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示弱?」春兒不解的看了眼晨兮笑道︰「小姐這話春兒不愛听了,春兒雖然人不機靈,嘴也笨些,可是丫環的臉面代表的是小姐,難道奴婢要長了他人的志氣滅了自個的威風麼?」
「傻丫頭,退一步海闊天空,威風不威風又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何況真正強大的是內心,而不是表面。你可懂?」
「真正強大的是內心?」春兒似懂非懂的咀嚼著這話,良久她才展顏一笑道︰「奴婢懂了,小姐放心,奴婢不會給小姐惹事,不過有人敢惹奴婢,奴婢就暗箭傷人。」
晨兮微微一愣,遂無可奈何的笑了笑,抬手給了春兒一個爆栗,啐道︰「就你這個小樣還暗箭傷人?」
「嘿嘿。小姐莫要小瞧了奴婢去,不是說近墨者黑,近朱者赤麼?奴婢隨著小姐這麼久,雖然蠢笨學不會什麼,但不至于傻到真的什麼都不會!」
這話…。
晨兮听了撲哧一笑,瞪了眼春兒斥道︰「春兒,哪有你這麼說話的?你這是夸小姐還是罵小姐呢?難道你什麼暗箭傷人就是跟小姐學的麼?」
「呃…」春兒也呆了,半晌,才囁嚅道︰「小姐您這話說的,有意歪曲奴婢說的話,這不是存心難為奴婢麼?」
「嘿嘿,這倒怪起小姐我來。」
「奴婢不敢。」春兒連忙伸了伸舌頭作了個俏皮的樣子,惹得晨兮禁不住的笑了。
以往春兒是絕不敢這般與她調笑的,想來是昨兒個睡在一室後,與春兒感覺親近了,才勾起了春兒未泯的童心。
「快幫我梳洗吧。」她柔柔的說了句,春兒連忙閉上了嘴,忙了開來。
晨兮尚未及笄,所以並沒有什麼特別煩復的發型,只不過編幾個小髻,輔以幾條色彩鮮艷的絲帶裝點一下而已。
「小姐,一會去夫人那里,帶上夫人給小姐的玉芙蓉吧。」
說完春兒自作主張將幾朵小小的玉芙蓉嵌在了她的發間,放好後,眼中含著興奮道︰「小姐眼見著越長越漂亮了,雖然還未及笄,已然有了大儒風範,真真是月復有詩書氣自華,這是什麼人也學不來的。」
春兒這話是有出處的,別看二小姐如琳天天頤指氣使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嫡小姐,可是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卻是時時刻刻處處都在模仿晨兮,可是暴發戶就是暴發戶,沒有千年儒家傳承的血脈,沒有十幾年的書詩傳達,又怎麼可能學得其中三味呢?只不過是畫虎不成反類犬而已。
晨兮冰雪聰明又怎麼能听不出她語中之意呢,她淡淡地笑了笑。
只這一笑卻又讓春兒驚艷了,贊道︰「小姐,這天天都是奴婢給小姐挽的發,怎麼從來沒有今日這般覺得小姐美呢?」
「噢,我怎生美了?」
鏡中的晨兮挑了挑眉,只這一挑卻見了風流,那一轉眼間的韻味連春蘭秋菊也自嘆不如,生生的傲了雪壓了梅。
「小姐明明是未曾及笄,卻有了女子的風華,尤其是眼楮之中仿佛有了許多的故事,讓人欲一探究竟。」
晨兮嘆了口氣,春兒終究是日日相伴的人,只這一點竟然亦被春兒看出來了,她兩世為人,從骨子里,血液里自然會透出更多的東西,這還是她藏著掖著,否則莫說是春兒,就算是個瞎子也會感覺到的。
前世她為太子妃位近三年,身在其位必謀其職,長年下來,積威深重,已然根深蒂固,植了骨入了血已!
見晨兮不說話,春兒也知趣的不再多言,快速侍候晨兮梳洗完畢。
不一會,幾個二等丫環端著早餐魚貫而入。
待早餐布置好後,二等丫環富兒拿起了筷子準備給晨兮布食。
晨兮輕道︰「此處沒有你們的事了,你們先下去吧。」
拿筷子的手微微一頓,富兒張口結舌的看著晨兮。
「怎麼?我說的話竟然沒有用了麼?」
听到晨兮冷冷的聲音,富兒嚇了一跳,連忙將筷子放在筷架上,低頭福了福,委曲的走了出去。
春兒有些不知所措,只覺今日小姐十分怪異,一早發落了兩個丫環…。
心想也許是小姐昨夜沒有睡安穩,所以心情不是太好。
其實晨兮是見了她們心煩,前世這幾個丫環她帶到了兮園,可是就在她最危急的時刻,她們卻一個都未站出來保護她,可嘆她對她們還那麼親近照顧,原來這些人都是白眼狼。
突然間她覺得外祖傳承下來的東西似乎有些偏頗,難道對于狼子之人也要以禮相待麼?
