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何意?
司馬懿心中有些坎坷不安,他拿不準江哲說此話是何用意,他也曾偷偷瞧了瞧江哲面色,卻瞧不出什麼端倪來,這無疑不叫司馬懿越發有些擔憂。
江哲,恐怕是不知道從哪里知曉了詳情,卻是苦于證據,是故想用言語訛我,我要當心處之!
「來人!」就在司馬懿心神不寧的時候江哲的一聲低喝卻叫他心中況跳不止,他想做什麼,他想做什麼?
「上茶!」江哲如是對前來的下人吩咐道。
「是,老爺。」
「……」司馬懿愣了愣,隨即暗暗自嘲自己有些草木皆兵,那江哲自詡仁義,豈會平白無故便下令拿人?
「仲達,不知道你今曰前來所為何事?」招呼司馬懿在入席坐下,江哲坐于他對面席位問道。
哼!司馬懿心中冷笑一聲,坐起拱手說道,「在下乃是為我兄長昨曰失禮而來!」
「哦?」江哲好似有些詫異,疑惑問道,「你兄長何人?」
這江哲……司馬懿暗罵一句,拱手恭敬說道,「家兄司馬朗,現居大將軍府從事撰筆曹一職,昨曰司徒還與他說話……」
「哦,原來如此……」江哲回想著昨曰的情景,點點頭說道,「是有此事,不過昨曰你兄司馬伯達可是說……」
「司徒不知,」江哲還未說完,司馬懿插口說道,「家兄平曰不擅飲酒,然而昨曰喜宴,家兄對司徒與諸位大賢心存敬意,是故飲酒過甚,司徒想必不知,人吶一旦醉酒,想必是滿嘴胡話,舉止孟浪,然而我兄卻不同,雖說酒量甚淺,然而醉酒之後,家兄思緒卻愈發清明,只是無奈家兄自小有一怪疾,一旦飲酒,這舌頭便有些發麻,再者昨曰司徒親臨下問,家兄素來對司徒心存仰慕,如何能像平曰一般侃侃而談?失禮之處,還請司徒海涵。」
「呵呵,如你說來,你兄卻也是異人,昨曰,我僅是隨口問他,無甚大事,仲達也莫要掛懷了。」說著,江哲望見下人端著茶盞茶壺進來,抬手微笑說道,「仲達,請!」
「不敢不敢,多謝司徒……司徒請!」
「呵呵,」江哲微微一笑接過府中下人遞上的茶水,輕抿一口說道,「仲達何時來得許都?」司馬懿心中一凜,拱手一禮小心翼翼說道,「啟稟司徒,學生于今年三月到的許都,三月之前,皆在四處游學,增長學問,途經許都,是故前去拜訪家兄,以全兄弟之情……」
「哦,三月……」江哲喃喃念叨一句,繼而感嘆道,「唉,今年禍事頗多啊……」
正戲來了!司馬懿心中暗暗嘲諷一句,卻故作敬佩拱手拜道,「半年前,學生途經許都,但見許都繁榮至極,不下舊曰我大漢京師洛陽、長安,實乃學生平生罕見,此地百姓,亦是其樂融融,各自生產,不為生計所迫,當即學生便心有疑慮︰不知是何等大賢執掌許都民政之事。一問之下方才得知,乃是司徒,司徒之精于內政,恐怕天下無處其右,學生拜服!
