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意的黑暗吞噬她所有的力氣,將她打入萬劫不復的深淵,那里徹骨森寒的冷,冷得她如被抽空靈魂的死尸,卻又殘留一點細微的神智,任由那冷如凌刮的刀緩慢的割痛她,血淋淋的撕裂她。
疼痛、悲憤、絕望……
一種無形被扼住咽喉無法呼吸的窒息感,一種瞬間絞碎心髒無法反擊的垂死感,是那樣的叫她無處遁形。
冷曦的手壓在心髒處,死死的揪住,血絲一點點的從臉頰褪去,整張臉慘白的嚇人,身軀搖搖欲墜,終,倒下。
一聲細弱的嗚咽不可抑制的從唇瓣間溢出,悲憫的、嘲諷的、苦澀的……千瘡百孔,淚從緊閉的眼角滑落,無聲無息的滴落,沒落在衣角里暈出一朵殘情水花。
葉天澤,你是何其的殘忍,生生的磨滅掉最後一絲的殘念。為何要如此,放手或者拋棄就不能利落的坦然面對嗎?為何將她推進這森寒的深淵……
冷曦蜷縮著顫栗的身軀,心冰冷一片,千百個不甘的憤恨都變成他在哪里?他需要給她一個明確的答案,為什麼如此對她?
整個葉家都被籠罩在黑夜里,寂靜無聲的,冷曦蜷縮在三樓樓梯踏步上。時間就像是指尖流逝過的細沙,滴答、滴答……寂靜的空間讓冷曦肌肉繃緊,心在胸腔里狂跳,狹長的眼眸如夜間嗜血的野獸。
她在等答案,等待他隱瞞的真相,她要他如實的告訴她所有的一切,他在哪?為什麼?
晚歸的腳步聲異常的清晰,每一聲接近的腳步都讓冷曦的目光發赤,終,打開的燈光讓長時間適應黑暗的冷曦閉眼,在睜開時犀利的狠厲。
「他在哪?」清冷的聲線如一道被冰封過的冰刃,劃過,遺留滿室的冷冽和空洞。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晚歸的葉天浩一頓,在尋到冷曦蜷縮身影時,眸光細不可見的一斂,似乎對冷曦的問題恍若未聞一般,只是瞥著單衣的她道,「怎麼還沒休息?」
「他在哪?」冷曦再次問道。
「天冷,早點休息。」在經過她身邊時腳步微頓,深邃的目光如黑曜石般幽黑沉寂,葉天浩心中嘆息,她依然只為他。
「我問你,葉天澤他在哪?」冷曦嘶吼般的仰頭瞪著葉天浩,狹長的眼眸紅絲遍布,那眸光不遮掩的暴戾,「說,假死的葉天澤他現在在哪?在哪?說啊!」
冷曦爆起,手死死的攥著葉天浩的衣領,長時間維持一個坐姿腿腳發麻的她依然無動于衷,只是身軀前傾高高的站在葉天浩的前面,眸光赤紅,吼得青筋顯爆。
「冷曦!」葉天浩對這樣的冷曦說不出話來,明明知道有一天她會知道,他也做好了準備,卻,面對時那顆疲憊不堪心依然被她的神色打垮,飄散,灰飛煙滅!
為什麼她的眼中永遠都看不到他的存在,哪怕他在她面前冷顏做惡人,哪怕他甘願死在她手下,哪怕他隱忍的遁跡行蹤,她依然無視的徹底,可依然讓他對她存有無言以說的憐惜。
「別TMD的叫我的名字,說,葉天澤那個混蛋到底死在哪里?為什麼要假死?為什麼要這樣對我?為什麼?為什麼?你TMD說啊?你們都是混蛋!混蛋!」
冷曦發狠的揪住葉天浩,拳如暴雨一般的砸落在他的胸膛上,每一拳都充滿了暴戾的凶殘,無可置疑的這一刻冷曦是想殺人的,赤果果的殺戮之心。
她恨葉天浩,更恨葉天澤,恨得蝕骨嗜肉,恨得嚼穿齦血。
他們憑什麼將她當傻子一樣的愚弄,他們憑什麼將她的人生變得可笑不堪,他們憑什麼?就憑她當初瞎眼的愛上葉天澤嗎?啊?憑什麼啊?
