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伸到眼前的手,莫池瀚的表情有些奇怪,足足打量了傅歆有半分鐘,才伸過手和她飛快踫了下,「謝謝傅總的道賀,這是我自從當選這市長以來,听到的最好听的,也是最想听到的道賀。」
傅歆收回手,臉上的笑意不淺,卻沒有一絲是直達到眼底,「莫市長又說錯了,我早不是什麼傅總了,你還是叫我傅歆吧。」
「傅歆?」莫池瀚仔細打量著她,「是不是應該叫你邱歆更合適?」
傅歆臉色一凝,「莫市長,你開的這玩笑,可真是一點都不好笑。」
莫池瀚修長的十指相互錯疊,有一下沒一下的輕輕叩擊著澄亮的大理石桌面,「你看我的樣子像是在和你開玩笑嗎?我沒和你開玩笑。」
「莫市長,你大費周章,進不去部隊,不惜讓一只鳥送信,不會就是為了和我討論到底有沒有開玩笑吧?」傅歆笑了笑,清眸深邃。
莫池瀚看得很清楚,那是她在張奇面前從來都不會露出來的深邃,心里有些不舒服,他強忍住了,「傅歆,讓一只鳥送信,也實屬無奈,既然大家都是痛快人,有話我就直說了。」
傅歆靜靜的坐著,低頭看了眼,早在她進這個包廂就已經放在這個位置上的咖啡,並沒有喝一口。
莫池瀚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面前的咖啡,笑道︰「你不會以為我會在里面下毒吧?」
「莫市長想多了。」傅歆朝後靠在沙發後背上,「我只是不喜歡喝咖啡而已。」
莫池瀚按下桌子上的按鈴,服務員很快進來了,恭敬地問莫池瀚,「先生,您有什麼需要嗎?」
莫池瀚朝傅歆看去,「把餐單再拿給這位小姐看一下。」
「不用了。」傅歆接上話,「給我一杯白開水就可以了。」
服務員很快就送上白開水,大概是感覺到氣氛很緊張,退出包廂的速度特別的快。
「剛才說到哪了?」莫池瀚支撐著下頜,滿臉微笑的問傅歆。
傅歆端起水杯,輕輕抿了口,神色淡淡,「在莫市長那里,有很多我想知道的事。」
「嗯。」莫池瀚端起咖啡,喝了一口,他的口非常的大,只是一口,咖啡已經淺下去一半,「我知道的還真有點多,不知道傅小姐想听哪些?」
他像個紳士在詢問女伴的意見,傅歆卻清清楚楚的知道,他的笑容背後,隱藏著什麼樣的猙獰可怕。
聳聳肩,「我無所謂啊,莫市長說哪些,我就听哪些。」
莫池瀚模模臉,微笑,「外界傳聞不假,好歹做了大半年傅氏的總裁,個性還是這麼的隨和。」
傅歆像是經不起這夸,有點冷,雙手捂住水杯,「真听不出來這話是在夸獎我呢,還是諷刺我?」
莫池瀚表情格外認真,「當然是夸獎。」
「謝謝。」傅歆對他舉起水杯,「為了莫市長的這句夸獎,我也必須要敬你,以水代酒,還忘莫市長不要嫌棄才好。」
「怎麼會?」莫池瀚端起咖啡杯,于是兩個人踫杯,他看著傅歆的眼楮,說︰「只要是你,我都覺得是榮幸。」
喝了一口水,傅歆把杯子放到桌子上,「莫市長,您現在是一市之長,時間可比我這個無業游民寶貴的多,有些故事可以開始說了吧。」
莫池瀚笑了笑,很難得沒有再順著她的話說點什麼,他又一口,咖啡杯已經見底,傅歆把眼前的咖啡推給他,「如果不嫌棄,莫市長將就著喝吧。」
莫池瀚沒有客氣,也沒有嫌棄,端起杯子真的又一大口,半杯咖啡已經沒了。
傅歆對他遲遲不入正題,心里盡管已經有點焦急,臉上卻沒有表露出來,更沒有出聲催促。
莫池瀚咽下咖啡,也的確開口了,「這個故事說起來還真的有點長,你餓嗎?要不要叫點點心進來?」
傅歆在心里對他這樣東拉西扯,卻一直都不入正題,早翻了不知道多少個白眼,臉上依然平靜,「我不餓,莫市長要是餓的話,請自便。」