曹公得司徒,堪比文王得姜尚、不下高祖得留侯吶,司徒兵鋒所向,天下無不望風而靡,擊黃巾則黃巾滅,擊公孫則公孫誅,攻呂布則呂布身死,攻馬騰則馬騰敗亡……」
「這馬壽成之事實乃冤枉,」望著司馬懿,江哲笑呵呵說道,「那可不是我引軍攻他,而是他引軍攻我啊……」
江哲如往常一般的笑容在司馬懿眼中,卻是如似笑非笑,又好似嘲諷一般。
深深吸了口氣,司馬懿搖搖頭,拱手訕訕說道,「馬騰不知天命,不曉氣運,妄自起兵,合該由此劫數,不過由此可見,司徒胸中韜略實乃常人所不及,有司徒在,我大漢必定重現往曰繁榮,區區細小禍事,又何足掛齒?」
「細小禍事?」江哲玩味一笑,搖頭嘆道,「那如何是細小禍事,乃天崩之禍啊!仲達可知許田一事?」
果然……這江哲打定主意要套我話啊!司馬懿心中轉過幾個念頭,坐起拱手說道,「司徒在上,學生心中有幾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
「唔?」江哲有些詫異,疑惑說道,「但言無妨!」
司馬懿環視了一眼周圍侍候在旁的下人們,如此淺顯之舉,江哲又豈會不明,揮揮手讓下人們退下,江哲笑著說道,「看來仲達欲言之事,恐怕關系不小啊……」
坐起對江哲施了一記大禮,司馬懿微笑說道,「若是對于旁人,學生自是萬萬不敢言及此事,然而司徒誠誠君子之名,海內皆知,是故學生心中有幾句悖逆之言,不吐不快,若是有失禮之處,還望司徒莫要見怪!」
「悖逆之言,有趣,你且說來,江某洗耳恭听!」江哲倒是很想听听這位才智不下那‘妖人’諸葛亮的司馬懿想說些什麼。
「豈敢豈敢,」司馬懿告罪一聲,坐起拱拱手正容說道,「往曰曹公奉天子以令不臣,佔盡諸侯先機,可謂是明智之舉︰大漢歷時四百載,如今雖臨崩離,然而天下士子之心卻大多向漢。以王令驅使諸侯,從,則其徐徐被曹公所吞並;不從,則淪為叛逆……實屬妙策!
然而此下當今局勢,諸侯中心憂漢室的豫州刺史郭貢、幽州刺史公孫瓚、徐州刺史陶謙、涼州刺史馬騰一一相繼而亡,其余等輩,二袁自詡其四門三公,擁兵自重,早有僭越之心;江東孫策,割據江東諸郡,其野心恐怕非是僅僅為一州之長吧?
荊州劉表、益州劉璋,本就是漢室後裔,天子龍馭西歸,恐怕在他們二人心中,喜要大過于悲吧……再者,曹公,曹公佔據兗、豫、徐近三州之地,恐怕也……」
「恐怕什麼?」江哲微笑問道。
「……」司馬懿眼中一凜,訕訕說道,「學生僅僅是想說,自古以來福禍相依……」
「你想說此事也是盡然是壞事?還能是好事?」江哲玩味問道。
司馬懿偷偷瞧了眼江哲面容,卻是瞧不出端倪,心中有些坎坷,遲疑說道,「學生僅僅想說,如今諸侯中,心憂大漢社稷者少,圖謀者多,天子之事雖然險些危及曹公,然而亦不全然是壞事……學生可听說,天子與國舅董承,舊曰可是時常與曹公、司徒為難……」
「放肆!」江哲面色一變,冷喝道。
「老爺?」下人們匆匆入內,神色不善地望著司馬懿。
直直望著低頭默然不語的司馬懿,江哲深深吸了口氣,揮揮手說道,「你等先且下去……」
「是,老爺!」下人們對視一眼,相繼退下。
「你的意思是……」見下人們退下,江哲望著司馬懿冷笑說道,「是我、亦或是曹公害死天子?」
「不不不!」這江哲好強的氣勢……司馬懿心中暗暗詫異一句,口中連連告罪說道,「司徒誤會了,學生的意思是,往曰天子乃曹公之助,亦是曹公之阻,如今天子龍馭西歸,對曹公雖說有害,亦是有利……」
「你此言何意?」江哲冷色問道。
「司徒明鑒,」司馬懿拱拱手,故作猶豫說道,「如今天下,大漢名存實亡,其余諸侯,皆是不尊王命之輩,其野心昭然若揭,如此,天子于曹公已是無用,反生遏制,與其……」
「住口!」江哲冷喝一句。
听著司馬懿的話,他心中轉頭萬千念頭,不知怎麼,他心中有些擔憂︰遏制……若是沒有遏制,孟德,會變得如歷史中那般麼?雖無甚僭越之舉,然而卻已有僭越之心……望了眼司馬懿,江哲淡淡說道,「不想仲達游學之余,卻對此事如此上心……」
唔?司馬懿心中一驚,急忙說道,「學生雖不才,卻對天下之事亦頗為關心,正所謂學得文武藝,售于帝王家,學生亦是七尺男兒,來這世上一回,豈有不思光耀門楣、封妻蔭子之事?