她是人,一個對愛憧憬的女人而已,卻被如此對待,愛錯了就要被如此糟蹋愚弄嗎?愛錯了就要用一生來沉淪嗎?不。她的人生是她自己的,她自己的。
冷曦的拳急速的揚起,狠狠的落下,淚卻模糊了眼,每一聲質問都是哽咽的,如被撕裂的冰封,每掉落一塊都有引起雪崩的震撼力。
葉天浩沉默,只是深邃的目光鎖著冷曦,定定的,炯炯的,似乎當真相坦白時這樣的機會便沒有了,他便失去出現的屏障,也失去了頓足的理由。
「葉天浩你啞巴了嗎?還是你聾了嗎?你說啊!葉天澤那個混蛋在哪?為什麼假死騙我離開,卻將我囚禁這?為什麼?」冷曦搖晃著、捶打著、踢踹著,似乎她能動用的武力全都使了一遍,可葉天浩除了沉默還是沉默。
「葉天浩求你,求你了,告訴我,他在哪?我只想問一個明白,為什麼這樣對我?葉天浩你作為他的同謀心底連一絲愧疚都沒有嘛?啊?哪怕有一絲,你就告訴我,好不好?葉天浩,求你……」
冷曦嗚咽了,月兌力的發泄讓她身軀顫抖著,瀕臨混亂的神智早已經月兌離了她的克制範圍,她的心恨卻也迷茫,大腦里充斥了太多不可辨別真假的東西。
「他死了?他沒死?哪個是真哪個是假?葉天浩,葉天浩你告訴我……告訴我啊!」冷曦的身軀頹廢的滑落,毫無血絲的臉如死人一般,狹長的眼眸空洞無神,如一個被蹂躪後拋棄在黑暗里的布女圭女圭。
「冷曦,別這樣。」葉天浩伸手托住冷曦下滑的身軀,沉穩內斂的男人這一刻心碎了,為她,只為懷里癲狂迷離的女人,可造就這一切的人卻是他自己,這樣兩難折磨的矛盾生生的讓他舉步維艱。
葉天浩般托著冷曦一動不動,只是呆呆的望著她,她的每一句嘶吼,每一個哽咽,都如剜他的心,他看著她,他半擁著她,可她卻是恨他入骨血的。
冷曦,我該如何?
「葉天澤,沒死。」葉天浩承受不住,真正的承受不住,閉上干澀的眼,吞咽口齒間的苦澀,只要她想要的他都願意給她,只要她以後好好的,好好的。
「啊!哈!哈!」冷曦半啟的唇,對葉天浩的回答卻已經發不出一個完整的音節,就感覺心口一揪一揪的疼,很疼,疼得她喘不氣來。
沒死,葉天澤沒死,葉天澤真的沒死,呵!是幸?亦是不幸?該笑?亦是該哭?
「他在哪?」半響,冷曦的聲音殘破不堪,斂了斂心神,身姿直了直的離開葉天浩的扶托,幽幽的森冷。
「在美國。」葉天浩低垂眼簾,手指攥緊,想將手指間殘留的溫度在多保留一秒。
「美國。呵!」難怪王馥梅風雨無阻的要到美國,難怪葉天浩總是出差到美國,原來他一直在那,原來就她一個是被蒙在鼓里的傻瓜。
美國?!呵!很好!真好!
「啪!」
「你們有什麼資格隱瞞我該知道的真相。」
「啪!」
「你們有什麼資格踐踏我的人生和愛情。」
「啪!」
「這是你們這群混蛋該賞的。」
冷曦譏笑嘲諷的半眯著狹長的眼眸,狠狠的給了葉天浩一記記耳光,手心發麻也抵不了她升騰的心火,咬牙切齒般的低吼,這是他們自私行為下愧欠她的。
一記記耳光讓葉天浩臉頰紅腫,唇角破裂,可他只是歪斜的臉緊抿著唇,任由滿口的血腥在口腔里回蕩,眸光的焦距依然鎖定了她。
多少的疼,多少的念,多少的愛,多少的痴心痴守,多少的痴願痴了——終,沉痛隱忍。
不知何時聲響驚醒了王馥梅和葉泉,而王馥梅不敢置信瞪圓眼楮,竟然看到的是冷曦一記記毫不留情的耳光,那耳光響而狠,如同扇在她的臉上般。
「啪!」王馥梅三步兩跨的一把拽住冷曦高揚起的手,狠狠的反手也扇了冷曦一記耳光,怒目瞪視,「冷曦你作死啊!你竟然敢扇天浩的耳光?!誰準許你的膽子?」
「媽!」葉天浩一把托扶住冷曦歪斜的身軀,神色緊張,就差一點他對面的冷曦就被王馥梅給推下樓了,不由蹙眉不悅,「媽,你先回房,我和冷曦有些話要說。」
「天浩,你怎麼能任由她打你?」王馥梅怒視瞪著冷曦,復有心疼的看著唇角破裂的葉天浩,不由又怒上三分,「冷曦,你深更半夜發什麼瘋呢?天浩是你能動手的人嗎?」
「我發瘋?是。我是發瘋,可我發瘋也是你們葉家人逼瘋的。」冷曦揮開葉天浩扶持的手,冷眸譏笑的對視王馥梅,現在還有什麼好維持的,從葉天淇流產時所有假象的平和都撕破了,她怒,那她心口的怒氣誰來平息?