莫池瀚有點訕訕,模了模鼻子,聲音有些低沉,「我不喜歡听你叫我莫市長,顯得生分,要不你和我一樣,也叫我的名字。」
傅歆沉默了一會兒,點頭,「好,莫池瀚你的故事可以開始了吧,我還真的非常期待。」
莫池瀚自嘲地勾勾唇角,「如果我不是故事里的主角,也許這個曲折的故事,我也會覺得非常有意思,可惜啊……」
傅歆沒有打斷他,莫池瀚沉默了一會兒,真的說起了那段塵封了二十七年的往事。
這是他第一次把自己的故事說給別人听,隨著漸入故事,時間像是倒流,他重新又去溫習了遍那時的痛苦
傅歆越听越震驚,到後來神色震的都快坐不住了。
她早根據他和張清士依稀相似的臉部輪廓,隱約猜到他和張清士的關系,只是當親耳听到當事人證實,心頭依然一震。
她總以為出生在軍人世家,又長在軍中的張清士和葛正龍是不一樣的,原來,男人都是一樣的,只是犯錯誤的年齡段不一樣而已。
定了定神,理清思緒後,傅歆慢慢開口,「你想報復張家的人,所以才會刻意接近我。」
莫池瀚笑了笑,不置可否。
傅歆又說︰「其實在收到檢舉邱意明另一半證據時,我就察覺到有那麼一個人的存在……」
莫池瀚默默地盯著她看了好幾秒,大笑著截上話,「你只是沒想到這個人會是我?」
傅歆頜首,繼而微笑,「的確,我怎麼都沒想到,那個和我一樣想對付邱意明的人會是國稅局局長。」
頓了頓,直視著莫池瀚的眼楮,又說︰「莫池瀚你覺得如果你的媽媽還活著,真希望你給她報仇嗎?真希望你走這樣一條路嗎?」
就是因為不希望他心里有任何的仇恨,才會不把他留在張家。
「你懂什麼?」莫池瀚臉色冷了下來,「我之所以把邱意明貪污的資料寄給你,不是像你剛才說的那樣,我不是想對付邱意明那個人,而是想對付他張家女婿的身份,張玲玲雖然不是張家親生的,她在張家卻是最得寵的,而且她和張清烈有那種齷齪的關系,她的丈夫出事,她勢必要去找張清烈,輕而易舉的,我就能把張清烈也拉下水,只是沒想到……」
他看著傅歆沒起什麼波瀾的神色,嘖嘖兩聲,「你會臨時反悔,又把邱意明給救了出來,真是成也蕭何敗蕭何。」
傅歆看了他一眼,打開包,從里面拿出錢夾,「莫市長你的故事非常精彩,你是客,這咖啡我請了。」
莫池瀚直直地看著傅歆,傅歆莞爾,把錢放到桌子上就起身離開。
听到剛才那些,她已經弄清所有的事,如果不是她臨時改變注意,去檢察院上繳了邱意明的兩千萬,張家在他精心的算計下,不知道走到哪一步了。
「傅歆!」走出兩步,莫池瀚帶著點玩世不恭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相信你已經看到過新聞,張老爺子已經去世了,現在的張家只剩張清士和張奇,他們兩個說起來,一個是軍中根基穩固的高官,還有一個是鮮少的年輕將軍,你覺得,我從哪一個下手比較合適呢?」
傅歆停住腳步,回頭朝沙發上的男人看去,看到傅歆回頭,他對她舉起咖啡杯,淺笑盈盈的輪廓,和淺笑時的張奇非常像。
傅歆深深吸了口氣,直視著他的眼楮,毫無任何懼怕,「莫池瀚,你不是主宰萬物的神,很多事,你得手了,不是因為你太能干,而是你抓住了別人的疏忽,看著認識多年的份上,我奉勸你一句,適可而止!」
話說完,傅歆沒再看他,轉過臉大步離開。
走出咖啡館,風一吹,傅歆打了個瑟縮,這才驚覺背上不知道什麼時候滲滿了冷汗,涼颼颼的感覺從背心席卷全身。
她拽著包的手抓的很緊,像是隨時都做好了還手的準備,如果莫池瀚敢拽她,她勢必拿包砸他。
事情的發展趨勢,永遠超乎人的想象,她走出包廂時,又飛快的回頭看了眼,莫池瀚還端坐在那里,像尊化石,穩絲未動。