不,她不願意!
晨兮的吃相是極其優雅的,儒家本來就重禮儀,何況她外祖家是世代大儒,更是門生天下,一切更是以身作責,處處嚴以律已。
她輕輕的咀嚼著,幾不聞一絲的聲音,吃得慢條斯理。
看她吃飯就是一種享受,當然這僅限于她院里的人還有母親院里的人這麼認為
就連她父親都對此不以為然!
因為她父親楊大成,楊大將軍卻是馬上得功名的人,又怎麼會注重這些呢?別說是不注重,甚至是厭惡的。
甚至她母親,亦是不得他喜歡的,否則又怎麼有寵妾滅妻之說?好在二姨娘還是自重身份的,雖然把持著楊家,卻對母親十分敬重,甚至對楊晨兮及她的幼弟都是十分寬厚。
寬厚?
晨兮突然眼眯了眯,將眼底的冷芒盡數斂于暗處。要不是重生了,她怎麼知道一向乖巧的如琳會是一個喪心病狂要壞她貞潔的惡婦?由此及母,二姨娘又怎麼會好?定然是假裝的慈善!
否則這將軍府里怎麼會只知道有二夫人不知道尚有大夫人?!現在她知道了,二姨娘定然全是裝的,那麼她就要揭開二姨娘虛偽的面孔!
只不過一下弄死了二姨娘似乎太便宜她了,所以一定要二姨娘眼睜睜地看著她的權力慢慢消失,她的寵愛漸漸消逝,而她最疼的一雙兒女個個不得善終!
庶長子!楊家真是好有規矩!
晨兮低下頭掩住滿目冰冷,將恨意全然深藏,人卻慢慢地吃著,吃個不停,竟然吃下了兩碗燕窩粥,還有兩個小點心。
春兒瞠目結舌道︰「小姐今兒個的味口倒是好。」
晨兮抿唇一笑。
怎麼不好呢?重生了,才知道每日里能看到太陽升起的美麗是多麼的幸福!才知道能吃到東西時口中的食物是多麼的美味!
可笑她前世為了保持苗條的身材,飯量極小,只是因為他說他想看她在掌中起舞,于是她將自己餓得瘦成柳條,甚至連反抗時都手無縛雞之力,如今她絕不會重蹈覆轍了!
現在想來更是清醒了,如果他真的疼她,又怎麼會舍得犧牲她的身體健康去圖一眼之快呢?原來那真是當局者迷,重生後她才看清了點點滴滴…。
「春兒,再來一碗。」
「啊?」春兒愣在那里,小姐要這般吃法不吃成個胖子才怪呢?眼看就要及笄了,要是議親的人來看到小姐身體圓潤,豈不耽誤了小姐的好姻緣?
她想了想勸道︰「小姐,這一口吃不成一個胖子,如此一下吃得太多,恐會傷了身子,還是適可而止。」
晨兮听了曬然一笑,是了,她終究是放不下,竟然如此心急,要是真傷了身子倒是不美了,還是細水長流的好。
于是點了點頭,嬌道︰「今日里的粥特別好吃,倒是貪吃了些。听春兒這般一說,那就算了吧。」
春兒如釋重負的吁了口氣,她還真怕小姐堅持呢。
可是她剛松了口氣,就听晨兮道︰「燕窩粥還有麼?」
她一驚,哭喪著臉看著晨兮,心想不是不吃了麼?怎麼還惦記著?