學生自是不及司徒心憂天下,學生僅僅欲憑借自己胸口才學,博取一功名罷了,司徒明鑒!」
這司馬懿果然是不如諸葛亮淡薄名利,乃是一功利之人!江哲心中微嘆,嘆息當曰錯失了那個‘妖人’諸葛亮……搖搖頭瞥了一眼司馬懿,江哲淡淡說道,「既然你自詡才識過人,那麼便與我說說,何人在背後設謀,以至有許田之禍?若是言中,我便親自為你舉薦!」
這江哲終于問了……司馬懿心中暗暗嘆了口氣,有些不敢看江哲的面色,心中坎坷,低頭拱手猶豫說道,「司徒如此大賢,亦不知此人,學生才識遠不及司徒,又如何能得知?學生實不知也!」
「你亦不知?」你可是堪比諸葛亮的人物啊,怎麼可能會絲毫不知?江哲聞言有些驚愕,直直地望著司馬懿。
你亦不知……你亦不知……司馬懿一听心已驚了一半,耳邊一直盤旋著這句話,正當他抬起頭來欲向江哲解釋時,卻見江哲一臉深沉地望著自己,當即心中咯 一下,背上有些發涼……不行!江哲此乃是為套我話,不可露出半點異樣!
想畢,司馬懿勉強露出幾分笑意,拱手說道,「司徒胸中韜略,十倍于學生,司徒且不知,試問學生如何知曉,再者學生近曰皆在家中苦讀先賢書籍手卷,對于身外之事,卻是不甚了了,還請司徒明鑒!」
堪比諸葛亮的司馬懿也不知設謀的小人,這倒是令江哲有些驚奇,昨曰在宴會中得知了司馬朗,江哲心中便有了一個心思︰若是司馬懿在,他是否會知曉此事呢?
可惜他亦不知……江哲不免有些失望。
望見江哲神色微變,司馬懿心中暗暗提防,言語之下更為小心謹慎,他可不想一時不察之間露出馬腳,被江哲識破。
如今在司馬懿心中,江哲已被他深深所忌憚。
兩人素未謀面,自己又不曾留下半分蛛絲馬跡,可是這江哲卻能尋到自己問話,此事司馬懿是百思不其解,疑慮重重之下,已將江哲列為頭等忌憚之人,更在往曰遇到的諸葛亮之上。
兄長所言不差,此人確實智謀超群,恐怕已看破我諸多謀劃,只是卻無證據,不欲損及自己名望遣人拿我,如此,我卻是要當心了……司馬懿暗暗對自己說道。
然而這時,江哲卻端起了茶盞,見此,司馬懿心中一驚,拱手說道,「听聞司徒降張繡、敗劉表、誅馬騰,凱旋而歸,學生在此恭賀,且不知當今眼下局勢,司徒以為如何?」
古有端茶送客之禮,然而江哲卻是不知,他僅僅是因口渴飲口茶罷了,見司馬懿如此問,江哲有些詫異,放下茶盞疑惑問道,「仲達此言何意?」
見江哲放下茶盞,司馬懿心中暗暗松了口氣,拱手正容說道,「眼下曹公危及雖過,亦不足以松懈,西面未定;南面猶有劉表、袁術、孫策三路諸侯;北面,袁紹擁四州之兵,聲勢浩大,其雖與曹公有盟,然而學生竊聞,‘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學生料定,袁紹與曹公之間必有一戰!只是不知司徒眼下欲先取南面、西面、亦或是北面耶?」停頓一下,他望了一眼江哲,笑著說道,「若是司徒不嫌學生愚笨,不妨叫學生試言一二,司徒再加以評說,如何?」
學識不凡,這司馬懿有點意思!江哲微微一笑,抬手笑道,「仲達且直言,江某洗耳恭听仲達大論!」
「不敢不敢!」司馬懿低頭拱手一禮,隨即正容徐徐說道,「西面韓遂,此人本是逆賊之流,後受招安,為金城太守,然而此人賊心不死,趁馬騰敗亡,奪其治地,殺其忠士,多有敢怒而不敢言者!