莫池瀚明知她和張奇的關系,還敢和她說這麼多,足見他已經做了完全的準備,剛才的話,不是在開玩笑,也就是說張家,包括張奇在內,真的非常危險。
那個一直都盤踞在腦海里的一千五百萬,再一次清晰的跳到腦海里,心髒跳得很快,噗通噗通,像是要從嘴里跳出來。
……
張建國被葬進了八寶山革命公墓,和很多享譽海內外的開國功臣們葬在一起。
張清士的臉色一直都非常難看,張奇看了他一眼,知道除了是因為張清烈和張建國的去世,還有因為他另外一個兒子。
宮凝袖哭得眼楮又紅又腫,和葉雪渝一樣,她也是個孤兒,也是嫁到了張家才感受到了所謂的父愛。
張奇臉色肅穆,立在父母身邊,跟著他們一起對新樹立起來的墓碑深深鞠躬。
送喪的人很快就散了,獨留張家人還站在墓碑前。
張清士去拉宮凝袖的手,「凝袖,你也累了吧,我們回去吧。」
宮凝袖甩開丈夫伸過來的手,「別急著回去,今天當著爸爸的面,我有話要問你。」墓地的風似乎格外的大,她的聲音被風吹的有點零散。
「什麼事要這樣嚴肅?」張清士的表情有點僵硬,「這里風大,你最近也沒休息好,有什麼事我們還是回去再說。」
他好聲好氣的哄著宮凝袖,誰知道,宮凝袖根本沒理會他,注視著張建國墓碑上的照片,她問身邊的丈夫,「你老實告訴我,除了張奇,你還有沒有其他的孩子?」
張清士勉強維持著的微笑,在瞬間龜裂,「凝袖,你胡說什麼呢?」
或許是因為心虛,他的理直氣壯變得那麼慌張不安。
曾經在剛結婚時,宮凝袖也像很多女人那樣指著丈夫的胸口,半真半假的威脅,「你要外面有了女人看我怎麼收拾你。」
曾經她以為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可以把興趣當成事業來發展,而且事業有成;甚至在前段時間看到沈雅文婚姻的不幸,她還暗自慶幸過,原來,這一切都是假的。
她那個軍中高官的丈夫在外面早有了女人,而且還有了個比她的兒子還大三歲的兒子。
像是陪伴了自己二十多年的美好泡泡被人戳破,豁然驚醒,那份震驚和傷心,哪里是一顆小小的心髒所能承受的住的。
張清士嘴角動了又動,嘴里干澀的厲害,他努力了很久才發出聲音,「凝袖,那都是我認識你之前發生的事了,我不是有意要瞞著你,我只是怕……」
宮凝袖一聲冷笑,冷冷地看著依然偉岸挺拔的丈夫,「你只是怕我心眼小,會容不下一個孩子?」
張清士低頭不敢看妻子的眼楮。
空氣里響起宮凝袖若有若無的一聲嘆息,「小奇,你已經長大成人了,爸媽離婚也不需要問你到底想跟誰了,媽媽可能要出去旅游一段時間,你好好照顧自己。」
得知真相,對宮凝袖的打擊真的是太大了,雍容華貴都轉化成了蒼白無力,渾身的力氣都被人抽走,站在風中,身形左右搖晃。
張奇上前攙扶住她,「媽媽。」
他心疼的喊了她一聲,宮凝袖緩緩抬頭,慢慢伸出手,輕輕的模著他的臉龐,「小奇啊,你很小的時候,媽媽一直就告訴你,出生在這樣的家庭,你一定要比別人更努力,別人才不會說你是誰誰的孫子,誰誰的兒子,更不會說你一路平坦,是因為有誰的庇蔭,媽媽錯了,其實,一個人出生在什麼樣的家庭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到底是不是個能擔當的人!」
她做不到娥皇女英,至少還是能接受一個孩子的。
最後一句話明顯的是說給張清士听的,他面如土色,嘴唇不斷的抖動,就是說不出一個字。
這麼多年的夫妻,他怎麼還不了解宮凝袖,她是追求完美,卻不是心腸狠毒的人,更何況當年安小芬帶著翔翔找上門時,她已經懷孕,他相信她是會接受下翔翔的。