見春兒的樣子,晨兮失笑了,她伸出蔥段小手刮了下春兒的鼻尖,啐道︰「小姐我有這麼恐怖麼?不過是想讓你也喝上一碗。」
春兒嚇了一跳道︰「小姐這可使不得,奴婢這般賤骨頭怎麼配喝這般好的東西?」
晨兮臉色一沉道︰「什麼賤啊貴的,我說使得就使的。」
春兒苦著臉道︰「小姐說使得自然使得,就怕奴婢前腳喝了,後腳就被人拖出去發賣了。」
「誰敢!」晨兮的臉陡然一厲,放射出攝人心魄的威壓。
這樣的風儀是春兒從來沒有看過的,她無端的心頭一震,情不自禁的跪在了地上,可憐兮兮的看著晨兮。
晨兮頓時清醒過來,這是將軍府,不是太子府,她已然是回到了十一歲那年,她在將軍府里不過是個嫡小姐,一個沒權沒勢的嫡小姐,而不是昔日太子倚重時的太子妃!
她想了想,自己真是太急燥了,春兒說的對,有些事主子可以恩典,作奴婢的卻不是可以承受的。
「起來。」她一把拉起了春兒,堅定道︰「春兒,總有一天,我要讓你頓頓都吃燕窩。」
春兒感動的看著晨兮,淚止不住的流,抽噎道︰「奴婢知道主子疼奴婢,其實奴婢並不是愛吃燕窩的。」
「你吃過?」
「沒有。」春兒搖了搖頭︰「就是因為沒有吃過才不愛吃。」
「沒出息!」晨兮哭笑不得的瞪了她一眼,拉著她的手道︰「春兒,除了母親還有弟弟,你們就是我最親的人了,將來我一定要讓你們做人上人。」
話說完了又加了一句「讓你天天吃燕窩。」
春兒感動的淚流滿面,不知道說什麼好,只想著這輩子就算為小姐丟了性命也是心甘情願的。
她哪知道其實晨兮是有些移情作用,把對千兒萬兒的憐惜全用在了她的身上!當然晨兮對她好也是真的。
「小姐,湯圓來了,快,來嘗嘗女乃娘的手藝。」這時張氏興沖沖地端著湯圓走了進來,一副神清氣爽的樣子。
晨兮看了眼湯圓,苦著臉道︰「女乃娘,你做得晚了,我都吃飽了。」
「啊?吃飽了?」張嬤嬤臉色一變,恨不得要罵出口,這不是消遣她麼?真是吃飽了的撐的!待看到晨兮如水般沉靜的臉頓時將話縮了回去,按捺住心頭的驚訝,尷尬道︰「要不小姐再吃些?」
春兒急道︰「吃不得了,小姐已然吃了兩碗燕窩粥兩個小點心了,再吃得積食了,尤其是糯米食物。」
「啊?小姐怎麼吃這麼多?」張嬤嬤也嚇了一跳,平日里晨兮最多吃一碗粥一個點心的,今兒個是怎麼了?怎麼透著邪門?
「許是想女乃娘的湯圓,越想越饞,就多吃了些,這會倒好,女乃娘的湯圓來了,我倒吃不下了。」
張嬤嬤這才放下戒心,笑道︰「哪有這麼饞嘴的?以後小姐想吃早些說,我提前準備了。」
「好。」晨兮乖巧的點了點頭,心里暗自鄙夷︰提早準備下毒麼?
她當然只是這麼月復誹一下而已,自然知道張嬤嬤不會下毒,也不敢,因為那位可不會讓她輕易死去的。
她是來當如琳的墊腳石的,這個在她前世死前,她突然明白的,怪不得二姨娘會一力主張讓她嫁給當時還無權無勢卻文才出眾的他,原來她就是為如琳鋪路的!
嘿嘿,一個嫡女給庶女鋪路!這真是好算盤!
不過她是不是得感謝二姨娘呢?不管怎麼說,二姨娘還找了個最有希望的給她,其他庶出的姐妹都分別嫁給了其余的皇子為妾,有的皇子根本就是扶不上了阿斗甚至根本不可能有機會上位的。而只有她嫁給了他,而他也不負眾望,月兌穎而出終于站在了高處!
可悲的是她也終于成了如琳的墊腳石,她用了五年的時間將他送上了高位,也給二姨五年的時間,將二姨娘一家送上了滔天的權勢,更讓如琳有了五年的時間變成了奇貨可居!她真是蠢啊,蠢得識人不明,蠢的中了二姨娘的奸計,終于蠢的送了性命!
還好,她還有機會!
重生了,疼她之人,惜她之人,她必會護之珍之,保他們一世的富貴榮華。害她之人,傷她之人,她必會讓他們十倍百倍乃至千倍還之!
她慢慢地閉上了眼楮,斂去滿眼的霜刀寒劍,再睜眼間已然清澈如水,看不出一絲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