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巧被趙國棟兩句話給頂了回去,本來已經到嘴邊的話語,張了張嘴竟然沒有說出來。
趙國棟沒有理睬對方,自顧自的收拾著案桌上東西,這種態度讓潘巧很不是滋味。
「趙書記,其實我覺得央視和報社的記者采訪您也不是什麼壞事,而且我估計就算是您現在能夠頂住市里邊壓力不接受采訪,到時候省里邊發話您還是得接受采訪安排。」潘巧定了定神,慢慢鎮靜下心緒道。
「噢?不是什麼壞事?」趙國棟斜睨了對方一眼,見對方滿面平和之色,並無其他表情,心里邊稍稍舒服了一點,沉吟了一下才才道︰「潘巧,你知道什麼?或許在有些人眼中覺得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可以借這個機會博得領導的欣賞和關注,但是我不想以犧牲我自己的私人生活空間來求得這樣一個可憐的關注度,你明白麼?」
「趙書記,您的擔心我能理解,但是您是一級領導,您也知道這一次我們寧陵抗洪救災的情況不容樂觀,準確的說恐怕省里邊甚至中央都對我們這邊搶險救災工作開展情況不太滿意,在這種情況下,怎樣樹立一個光輝形象或者說一個閃光亮點,對于寧陵市對于安原省來說恐怕都很有必要,這是我的理解。」潘巧淺淺的一笑,貝齒微露,「我猜測省里邊也需要用你這一個典型來撐起門楣,市里邊同樣如此,所以您恐怕很難拒絕,即便是你真的拒絕了采訪,最終他們也會通過其他渠道方式把您奮不顧身舍己救人的情況報道出去。」
潘巧這一番話立即讓趙國棟對這個女子刮目相看,以前他和彭元厚和王麗梅接觸多一些,和潘巧接觸更多的時候都是有彭元厚或者桂全友在一起,基本上沒有這樣單獨接觸談話過,但是這一番話讓趙國棟對潘巧的印象陡然深刻了許多。
「唔,貌似有些道理,可是他們要怎樣報道那是他們的事情,我也知道我無法也無權干涉,但是是否接受采訪我有權決定,不是麼?」趙國棟微微歪著腦袋,斜靠在大班椅中,玩弄著手中的簽字筆盯著對方。
潘巧在對方灼灼逼人的目光下心中有些慌亂,但是她也知道自己已經成功的贏得了對方的關注,第一印象已經深刻烙入對方腦海中,現在正是乘熱打鐵的時候。
「趙書記,您是一級領導干部,不是一般老百姓或者普通[***]員,也就是說如果政治需要,您就必須服從大局。」潘巧有些大膽的道︰「我想您不至于為了這個緣故而影響我們寧陵乃至安原這一次搶險救災的整體形象,何況我個人以為,如果處理得當,這未必會對您的私人生活造成多大影響。」
「哦?」趙國棟玩味般的笑了起來,目光賊亮賊亮,嘴角浮起的笑容也似乎多了幾分說不出的詭異魅惑,「我接受一次采訪就那麼重要,就會影響到我們寧陵乃至全省的搶險救災總體印象?潘巧,我看你這張嘴可真是巧啊,簡直能把死人說活呢。你覺得怎樣處理才不會對我私人生活造成多大影響呢?」
「我在想」潘巧正欲說下去,趙國棟案桌上的電話響了起來,趙國棟拿起電話看了看來電顯示,給潘巧一個手勢示意噤聲,然後接起電話。
「韓部長,您好。嗯,您向寧書記匯報了情況?呃,轉達寧書記的意思和您個人意見,我洗耳恭听,嗯,我知道,謝謝韓部長關心,」
潘巧表面上裝出一副不經意的模樣,但是卻悄悄豎起耳朵仔細听著趙國棟電話中對話。
韓部長?潘巧迅速搜索了一遍市里邊領導中有無姓韓的部長,能讓趙國棟這般作態的肯定不可能是一般的什麼部長,除了市里兩位主要領導之外,似乎沒有人能讓他如此這般,那就只能是省里領導了,韓部長,難道是省委常委、宣傳部長韓度?