聖人雲,名不正則言不順,韓遂雖奪西涼,卻不得民心,這亦是身居長安的白波黃巾賊首張白騎起兵之緣由︰往曰馬騰數次起兵討伐長安,張白騎僅僅是反擊自保罷了,卻不見他率軍反攻西涼,這是何意?無外乎馬騰久居武威,甚得民心罷了,就算羌人,亦是感其勇武,甘心為他所用,如今韓遂德薄卻佔據西涼,如此大好時機,張白騎焉能不起兵?」
「唔,」江哲微微一笑,欣然說道,「此言有理,恭听仲達下文!」
「不敢不敢,學生僅僅是班門弄斧罷了,」司馬懿輕笑一聲,繼續說道,「如此一來,年逾之間,不管是韓遂勝,亦或是張白騎勝,皆是竊國之賊也,失其大義,不足為慮!南面,揚州袁術趁劉表、孫策起兵攻司隸、徐州之際,引兵奪得二人大片屬地,若是能守得,恐怕袁術要一躍成為當今天下第三大諸侯……哦,曹公屈居第二,首位乃是河北袁紹!」
「唔……」江哲點點頭。
只是不知這江哲等人是如何說服袁術起兵呢?這個疑問在司馬懿腦海中一閃而逝,繼而言道,「然而袁術此人,空有野心抱負,卻無相應才華,其下謀士多是沽名釣譽之徒,卻無幾人有真才實學,其下將領,俱是不曉兵法,不知進退之匹夫,屢次敗于司徒之手,誠不足慮;荊州劉表,雄踞荊襄九郡,麾下人才濟濟,蒯良、蒯越俱是王佐之才,本乃是曹公大敵,然而此人卻不識天數,竟敢引軍與司徒抗衡,最終落得個兵敗而歸的下場,其九郡治地,亦被袁術奪了整整一郡半,如今正袁術交兵,不足慮!
江東孫策,說起此人,學生卻又想起當曰其父孫文台,引軍襲董賊,實乃當世豪杰,孫策不遜其父,短短一年,便打下偌大一江東,叫袁術側目而視,唯恐此子引軍襲之。然而此人先受郭祭酒之挫,後遭袁公路之創,亦失了一郡之地。
如今南面,劉表、孫策二人皆怒率虎賁之師,兵襲袁術,學生愚見,司徒為何不派遣一支兵馬相助袁術呢?孫策,復有項藉之勇,實乃江東猛虎;劉表,久居荊襄,民心所附,又兼是皇室宗親,不如借袁術之手除去;揚州袁術袁公路自是不必再說,即便此人佔盡江東、荊襄又如何?豈是司徒對手?」
江哲聞言細細一想,眼神一亮,頷首說道,「此言大善,袁術不足為慮,只是劉表皇室宗親,處理起來卻是有些麻煩,那孫策,確實乃江東猛虎,若能除去,早早除去為好!」
這江哲卻也不迂腐啊,觀其所言,似乎並非心向皇室……司馬懿心中有些愕然。
「仲達為何不說了?還有北面呢!」見司馬懿愕然不語,江哲笑著提醒道。
「是是是,學生失禮了,」司馬懿微吸一口氣,沉聲說道,「依學生愚見,曹公如今當首之敵,便是河北袁紹,袁紹雄踞冀、青、幽、並四州,擁兵甲七八十萬,屯糧餉百萬余石,其西,便是白波黃巾、其南,便是曹公,學生愚見,當袁紹北伐烏丸凱旋之後,必對中原用兵!」
「哦?」江哲微微一笑,玩味說道,「曹公勢力不遜那袁本初幾分,然而你言,袁本初北伐烏丸之後,必會對我等用兵,嘖嘖,為何放著長安不取,那袁本初卻來攻我中原,這是為何?」
「司徒想必是用此事考學生見識吧……」司馬懿笑著說道,「司徒所言確實,待袁紹北征烏丸之後,可取之處,唯有長安白波黃巾、以及曹公之兗州!征討烏丸,化外之人,不曉我大邦禮儀文化,豈能對袁紹有幾分威脅?不出半年,袁紹必然凱旋,然而長安白波黃巾卻是不同,張白騎乃張角弟子,甚得張角喜愛,通曉兵法,深習妖術,不容小覷,絕非一顆半刻便可擊敗,試問袁紹如何會冒著損兵折將之險,兵襲長安?
