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我信你
見秦錚如此快就恢復了平靜無波,唐文庸難免有些悻悻,也隨手捏了一塊白塊塊放進嘴里,片刻,就噗地一聲吐在了地上。
指著秦錚,嗔目道︰「你……你……哈哈……秦錚,你也有今天!哈哈……」
最初的厭惡之後,唐文庸迅速地想明白了其中的關竅,登時暢快地大笑起來。
秦錚懶懶地又捏了一顆放進嘴里,慢慢地吃著,睨著唐文庸道︰「我有這個人管著了,你呢?連個管你的都沒有吧?」
一句話,直戳唐文庸的軟肋,讓他的臉色登時青黑起來。
「哼!」唐文庸冷哼一聲,將各種手術用具放進匣子,抱著起身道,「誰和你一樣沒出息!我還是去廚房尋塊豬肉,練習練習怎麼給你切除腐肉吧!」
說完,挑挑眉,目光威脅地瞥了秦錚一眼,扭身走了出去。
還敢刺激他?也不想想,他的小命兒可是握在他手里吶!
與唐文庸和解了之後,邱晨專心致志地籌備藥劑,將一張張床單洗干淨煮透消毒後再晾干,也趁著這幾天時間,一遍遍嘗試後,終于做出了月兌脂棉。有了這個,擦拭傷口、涂抹藥水、消毒,都變得方便易行起來。
之間,唐文庸還會不時拿著塊豬肉跑過來,和她討論怎麼樣縫合,怎麼樣切除……那樣子,哪里還有之前的別扭,簡直就像邱晨最熟悉的同學、同事,還是學弟那種,讓邱晨隱隱找回了一絲熟悉的感覺。
而邱晨也會向唐文庸商討藥劑的制作。唐文庸提出些許建議外,更多地是對邱晨想出的種種奇妙用藥方法驚奇不已,看到擁有良好吸水性的月兌脂棉,更是驚異不已,當即就從邱晨第一批做出來的月兌脂棉成品中拿走了一大塊,用到了他的實驗操作中去了。
如是,兩人忙忙碌碌地準備著的同時,也沒忘了最為重要的一個人。兩人協同合作後,秦錚的身體恢復的更快,到了十月底的時候,除了傷口仍舊沒有愈合,面色卻好了許多,看起來不再像剛到時那樣蒼白無力了。
邱晨和唐文庸一商量,當即決定,就在第二天,也就是十月最後一天,十月三十日,給秦錚動手術療傷!
當天晚上,邱晨和唐文庸最後對備好的藥物、用具都一一查看了一遍,確定無誤之後,又重新商量了一遍手術過程,這才放下心來,各自回屋休息。
林旭自從上了縣學之後,沒旬第一天休息。三十這天一大早,青江就趕了馬車直奔縣城,去接第二天休息的林旭。
邱晨也從一大早就帶著青杏、玉鳳開始忙乎。
前後院的幾口灶在早飯後,一起點火,除了兩個小灶眼上炖著兩個藥罐外,其他的大鍋都清洗干淨,燒出一鍋鍋熱水,先抬進屋去,給秦錚洗浴。先用肥皂洗一遍,再用酒精擦洗干淨,穿上褻褲中褲之後,赤著膀子,再一次由唐文庸用消毒的月兌脂棉球蘸著酒精給他的傷口周圍擦拭干淨。
在這之前,邱晨已經帶著青杏玉鳳,將西里間的各處清掃一遍,再噴灑上邱晨制作出來的抑菌劑,桌椅板凳之類的表面都用酒精擦洗了一遍,牆壁重新裱糊一遍,頂棚來不及裱糊,直接用消過毒的床單掉起來,隔絕可能掉落的灰塵。
等炕上鋪了消過毒的床單,唐文庸這才將秦錚扶進來,喝了早就備好的麻沸散後,上炕靠著炕沿躺好。
邱晨和唐文庸同樣清理好了自己,穿了消過毒的隔離長袍,頭發用消過毒的頭巾包裹住,一絲亂發也不露,嘴上戴了口罩。唯一沒辦法的,是沒有醫用橡膠,沒能做出手術手套來,邱晨只好在穿好這些之後,最後一次在房間里備好的酒精盆子中,浸泡雙手,最最後一遍消毒。
他們倆準備的差不多的時候,秦錚也隱隱有些困倦了,意識已經漸漸地開始迷糊,卻仍舊不肯閉上眼楮,只側著頭,盯著慢慢走過來的邱晨。
「將軍,你放心吧,我和文庸做了最細致的準備,這一次,你的傷一定能治好,你要做的就是放心睡一覺,等你醒來之後,傷口的腐肉就被切除干淨了。」邱晨盡量地組織著語言,寬慰著即將經歷手術的‘病人’。
對與秦錚的意志力和生命力,她一點兒也不懷疑。但,她更相信,了解和信任,才能讓患者更放心地將自己交給醫生。這樣能夠更好地保證手術成功。
「我,信你!」秦錚看著邱晨的臉,努力清楚地用模糊地意識和麻木的唇舌說出每一個字,「你,盡管,放手……施……為……」
一句話說完,秦錚的意識漸漸陷入黑沉沉的混沌之中。眼簾也終于慢慢垂了下來。
