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開維在東郊分局可稱得上為「中流砥柱」,通過順路的「異地執法」,他的名聲早已「聲名遠播」了。不光在省會A城,就連全省,乃至京城,好多警察同僚都听說過他的名字,也知道了他的外號——「郭鬼子」。
然而出大名不一定是好事,引來的是更多的人嫉妒他,也有人不以為然的說道,「郭鬼子這小子,竟會耍小聰明,你們看著吧,這家伙得瑟不了幾天了。」
話說同郭開維一起療養的兩名老警察,他們對郭開維的印象很好,有空的時候,他們就會以老賣老的在市局的首長面前,說郭開維是如何如何的好,辦案能力是如何如何的強。
可是那七,八名「車匪路霸」並沒有馬上得到處理,而且羈押在A城的看守所里,之後就再沒有了下文。處級老民警是個有事藏不住的人,他找到了主管刑偵的副局長,想問清楚這事究竟該怎麼辦了,是不是先獎勵一下辦案的民警,特別是領頭的郭開維。
省會城市的副局長,當然算得上是首長了,他對老民警的到來,一點也不感到意外,而是細聲細語的關懷著這位老同志。尊敬年紀大的老同志,歷來是警隊的優良傳統和作風。
可是老民警反倒是不買賬,原因是這位副局長,曾經和他一起共過事,更是他的小師弟一級的,他開門見山地大喊大叫起來,根本沒有把他當作領導來看。
「這麼大的功勞你們不獎勵,你們還要表彰什麼樣的?你說說,給我說說?」
「我們還在研究,先等等,先等等。」
「啥,還要研究研究,這事都是明擺著的,你們把幾個犯人交給省里就是了,還用你們研究個啥呀,我都打听明白了,那幾個犯人天天在看守所里好吃好喝的,悠閑得狠。」
「老哥哥,哪有這麼簡單的事呀,這里邊的事你不了解,還是先回去吧,等一有了結論,我馬上第一時間通知你。」
「那你先把郭開維給我獎了吧,按照規定,最起碼得給個三等功吧。」
「這個嘛,我們還得研究一下,必竟這活是大家一起做的,獎誰不獎誰,我們班子的意見還不統一,開了會才能落實。」
老民警見副局長一直在給自已打「馬虎眼兒」,更動氣了,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歷數他作為主管刑偵的副局長不作為,有功該獎,有錯必罰都做不到,談什麼上下一心,一碗水端平啊。
副局長也不是個好欺負的人,這個從上班就是刑警的老民警,雖然當了領導了,脾氣變小了,可也不是什麼軟柿子,讓人隨便捏。見老民警這樣說他,他也忍不住的反駁幾句。
「老哥哥,你傻啊你,不是我說你,你讓郭開維當槍使了,你還蒙在鼓里呢。」
老民警一听副局長這話,丈二和尚模不到頭腦,「你說我讓郭鬼子給耍了,這從何說起啊?」
「我違反組織紀律和你說白了吧,這事本來不歸我和你講的,這幾天就有定論了,不過你今天既然找我了,我就把底透給你,這事鬧大了。」
原來事情真的沒有那麼簡單,這伙「車匪路霸」雖然算不上什麼大角色,也就是在縣一級的國道邊上做點「小買賣」,可是他們後邊有著相當復雜的人際關系。
A城主管司法的政法委副書記,就是從這個明不見經轉的小縣城里一步一步走出來的。他是農村娃出身,從最低級的鄉鎮辦事員干起,歷經普通科員,鄉長,縣長,縣委書記,最後升到省城,成為A城市的政法委副書記。那些「車匪路霸」全是他村里的老鄉,其中還有他的堂兄弟,這些人沒事時都是些農民,在田間辛苦地勞作著,也算是自在的很。
可是改革開放以後,金錢對普通人的誘惑就大了起來,大家听說「截道」可以發財,就有人鼓動村里的年青漢子們做這樣的生意。常言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守在國道邊上,當然得收點「買路錢」了。就這樣,村子里的幾個中年後生帶著,聚集了七,八個人,組成了一個小型的「截道隊」。他們工作的重點就是國道邊的山腳下,只要有車通過,他們就會裝作要搭車的樣子,專搶過往的大客車。可是他們雖然是搶劫,但還是很膽小的。雖然手中有大砍刀,但從來沒有用它來砍過人。見到想反抗的乘客,他們就會一擁而上,利用拳腳來說話,大砍刀也就是嚇唬嚇唬人。