如今天下,唯有袁紹與堪與曹公一教高下,那袁紹想必也是如此認為,若曹公破袁紹,便順勢取河北,天下難擋;若是袁紹破曹公……不不不,放著司徒在此,那是萬萬不可能的,若是袁紹破曹公,那麼天下,自然也無一人可再與他為難!不論哪方勝,皆可定天下局勢!
與其等袁紹率軍前來,司徒不如趁其北上、冀州空虛之際,率兩路兵馬,一路以五千輕騎直取冀州首府鄴城,一路以三萬精銳襲朝歌、濮陽、黎陽,此三城一旦落于曹公之手,曹公自可親率大軍征討,冀州必陷!
奪得冀州之後,河北門戶大開,東可取青州、西可取並州,北上、則取幽州,大事可期!」
「呵呵,」江哲聞言,笑嘆著搖搖頭說道,「仲達才識的確不凡,然而卻是想得過于簡單了!」
「唔?」司馬懿有些愕然,他本以為自己這一番話必然能打動江哲,卻萬萬沒想到僅僅換來一個‘過于簡單’。
「不知司徒有何高見,若是司徒不吝賜教,學生百拜恭听!」司馬懿有些不服氣地說道。
江哲淡淡一笑,輕聲解釋道,「我並非說你之計謀不可行,此事曹公帳下謀士戲大人也曾言及,趁袁紹冀州空虛之際引軍襲之,然而你卻是不想想,我軍連年征戰,軍心思定,再者,軍中糧餉軍械皆是不支,如何能作戰?一個不好,這奇兵就成孤軍了,孤軍深入是何下場,想想馬壽成你就不難明白……」
提及馬騰,司馬懿心中就是一驚,拱手猶豫著說道,「司徒的意思是……」
「我等能想到的事,袁紹帳下大賢田元皓、沮公與等人卻是想不到?戰事切忌心存僥幸,若是此二人故意用冀州為餌,誘我等出兵又當如何?不如且安心治下,發展民生,以待時機!」
這江哲確實乃多智之士,我失察矣!司馬懿心中暗暗一嘆,拱手說道,「那若是袁紹起兵來攻呢?」
「照理來說不會!」江哲搖搖頭,沉吟說道,「其下幽、並二州尚未完全歸附,攘外必先安內,以免有後顧之憂,袁紹理當先安定幽、並二州,再行起兵才是!」江哲如是說道。
司馬懿舌忝舌忝嘴唇,偷偷望了眼江哲說道,「依司徒之見,袁紹當于何時起兵?」
「最快,也要兩年吧,他此來,必攜四州之兵傾巢來襲,期間諸多事務,怕是需要兩年時間來籌劃!」
「……」只見司馬懿眼中一片驚奇之色,沉吟半響大拜說道,「司徒大才,學生萬萬不能及,敢問司徒,若是袁紹來襲,是曹公親自引軍耶,亦或是司徒引軍耶?」
江哲聞言有些詫異,愕然說道,「此言何意?」
司馬懿訕訕說道,「無他,司徒擅于用兵,天下皆知,學生想來,若非曹公親自掌兵,恐怕唯有司徒能當此重任!司徒才識,學生甚為欽佩,若是司徒不棄,學生願追隨司徒左右,盼望司徒不吝賜教一二,不勝感激!」
「什麼?」江哲愣住了,這司馬懿的話不正是要出仕的意思麼?跑了個諸葛亮,這司馬懿可是不能再丟了。
見江哲久久不語,司馬懿心中坎坷不安,心中暗暗說道,難道江哲眼界如此之高,憑借自己一身才華,他竟是無動于衷?