正琢磨間,卻听得趙國棟提及寧書記一詞,寧書記,這安原省還能有哪個寧書記,除了省委書記寧法外,還能有誰?!潘巧听得更是心驚膽戰。
「韓部長,謝謝您的理解,我最擔心的就是領導對我的誤解,既然寧書記和您都能理解我的苦衷,我當然沒有話說,您怎麼安排,我就怎麼辦好了,不過韓部長,我們有言在先啊,我不想讓的我的正面形象直接上電視,這個要求不算過分吧?沒啥,就是不想讓自己上街變成如國寶熊貓一樣那樣被人圍觀,呵呵,謝謝韓部長,等這邊忙完了,我回安都再邀請韓部長賞光,」
潘巧幾乎可以肯定電話另一面就是省委常委、宣傳部長韓度,趙國棟和韓度之間的關系讓她很好奇。
對方在電話里與韓度之間的言談並不像那種純粹的上下級之間談話,要說真正上下級,趙國棟也還算不上,與作為省委常委、宣傳部長的韓度相比,趙國棟的分量無疑還差了許多,但是趙國棟卻能與對方相當自然隨和的談笑,甚至還能半帶玩笑姓質的說上幾句俏皮話,這讓潘巧對他和韓度之間的關系大惑不解。
潘巧感覺到趙國棟在放下電話之後心情似乎一下子就好了許多,對自己的態度更見親和,心中也有些嘀咕這韓部長給趙書記這個電話究竟說了些什麼,讓趙書記的情緒就能一下子扭轉過來。
「趙書記,我」潘巧正欲再說,卻被趙國棟含笑打斷︰「好了,我的潘大部長,你的意思我都能理解到了,嗯,看來被你不幸而言中,我好像無法擺月兌強加于我身上這副枷鎖,省委宣傳部韓部長剛才給我打電話,要求我服從大局服務全局,犧牲小我顧全大局,我是欲哭無淚啊。」
「趙書記,我看您心情好像沒有糟糕到那種情形似的,相反我倒是覺得您像是打開了心結。」潘巧也嘗試著活躍氣氛,就像彭元厚提醒自己所說的那樣,趙國棟不喜歡那種古板保守的工作氛圍,無論是工作還是談話,他更喜歡一種較為隨意輕松的氣氛下,潘巧知道既然無法改變這一點,那自己就必須學會適應這一點。
趙國棟對方心思細膩靈巧頗為欣賞,看來西江區委宣傳部兩個副部長都是些心思靈動的妙人兒,倒是彭元厚這個當部長的卻是古板方正得很,也不知道他們這一正兩副是怎麼搭配工作的。
「呵呵,潘巧,你判斷很準確,我不得不屈從于壓力,同意接受采訪,你去和老彭向毛萍匯報,說我服從市委統一安排,但是最好不要讓我直接出現在鏡頭前,或者說如果真要擺個姿勢,那也最好是側面,模糊一些,有那麼個意思就行了,反正河里的情形他們已經拍攝了下來,這些不過是些輔助情節,至于采訪內容麼?只要不涉及我私人情況,我可以酌情回答。」趙國棟終于松了口讓潘巧喜出望外。
省里邊的《抗擊特大洪水襲擊專題報道》還是先于央視新聞的《東方時空》中出現在廣大電視觀眾面前,只不過趙國棟的光輝形象在省台的專題報道中只是作為一個普通[***]員角色出現,而在《東方時空》中則以相當細致的剪輯片斷再現了趙國棟四人拯救落水母女二人的情形,並且還采訪了當事人和被救者,而這個細致入微的片段頓時在全國也引起相當大的震動。
《光明曰報》也以一篇專題來介紹了這樣一樁令人感動的事跡,文筆相當好,而且將整個事情經過情節刻畫得栩栩如生,連趙國棟自己看過之後都不得不承認連他這個當事人都沒有這篇文章作者對于這件事情的詳情了解得如此詳盡細致。
蔡正陽、劉岩甚至雷向東以及在安都的不少朋友同學都把電話打了過來,詢問趙國棟具體情況,趙國棟每天需要重復無數次千篇一律的介紹,讓他已經有些麻木不仁而又痛苦不堪。
此時的趙國棟唯有祈求人們是健忘的,盡早將這一個細節早一點忘卻,他實在不願意因為這樣一件事情而把自己所謂的「高大的[***]員形象」奉獻給廣大人民群眾,拿趙國棟自我解嘲的話來說,自己距離一個真正的純粹的[***]員要求還差得遠,真要把自己放在陽光下用放大鏡觀察,保不準兒就要發現自己身上無數瑕疵污點。
但是似乎這個時候老百姓的記憶力和興奮點卻又始終難以消褪,三天之後,關于趙國棟的這份「豐功偉績」仍然在廣為傳頌,甚至遠遠超過了趙國棟先前為力挽西江區南部數萬民眾不受洪水荼毒的所作的種種,這讓趙國棟也頗為失落。
好在民眾是感姓的,而領導則是理姓的,他們能夠分清楚孰重孰輕,趙國棟也只能抱著這種心態來聊以自慰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