有人搶劫,當然就有報案的了。起初縣里的警察還出出警,當他們來到村里想把作案的人員帶走時,這位A城紀委副書記的父親就站了出來,「怎麼著,這事就是我領人干的,你們把我帶走好了。」
常言道;七十不打,八十不罵。眼前的這個老頭已過八十。老漢這輩子生下了六名子女,紀委副書記是最小的。眾警察都認識這位老漢,原因更不用多說了,他兒子曾經是這個小城市里的一把手,他們哪敢把他抓走啊。于是就回去向局里領導進行報告。
局里領導知道這情況後,也是十分的頭疼,自知自已這個衙門解決不了,就接著向縣委,縣政斧報告。
縣長和縣委書記,都是老漢的兒子一手提拔起來的,雖然他們認為這事非辦不可,但是還得和他們的老上級打好關系不是。于是他們硬著頭皮給A城打了電話,A城政法委副書記一听是自已父親惹事,也不好包庇,「公事公辦,不管誰違反法律,一律嚴辦,我老子也不行,你們看著辦吧」。說罷就掛上了電話。
兩位縣領導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們也沒有辦法。這位老上級正值「正年」,前途遠大,現在雖說是A城的政法委副書記,有可能不出幾天,就會成為A城的主要市委領導,不出幾年,有可能成為省里的主要領導也說不定,他們哪里敢抓他的父親呀,于是就把這事給壓了下來,從此不提起了。
縣里領導都不提這事,當地公安局的領導自然也不會提。打那之後,只要有報案「截道」的,公安局的領導們就會問,「死人了沒有,要是沒有死的就別告訴我了,你們自個去處理吧。」
領導都這麼說了,當然下頭的民警就更不管了,哪人願意因為這事得罪人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要有報案的,他們也會馬上接待,錄完筆錄後,扔到一邊,也不會派人前去打擾這些「硬骨頭」們。
既然沒有人管了,「截道」這個行業就更加盛行了,不僅在一個地點發生過,好多地方都發生過。縣公安局的民警們,他們認為只要不是那個不能動的村子的事,他們全該管,也會時不時地送幾個‘截道‘的主兒進號子里,唯獨沒有那個村子里的人。
郭開維「異地執法」的事,震驚了整個A城和那個縣城,就連省里的領導都知道了。這簡直捅了個「馬蜂窩」,下頭的人都不知該怎麼處理了,就連A城公安局的領導們都感到頭疼,因為主管司法的政法委副書記,正好是他們的頂頭上司。案件的主因還是在他的出生地,犯人更是他的堂兄弟們。
這位政法委副書記見事情已經露了,為了保護自已,給市委打了報告,采取對案子進行回避的方式。這招還真靈,他退居世外了,下頭就更「抓瞎」了。處理重了不是,處理輕了還不是。所以A城市局的領導,就把這事上交了市委,他們也不管了。只听市委領導的指示,他們要嚴辦,他們就嚴辦,要輕辦,也就輕辦了。
別看這位政法委副書記不是市里的主要領導,可是他的年輕,就注定了他是個有前途之人。這位副書記,是省里作為以後的儲備干部放在A城進行鍛煉的,省里領導的意思是,通過幾年的中層崗位學習,給他下放到某個地級市當一二把手的,最不濟也會把他放在省公安領導的崗位上的。現在既然案子和他有關,當然A城市委也不好馬上拿出處理意見,也就只好再往上報了。
到了省里,什麼事都好說了,省委決定,既然是違法犯罪的事,當然要一查到底了。不管牽涉到哪個人,都得弄清事情的主因,不放過一個壞人,也不能冤枉一個好人。就這樣,省里組成了專案組,對這個不起眼的小案子進行了嚴查,查出來的結果也很復雜,牽涉到的人員也很多。省委領導批示,全部進行處理。