如果時光倒流,他可以承擔起應該承擔的責任,今天的局面完全變了。
可惜啊,這個世界上從來都沒有「如果」怎麼怎麼樣,不然也不會有那麼多的遺憾。
張奇點了點頭,「媽媽,我送你回去。」
攙扶著宮凝袖從張清士身邊經過時,張清士忽然開口,「阿奇,好好照顧你媽媽。」
張奇點頭,「嗯,我會的。」
這是兩個人成為父子以來,除了張奇還不會叫人的嬰兒期,是他第一次在和他說話時沒有喊他「爸爸。」
張清士雙腿彎曲,跪到張建國的墓前,「爸爸……」等所有的人都走後,這個軍中高管官,跪在父親的墓前,哭得像個無助的孩子。
這一切都是報應,是老天對他始亂終棄安小芬的懲罰。
他的另外一個親生兒子,視他為眼中釘,不僅如此,他還恨所有的張家人,這才會有張家今天的局面。
有了頭緒,他利用軍中勢力,沒多久就把一切都弄清楚了。
被他在忽然間就痛恨上傅歆,原來只是被人利用了,他動用關系,拿到了舉報邱意明貪污的材料。
一點一點,根據蛛絲馬跡,果然找到了幕後指使的人,和張奇告訴他的一樣,他不再叫翔翔,他叫莫凌瀚,B市上一任國稅局局長,新任B市市長。
他才是真正撒網的那個人,洞悉了所有人的關系,欲念,加以利用,于是不費吹灰之力就激怒張清烈把張玲玲給殺了。
調出張清烈的電話清單,發現他在對張玲玲痛下殺手前,除了有個從B市機場打過去的電話,還有一個陌生號碼發過去的短消息。
靠專門的儀器,把那條短消息復譯了出來,比起張玲玲諷刺他戴綠帽子那個電話,有過之而無不及。
那條短消息不僅諷刺他戴了二十多年的綠帽子,更直指他和名義上的親妹妹亂LUN。
對張清烈來說,張玲玲的確代表著他一段非常不願意面對的經歷,對張玲玲痛下殺手,與其說是難以面對幕後人所指的所謂亂LUN,不如說他難以面對自己對葉雪渝感情上所起的變化。
至于林南風和邱意明的同歸于盡,也是有人從中作梗,才會讓他們誤以為對方要殺自己。
這不是張清士胡亂猜測的,而是有根據,據警方對案發現場的反復勘察,在離廢棄倉庫不遠的路口找到了監控,證明有一個黑影尾隨傅歆去了倉庫,他偽裝的非常好,隱約看的出來那是個子不高的男人。
開著摩托車速度太快,在拐彎時,輪胎打滑差點摔了一跤,露出口袋里明晃晃的匕首,經過反復對比,證明那把匕首就是插進葉雪渝心口,又刺穿她整個身體,刺入張清烈的那一把。
張清士不想讓自己再想下去,用力閉上眼楮再睜開,看著墓碑上的照片,聲音鏗鏘洪亮,「爸爸,你放心吧,是我自己作的孽,我自己會去處理好。」
對著冰冷的地面用力磕了三個響頭,他站起來,轉身離開。
……
有的人一旦霉運過後,就會雨過天晴,比如沈雅文,她也得知葉雪渝去世的消息,心里非常的悲慟,再加上葛氏的生意有點不順,急火攻心,病倒,住進了醫院。
她的主治醫生和她年紀相仿,妻子在兩年前跟她二十多年前的初戀情人跑了,也許是同命相連,兩個年紀相仿,經歷過相同痛苦的男女,從彼此眼中看到了哀痛,分外惺惺相惜。
葛馨予和卓燦來看她時,那個中年主任醫生正在給沈雅文檢查身體,摘下听診器後,叮囑她,「除了血壓還有一點偏高,其他都沒問題,放寬點心,什麼事都會過去的。」
沈雅文難得的臉紅了,揪著被子說︰「蔡主任,謝謝你。」
姓蔡的主任醫生也笑了笑,和對一般病人不一樣,像是本能反應,他伸出手幫沈雅文掖了掖被子。
一個不當心,兩只手踫到一起,兩個人像是觸電了似的,不約而同地都把手收了回去。
又不約而同地開口,「你……」
听到對方說話,不約而同地都閉嘴,看對方不說話,又不約而同地開口,「還是你先說吧。」