邱晨看著仍舊消瘦、氣血不足的,這張年輕剛毅的臉龐,只覺得喉頭微微梗塞……
抬起頭,眨了眨眼,片刻之後,才讓自己的情緒平復下來。
轉回頭,向唐文庸點點頭︰「開始吧!」
哪怕用豬肉實驗了不下幾十次,哪怕,他已經能夠熟練地切除極細微的皮肉組織,也已經能夠非常熟練地縫合打扣,針腳早就能夠做到工整美觀細致……但真正要在一個大活人,特別是在一個比自己親兄弟更親近更信任的兄弟身上動刀子,臨場的唐文庸仍舊覺得心跳過速、呼吸急促,甚至有些微的呼吸不暢和胸腔憋悶。
邱晨一眼瞥到他微白的臉色,就露出一抹了然。當初,她第一次解剖動物、解剖尸體的時候,同樣有過這種經歷。
不過,就如同很多事情一樣,臨場前的緊張不可避免,但真正動起手來,開始了,發現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難,緊張也就會隨之消散。
邱晨取了一張消過毒的床單將秦錚赤果的上身蓋住,床單上早開好的孔洞正好將他手上的肩胛部露了出來。
拿了浸泡過酒精的棉球瓶子,又拿了一把長鑷子遞進唐文庸手中︰「來吧!」
唐文庸深深地吸了口氣,接過鑷子,夾了邱晨倒出來的酒精棉球,側首看了邱晨一眼,再次深吸一口氣,低頭,開始給秦錚的傷口周圍做最後一次消毒。
徹底消毒,又用酒精棉球將傷口內部清理了一邊,唐文庸閉了閉眼楮,默默地回想邱晨給他講述的人體肩胛部的血管分布和走向,然後,微躬了身,左手扶住傷口兩側,右手握住邱晨遞過來的手術柳葉刀,靠近秦錚微微外翻的傷口表皮,用力切下去……
剔除腐肉,避開血管,用止血鉗止血,清理出血,最後縫合,敷藥,包扎……
確如邱晨了解的一樣,只要開始動手,唐文庸就漸漸鎮定下來,一個步驟一個步驟地走下來,做的竟是非常完美,就連她這個多年在無數動物身上鍛煉出來的手術技術,也好不了多少了。而且,唐文庸把握的非常精準,腐肉切除徹底,卻幾乎沒有傷及健康的組織,在血管、淋巴密布的肩胛部,也沒有引起大出血,僅有的幾根細小血管,也被他快速地用止血鉗止了血……
等他將最後一針縫合,邱晨已經暗暗地松了一口氣了。
她知道,最重要、最基礎的療傷第一步,已經圓滿完成了。
接下來,只要把握住抗菌消炎,避免傷口感染,等傷口愈合,就只剩下慢慢療養了。
給秦錚縫合好傷口,兩人合力,將仍舊昏睡的秦錚移到旁邊松軟潔淨的褥子上,用被子給他蓋好。又清理了各種用具、污物,邱晨這才解開口罩,端著一盆子污物,走出了西里間。
「林娘子,爺……可好?」秦義秦禮同時一個箭步沖了上來,盯著邱晨關切地詢問著。
神經緊繃了將近一個時辰,手術完成後,邱晨這回二實在是累得竭力,但仍舊露出一個寬慰的笑容,「放心吧,手術很成功。這會兒將軍還在沉睡,你們進去後,一定要照顧好他,不要讓他的左側胳膊動,避免再把傷口掙開!」
秦義和秦禮臉上登時歡喜起來,兩人歡喜地對視一眼,同時對著邱晨拜下去。
邱晨一手一個扯住兩人的衣服,苦笑道︰「別,你們可憐可憐我,讓我回後院歇會兒吧!」
「哈?」秦義傻傻地應了一聲,被秦禮一把扯住,恭恭敬敬地給邱晨躬身施了禮,然後,秦禮上前搶過邱晨手里的污物盆子,秦義則進了里屋。邱晨這才無奈地笑著,出了前院兒正屋,回了後院。
洗澡,換上被汗水浸濕的衣裳,換了一身舒適的衣褲,這才在里屋的炕上坐下,端起青杏送上來的一杯茶,慢慢地喝了起來。兩杯熱茶喝進月復中,邱晨這才覺得從那種緊張的月兌力中緩過勁兒來。
略略吃了兩塊點心,邱晨打發青杏把大興家的叫過來,囑咐了她中午做什麼,就又起身去了前院。
別說麻沸散,就是現代熟練地麻醉工藝,也沒辦法準確判斷患者麻醉的程度和清醒時間。另外一個就是,麻醉藥的效力過去之後,傷口的劇疼是非常難以忍受的……這些情況,她畢竟見過許多次,比起毫無經驗的唐文庸要知道的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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