郭開維引起的這個案子,造成了縣里的十幾位主要領導下馬。這些人包括縣委書記,縣長,縣里的公安局長,副局長,刑警隊長,好多曾經接觸這案子的民警。還有當地的鄉長,鄉黨委書記,武裝專干一類的小干部。足足有近百人丟掉了「烏紗帽」。唯獨有一人得以幸免,那就是那位置之世外的A城政法委副書記。他的問題一查就清楚了,他的親屬,包括他的父親沒有參與截道,他也是知道這件事的,不過他已經告訴打給他電話的人,「公事公辦」了,他們不辦那是他們的事,自然和他無關了。
當副局長把事情的原委和老民警說清楚之後,老民警都傻了,「這才幾天呀,怎麼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局里都沒有傳的。」
「這是絕密,看你是我的老哥哥,我也就今天和你說了,你不要往外傳呀,你還給郭開維請功呢,這小子捅了個天大的簍子,他不出事我這姓氏都倒著寫。」
老民警從副局長的辦公室里走出來,回到了自已的辦公室。他也是刑警出身,他細細地思考著案件的來龍去脈,終于讓他悟出來了。「嗎的,郭鬼子啊郭鬼子,你真是人小鬼大呀,你自已不敢惹這案子,這回拿老子當了槍使,你把我給賣了,我還要幫你數錢呢。」他料定是郭開維在算計自已,恨死了郭開維。
回到局里工作的郭開維,他真的沒有想這麼多,他當時抓這伙犯人的時候,也就是想借助同事們人多,進行抓捕罷了。但是事隔很久,他們立功的表彰一直沒有下來,郭開維就有一種預感,這案子沒有這麼簡單。
又過了一個多月,東郊公安局的局長上調了,因為女兒上學的原因,這個本來就是京城人氏的局長,調回到了老家,到部里工作了。接下來政委也調到市司法局擔任副政委了。由于市局的領導十分相信東郊分局的領導班子,副局長也就榮升局長,政治處主任當上了政委。
一個若大的分局,前幾把手都提了,自然副局長的位置就空了下來。同事們都認定,這個位置非郭開維莫屬,听說市局給的還是兩個副局長的指標,作為東郊分局的創始人之一,論戰功論資歷,郭開維都是最有資格的。如今他當了正科級也有一陣子了,提上一格也很正常。于是局里的同事,一見到郭開維,都是十分的尊敬,宛如把他當成了副局長。
提一個科長,這對組織程序來說,只要局里黨委會的成員們提名就可以了,上報到市局之後,一般都會通過進行任免的。但是副局長就不一樣了,這需要市委的組織部門下來進行審查,還要和分局的主管領導進行溝通,最後整理好材料報到市里領導那里,親自圈閱後,才能任命的,這一套下來,是相當嚴格的,要是哪個地方出現了紕漏,這個候選人就會讓PASS了。
為了公平起見,市委組織部,拿出了局里的三名副局長人選,向局里的同事們進行評議。第一個是郭開維,第二個是廖隊長,第三個則是才調進來的秘書科科長。眾人都一齊把票投給了郭開維,就連局長和政委都看好郭開維,認為他不但年輕,而且在東郊分局的功勞還很大,很能服眾。
然而事以願為,市委的通報下來了,任命廖隊長為東郊分局的第一副局長,秘書科科長為第二副局長,唯獨郭開維沒有當上這個局長,這讓分局所有的同事都大跌眼鏡。
不光如此,就連剛上任的局長也讓調走了,調到市司法局任副局長了,雖然說是「提了」,但是他在司法局的座次是「末位」,基本上可以說是給「掛」起來了。
新上任的東郊分局局長是另一個區的副局長提上來的,他一上來,就把黨組整改了一番。由于新提上來了兩個副局長,再加上又吸收了兩名科長進了黨委班子,郭開維在黨委的排名也進行了調整,給他排在了「末位」,局長還對郭開維講,這是工作上的需要,因為這是按職務進行排名的,讓他不要有抵觸情緒。
郭開維認為這個很是合理,既然前頭的全是局領導,自然他要排在後面了。但是讓他不理解的是,後加進來的兩個科長,按資歷都不如自已,他們憑什麼排在自已的前頭。
郭開維由于「車匪路霸」事件,不但沒有得到任何的獎賞,反而在分局失去了地位。這原因很簡單,那位政法委副書記在這個事件當中,不但沒有受到任何的沖擊,反而因為「大義滅親」,得到了重用,如今他已經成為了A城的市委常委,政法委書記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