葛馨予剛推開病房的門就看到這樣一幕,正要開口,卓燦捂住她的嘴,把她拉出病房,還輕輕的帶上了門。
走廊上,葛馨予不解地看著卓燦,「剛才你干嘛拉我出來啊?」
卓燦寵溺地捏了捏她的鼻尖,「我平時叫你小傻瓜,看樣子,你還真是傻。」
葛馨予掄起拳頭,很不客氣地就朝卓燦胸前打去一拳,看樣子很用力,其實落到他身上和幫他撢灰塵差不多,「你要再敢說我是傻瓜,你試試看。」
為了震懾他,還特地握著拳頭在他眼前揮了揮。
卓燦笑著抓住她的拳頭,她的手很小,握緊拳頭,剛好他能把她握在掌心里,「蔡主任對媽媽可能有意思。」
他朝病房的方向看了一眼,非常肯定的說。
「啊!」葛馨予瞪大眼楮,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不會吧?」
倒不是說她認為自己老媽的條件差,配不上一個公立三甲醫院的主任醫生,而是她覺得沈雅文在感情上屬于一根筋的那種,才和葛正龍離婚沒多久,按道理來說,她是不會這麼快就從離婚的陰影里走出來。
「你不相信?」卓燦伸手模了模她的肚子,眼角洋溢著即將為人父的得意,「那就等著看好了。」
……
曾經在同一樂隊里的三個好朋友,除了已經去世的葉雪渝,另外兩個女人婚姻路忽然間都變得不舒暢。
沈雅文已經果斷的離婚了,宮凝袖還在掙扎著,一出墓地,就看到早在那里等著的勤務兵。
張奇看她臉色難看,揮手讓勤務兵自己回去,他坐進了駕駛室開車。
車剛離開墓地沒多久,他的電話響了,他沒看是誰的電話,直接用耳麥接听,「你好,張奇。」
習慣性的在接電話時,他報上自己的名字。
電話那頭傳來的是,打掃他在部隊那個房子衛生的鐘點工的聲音,「張將。」
通過聲音里的唯唯諾諾,張奇大概已經猜到她打這個電話的目的了,不等她朝下說,就截上話,「沒關系的,她要是暫時不讓你去打掃衛生,你就先別去,工資我會按時打到你卡上。」
張小花有點哽咽,「張將……」真是難得的好人吶,知道她們窮人也是有自尊的,從來不直接說我給你多少錢。
打工掙來的錢,那叫勞動所得,不勞而獲的,那叫施舍。
張奇淡淡地說了聲「再見」就掛了電話,嘴角在不經意間流露出一絲微笑,傅歆果然聰明,他也算是精心布置過了,還是那麼快就被她戳穿了。
坐在後面位置上的宮凝袖忽然睜開眼,聲音平靜,听不出什麼大的情緒波動,「你剛才說的那個她是傅歆?」
反問句,卻用陳述的口氣說了出來。
張奇換了個檔位,沒有撒謊,點頭,「嗯,是她。」
得到肯定,宮凝袖的口氣倏地冷了下來,「發生了這麼多的事,你居然還在和她交往!你難道不知道你大伯和姑姑的死,她有著月兌不了的干系嗎?」
張奇嘆了口氣,空出一只手從口袋里模了樣東西反手遞給宮凝袖。
「這是什麼東西?」宮凝袖接過來,低頭一看,臉色已經不是一個冷字可以形容,簡直可以說雷霆萬鈞,她不顧形象尖銳地叫了起來,「你居然和她結婚了!」
張奇把車靠邊停下,下車,打開後車門,坐了進去。
宮凝袖很生氣,別過臉不去看自己的兒子,心里真的很難過,恩愛了二十多年的丈夫,忽然多出個私生子,一直听懂事听話的兒子,也不再听她這個媽媽的話,心里難受,眼楮里慢慢升騰起一陣水霧。
張奇看她肩膀抖動,就知道她在哭,伸手拍拍她的後背,「媽媽,你能听我說幾句話嗎?」
宮凝袖賭氣不吭聲,車廂里響起她打開包拿手帕的聲音。
張奇有些無奈,雖是親生母子,從小宮凝袖對他,比張清士更嚴厲,很小的時候兩個人就很少有母子該有的親昵,更不要說他已經二十七歲了。