「你們一個個都是騙子,葉天澤明明沒死,卻騙我他死了,為什麼?你就那麼想死一個兒子嗎?啊?還是你們想看我做葉家的寡婦?對你對我有什麼好處?」
「瘋?到底誰瘋了,一個好好的活人不做去做死人,他才是瘋子,葉天澤他才是罪大惡極的瘋子。不。不。你。你。你。你們葉家人才全部都是瘋子。神經病。」冷曦雙目赤紅指著葉天浩、王馥梅和二樓的葉泉嘶吼著,整個身軀因為血液沸騰而輕顫著。
「不許你這樣說天澤,你不配。」冷曦的話觸動了王馥梅的逆鱗,被葉天浩攔截的手臂再次揚起想狠狠的扇死冷曦,可再次被葉天浩阻攔了,「天浩,你讓開。」
「都夠了。」葉天浩夾在王馥梅和冷曦之間,浮腫的臉陰霾一片,單手試圖護著冷曦,可冷曦毫不領情的避開,而王馥梅同樣容不得別人詆毀她的兒子。
維護、發泄都在一瞬間交織,也在一瞬間停止。
「砰!」一聲巨響,冷曦的身軀從欄桿內側外翻,雷霆萬鈞之間葉天浩想都沒想順勢單臂拽住,可所處的位置是樓梯而不是平地,只見葉天浩半抱著冷曦一起摔了下去。
「啊!天浩!」王馥梅後驚覺的大喊,慌亂的扶著樓梯下看,就見葉天浩將冷曦護著懷里重重的摔在二樓花台,又一個慣性重重的落在一樓大廳。
一連兩次的重撞葉天浩感覺整個骨頭都裂開一般,俊朗的臉抽痛的變色,咬著唇再次將懷里的人擁了擁緊,還好,還好她在他懷里,破裂的唇角露出一絲欣慰的笑靨。
而冷曦並沒有葉天浩認為的好,在墜落二樓時葉天浩只拽住她半截身,所以她的後腦撞到花台上,短暫的疼痛讓她大腦一片的空白,隨即被黑暗吞噬。
「冷曦!冷曦!你還好嗎?」葉天浩輕模懷里柔軟的身軀想坐起查看,可身軀怎麼也動不了,只能輕聲叫喚。
「天浩怎麼樣?」葉泉首先彎身查看,卻不敢輕易移動抱在一起的兩人,犀利的目光閃過隱晦不明的光,讓葉天浩心口一抽,有被看穿的恍惚。
「天浩,你想嚇死媽嗎?啊?別亂動,哪疼?你哪疼?」王馥梅磕磕絆絆的下樓直接跪在地上,淚眼迷蒙,顫抖的手卻不知道放哪好。
「媽,沒事。你看看冷曦,她怎麼沒有反應?」葉天浩蹙眉咬牙的移動身軀,看到的卻是雙目緊閉一動不動的冷曦,剎那間葉天浩覺得世界崩坍了,整個人像是陷入了無邊的黑暗里,惶恐不安,手抑制不住的顫抖,想觸模卻無法動彈,不由撕裂悲愴的呼喚,「冷曦!」只覺得心口一陣劇痛,一股甜腥涌了上來,從他的嘴角流出。
「天浩,你,你……」王馥梅被葉天浩駭人的神色震懾住了,恍然的發現她是不是錯查了什麼?不會的,她的天浩不會的,天澤如此,她的天浩不能如此,絕對不會的。
「先叫救護車。」葉泉冷沉壓住王馥梅混亂的思緒,卻瞥著葉天浩死死扣住冷曦腰間的手沉默幾秒,終究蹙眉轉身撥打電話。
王馥梅整個身軀都癱軟在地上,怔怔的看著葉天浩和冷曦,什麼話也說不出來,整個心亂糟糟的,卻殘留唯一的理智便是,冷曦這禍害留不得,她禍害了天澤,害了淇淇,現在又要禍害她的天浩。
不。她絕對不允許。絕對不可以。
王馥梅的目光如淬著毒般的瞪著慘白臉色的冷曦,她對她來說已經是如同毒瘤般的存在,割棄勢在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