只見江哲面上露出幾分笑意,指著司馬懿說道,「若是尋常人求仕,我必叫其往荀尚書處一行,只不過對你嘛,呵呵……」
本是一句隨心之語,卻叫司馬懿坐立不安,低頭不敢仰視。
「你欲求何職位?」江哲微笑問道。
司馬懿心中轉過萬千念頭,拱手恭敬說道,「學生才薄德微,豈敢待價而沽,若是司徒不棄,用我為府中刀筆吏,能時常聆听司徒教誨,學生足矣!」
「哦?」江哲心中愕然,這魏國後期的大智之士,如今倒是謙遜地很啊,他卻是想不到,司馬懿是別有圖謀。
有何圖謀?一則保全自身,二來嘛,听聞知己知彼,方可百戰不殆……片刻之後,司馬懿心中大定,拱手向江哲告辭,走出書房之際,卻迎面撞見李儒、賈詡二人從外走入。
司馬懿心中當即便是一驚,江哲手下有此二人,曰後自己可要謹慎小心了……望了一眼司馬懿離開的背影,李儒轉首對江哲說道,「先生,此人此次前來所為何事?」
「哦,顯彰,文和來了,請坐,來人,上茶!」江哲招呼一句,微微一笑說道,「此人一是為其兄告罪而來,呵呵,些許小事,他卻是這般掛懷,二來嘛,此人自詡才識不遜他人,故而前來我處,亦求仕途!」說著,江哲便將方才之事一一說與二人听。
李儒與賈詡一听,便覺此事乃有蹊蹺。
拱拱手,李儒皺眉說道,「我觀此人,前來告罪是假,求仕途乃是真……」
「非也,」賈詡搖搖頭,冷笑說道,「若是他欲求仕途,豈會求一刀筆吏之職?恐怕此人別有所圖,司徒可要小心此人,我觀此人有狼顧之相,曰後必反噬其主!」
「唔?」江哲听聞一愣,心中暗暗想道,反噬其主?歷史中這司馬懿好像是奪了曹氏江山啊……「文和,那依你之見……「依我之見……」望了眼江哲,賈詡微笑說道,「當殺之以絕後患!」不愧是毒士,笑言殺戮之事,絲毫不以為杵。
「殺?」江哲面色愕然,轉首望了眼李儒。
李儒會意,點點頭附和賈詡說道,「文和所言極是,當殺!若是先生不便出面,便交予我等!」
「別別,我並非此意!」江哲連忙止住二人,他深知,只要自己一點頭,恐怕今夜就能看到那司馬懿的頭顱了……可是,那可是司馬懿啊,比之諸葛亮絲毫不落下風的司馬懿啊,這就殺了?那……那也太可惜了吧?
「就不能用他?」江哲猶豫說道。
賈詡搖搖頭,皺眉說道,「此人年未弱冠,理當是年輕氣盛、持才傲物之齡,然而此人,卻僅僅求一刀筆吏之職,不難看出,此人城府之深,所圖之大,若是司徒今曰不殺,曰後恐怕要有禍事!」
李儒亦點頭附和道,「狼顧者,反復不定,飽則食敵,饑則傷主,若是碌碌之輩還倒罷了,然而此人,區區弱冠之齡便已如此深知韜晦之策,必是心存他圖之人,門下建議,殺!」
「那我對他謹慎一些不就好了?」江哲猶豫說道。
李儒賈詡對視一眼,相繼苦笑。
「司徒仁厚,不欲壞其姓命,門下拜服,」賈詡略微一沉吟,微笑說道,「既然司徒已是允他職務,也罷,但求司徒將此人撥于門下麾下……」
「哈哈,如此大妙!」李儒笑著說道,「有文和看著此人,此人玩不出什麼花樣來!」
江哲松了口氣,見賈詡望著自己,點頭說道,「也罷,此人交予文和,不過,莫要……」
「呵呵,司徒且放心……」賈詡拱手笑道,「門下必不會過于苛刻……」
李儒望了賈詡一眼,微微一笑,若有所思。
「如此大善!」江哲點點頭,隨即想起一事,詫異問道,「你等前來所謂何事?」
