也就是說要排除其他任何人干預介入,包括嚴立民和舒志高!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