把手伸過去拿過宮凝袖的手帕,替她擦著眼淚,「媽媽,不管我有沒有結婚,我都是你的兒子,這總沒錯吧?」
宮凝袖用力抽回手帕,看著討好的兒子,終于開口了,「不是我不同意你們結婚,也不是我不喜歡小歆了,而是……」
而是她覺得自己被騙了,而且是被最好的朋友騙了,還有傅歆怎麼看都是天真爛漫的孩子,怎麼會有那樣的心思,在心里一時真的很難接受。
張奇抓過她的手,模了模他自己的臉頰,「媽媽,我是真的很喜歡她,請你祝福我們,好嗎?」
宮凝袖輕輕的模著兒子英偉俊美的臉龐,嘆息一聲,「這個世界上果然沒有贏得了子女的父母。」
雖沒明說,卻算是肯定他和傅歆領結婚證的事,張奇欣喜的抱住她,「媽媽,謝謝你,」
宮凝袖像小時候抱著哄他睡覺那樣,輕輕的拍著他的後背,聲音有一個母親對兒子的寵溺,也有對長大後兒子所做決定的無可奈何,「傻孩子,誰讓我是你媽媽呢,對一個媽媽來說,沒有比子女更幸福的事了。」
她抬頭看向車窗外,無聲嘆了口氣,她生的兒子,她最了解,對有些事非常的執著,如果這一次,在她的百般阻擾下,他真的和傅歆分開了,也許他這一輩子都不會開心了。
……
傅歆回到家里,感覺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真正的體會了「坐立不安」四個字到底是種什麼樣的感覺。
難怪有人說發呆其實是天底下最奢侈的享受,因為大腦一片空白,就算是天即將要塌下來,也可以不用去想。
傅歆追求平靜的一顆心,隨著莫凌瀚的出現,徹底被打亂了,七上八下,像是有無數只貓在撓。
她幾次拿出手機想打電話給張奇,都在手即將要摁下撥通鍵時止住了,怕張奇正忙的焦頭爛額,不忍心再去給他多添煩惱。
最後,她就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在胡思亂想中睡著了。
她做夢了,夢里出現了很多人,有傅世誠、邱意明、葉雪渝、林南風,到底夢到了哪些內容,她已經不記得了,只記得在莫凌瀚陰測測的冷笑中,她忽的下從夢中驚醒,猛地睜開眼楮。
身邊有人,不,應該說她正被人抱在懷中,像是不可置信,她閉上眼楮再睜開,那人依然在。
「啊!」她一聲尖叫,伸手圈繞住那人的脖子,「張奇,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和上次一樣,他忽然出現,對她來說生命里沒有比這更讓她驚喜的事了。
張奇換了個抱的姿勢,「傻丫頭,我要再不回來,你就該感冒了。」
完全清醒後,傅歆才發現現在的姿勢是多麼的曖昧,尤其是她的兩只胳膊都吊在張奇脖子上,有點像耍賴的樹懶熊。
臉刷地下通紅,「那個……你……」結結巴巴了一會兒都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張奇拉了拉毛毯,把她裹得更嚴實了,「張太太,听說我不在的時間里,你成功破獲了一個案子。」
他不提還好,這麼一提,傅歆就有些氣惱,握著拳頭輕輕的在他胸口捶了幾下,「你還好意思說,害的我在你們大首長和大首長夫人面前洋相出大了。」
張奇抓住她的手,放到嘴邊輕輕吻了下,「傻丫頭,不要怕,我們是夫妻,你出洋相也就是我出洋相。」
話說著,臉上擺出一副看他們誰敢說他們夫妻兩個出洋相的表情。
傅歆回他個鄙視的表情,「張奇,你又以權逼人了。」
張奇忽然起了壞心,把手伸到毛毯里面撓她癢癢,「好啊,我現在就以權逼人試試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