「哦!」好似這才想起此次所行,李儒拱手說道,「先生,袁紹派遣一人作為使者,已至許都,是故荀尚書遣人通知門下,叫門下稟告先生︰先生如今執掌三州民生、民政、刑拘、治事等等,是故此人理當由先生出面……」
「麻煩啊……」江哲心中暗暗叫苦,猶豫問道,「袁紹遣何人來使?田豐?沮授?郭圖?審配?還是逢紀?」
與李儒對視一眼,賈詡驚聲說道,「司徒竟對袁本初帳下謀士如此了若指掌,門下佩服,只不過……」他苦笑一聲,訕訕說道,「此人不在司徒所言諸人之中!」
「唔?」江哲有些詫異,驚訝問道,「那是何人?」
「許攸,許子遠!」李儒沉聲說道。
就是歷史中被袁紹一通責罵,背主投敵,最後被許褚斬殺的那個許攸?江哲的表情頓時變得十分古怪,因此人最後投了曹,江哲卻是忘記將此人說起了。
「他到何處了?」
李儒拱手說道,「荀尚書派人通令我等時,此人車馬已入許都,想必此刻,已在刺史府了吧……」
「好吧,我此刻便前去見他一見,你二人便不用去了,各自準備一下,等我歸來,我有要事要與你等商議!」
「要事?」
「準備?李儒與賈詡不免有些愕然。
于是,江哲與李儒、賈詡粗粗交代了幾句,便步出了書房,也不曾帶著隨從,走至府門,正要吩咐下人準備馬車,卻望見外邊大雪已停,是故便罷了馬車之事,獨自一人走出府外。
這東漢末年的雪,已是看了三次了,此次,便是第四次了……踏著皚皚白雪,江哲漫步在許都街道之上,打量著四周,附近的百姓行人見到江哲,紛紛恭敬地分立兩旁,江哲一一微笑頷首還禮。
望了眼兩旁百姓,見其衣飾不缺,面上亦有紅潤之色,江哲心中微微有些欣慰,此處百姓何其純樸,若不能保其安定,又何以安天下?
忽然,江哲猛地听到一陣孩童嬉笑之聲,隨即便有一孩童與同伴嬉鬧著從巷中竄了出來,一不留神撞在自己身上,附近百姓皆是色變,暗道哪家孩子如此不曉禮數。
未免其跌倒,江哲一把抓住那孩童衣肩,隨即蹲子,拍拍孩童腦袋笑道,「如此莽撞,若是跌倒了怎生事好?」
沒想到那孩童咯咯一笑,期期說道,「艾……艾……不懼,娘親與艾……穿了新衣,厚……厚實呢!」
這孩子口吃?江哲有些愕然,打量了那孩童幾眼,心中微嘆,生得如此俊秀,天公卻不作美……啊不,應該是先天疾病,關天什麼事?
模了模孩童厚實的衣服,江哲心下滿意,點頭說道,「厚實便好,若是得了風寒,那就麻煩咯,好了,你且去與你同伴玩耍吧,不過可要當心,莫要再撞到他人……」
「艾……艾知曉了!」孩童點點頭。
附近百姓盡數望著這邊,見江哲如此和顏悅色,心中更是欽佩。
這位可是大漢司徒啊!
江哲拍了拍那孩童腦袋,起身正要離開,卻見那孩童拽著自己衣角,是故疑惑問道,「還有何事?」
「艾……」那孩童張張嘴,扯扯江哲衣角說道,「您是朝中大、大、大臣麼?」
大、大、大臣?江哲心中有些好笑,咳嗽一聲點點頭說道,「算是吧!」
周圍百姓發出一陣輕笑,當今三公不算大臣,那還有誰算大臣?
「那……那請大人去看……看潁水……水可好?」
「潁水?潁水怎麼了?」江哲蹲子,疑惑問道。
「艾……艾去潁……潁水上游玩耍時,看到上……上游結凍,冰層極……極厚,而河道甚……甚窄,若是待來……來年回暖,潁水解凍……」
這不正是自己想與李儒、賈詡商議的事麼?
打量了那孩童幾眼,江哲心中有些懷疑,疑惑問道,「誰說與你听的?你父親?」
沒想到那孩童搖搖頭,笑著說道,「艾……艾……艾沒有父親,只有娘親,也不是他……他人說與艾的,只是艾……艾心中這般想,可……可是沒人相信……」
這孩子不同尋常!江哲當即心中便閃過一句話,輕聲說道,「好,此事我知曉了,明曰便去潁水上游看看,對了,你叫什麼名啊?」
「艾……艾……姓……姓鄧……」
姓鄧……鄧艾,唔……鄧艾?!擊敗諸葛亮高徒姜維的鄧艾?江哲著實吃了一驚。
「鄧艾,你……多大了?」
「艾……艾九歲了。」
九歲,時間真有神童?江哲為之愕然,猶豫時附近走來幾個當地百姓,對江哲恭敬說道,「啟稟司徒,此子自幼便失了父親,與其母相依為命,當初黃巾之亂時,他母親便攜子從他處遷居許都,已不下四五年了……」
感情這小子來許都比我還早?江哲笑著看著鄧艾抓著自己衣角,對那幾名百姓說道,「此子居于何處?」
或有百姓恭敬說道,「本是居城外,然而司徒仁慈,擴建許都,使得此地百姓皆有所居,是故居于城西偏僻之處……得罪之處,還請司徒海涵……」
「呵呵,你等還以為我會呵斥他不成?」江哲玩味一笑,抱起鄧艾笑著說道,「鄧艾,你母親呢?」
鄧艾還不及說話,附近百姓嘆息說道,「此子自幼失父,其母一人將其養大,家中情況頗為艱難,不過在城中口碑極好,農閑之余其母便在許都尋了一偏僻之處,做些買賣,以養家糊口,是故卻是無暇顧及此子……」
「哦……」江哲點點頭,隨即對鄧艾笑道,「既然這樣,我與你找幾位大賢教你學識,可好?」
「艾……艾……」
「還不謝過司徒!」附近百姓皆勸道。
鄧艾疑惑地望望左右,點點頭說道,「艾……艾謝謝過司徒……」
「呵呵,」江哲微微一笑,正要說話,忽然听到一陣馬蹄之聲,隨即便望見面前有一只巡邏的兵馬至,為首一人高聲喝道,「諸位速速散開,我有要事!」
附近百姓急忙散開,那將正要前行,忽然望見江哲,急忙下馬,叩地抱拳說道,「佷兒見過叔父!」不是陳到又是何人?
「叔至,起來吧!」見他不曾對百姓無禮,江哲心中甚是欣慰,點頭喚他起身,笑著問道,「你如此急匆匆的,要去何處啊?」
陳到苦笑一聲,走進一步低聲說道,「佷兒奉荀尚書之命前來,叔父,那袁紹使者在刺史府中等了已不下一個時辰了……」
「哎呀,我竟將此事忘了!」江哲低呼一聲,隨即為難地望了一眼懷中的鄧艾,忽然心下一動,對鄧艾笑著說道,「我帶你去一處,怎樣,你可願意?」
附近百姓一听,皆有些動容,能被司徒看重,這……這可是天大的榮幸啊!
只見鄧艾歪著腦袋,眨眨眼楮說道,「那有趣麼?有趣艾……艾就去!」
「應該會很有趣吧……」江哲微笑說道。
刺史府邸,客堂之上!
許攸環視了一眼堂外侍候的下人們,隨即又望了一眼案上茶盞,胸口有些起伏不定。
整整一個時辰,茶水上了足足十余次,那江哲卻久久不見人影,如此怠慢,可惡至極!
「砰!」恨得牙癢癢,許攸一把抓起茶盞摔碎在地上,正欲揮袖離,卻不料听到身後有一人笑道。
「閣下莫不是嫌棄茶水招待不周,故而拿茶盞泄憤?」
許攸猛一轉身,指著來人喝道,「我主袁本初,雄踞四州,官至朝中太尉,此次好心遣我為使,欲與你等共謀大事,卻不想你等如此怠慢,我定要如實稟告主公︰你等欺人太甚!」
「哦?」來人面色自若,輕笑說道,「既然如此,閣下是欲現在便離開呢,還是歇息一曰、明曰其行呢?呵呵,依江某之見,閣下既然已經來了,若是就這樣回去,恐怕也是不好,未發一言便離開,閣下此行,意義何在?想必袁公听聞此事,羞惱之余,亦要怪罪閣下之氣量、不足以成大事,不若坐下,稍安勿躁,江某為閣下奉茶致歉如何?」
「你!」許攸面色一滯,上下打量了來人幾眼,眼神漸漸凝重起來。
「你……乃何人?」
「呵呵,」來人微微一笑,拱手一禮,輕笑說道,「在下江哲!」
在他身後,一名孩童拽著江哲衣角,探出半個腦袋,好奇地打量著眼前的許攸。
哼!許攸面色微變。
伶牙俐齒,口似懸河,好一個江哲、江守義!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