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眼被蒙著,她看不到始終都坐在她身邊的黑衣男子,在听到她說不算標準的東南亞語時,是種什麼樣的表情,卻听得到他聲音里的驚詫,「你……居然會說東南亞語?」
要真的用只是曾經選修過的一門語言來和人正常交流,對傅歆來說,的確是有點困難,她想了想,才說道︰「我只會說那麼一點點。愛睍蓴璩」
車廂里一陣安靜,原本時不時都會交談一下的兩個男人,都不再說話,他們雖然是四肢永遠都比頭腦還使的莽夫,還是知道他們如果再說下去,真的要壞事了。
他們不說話,傅歆也沒再說話,額頭上有點癢,她剛想伸手去撓,一個聲音已經阻止了她,「不準把布拿下來。」
他原本是像伸出手去擋傅歆的,想到阿森的嚴厲告誡,手伸到一半就僵在半空中,這個女人是他們連根汗毛都踫不得的。
傅歆側過臉,循著傳來聲音的地方看去,嘴角勾起一個淺笑,「你放心,我只是額頭上有點癢。」
傅歆真的只是在額頭上撓了撓,盡管眼楮上蒙著黑布,她依然可以清楚的感覺到身邊人放在她身上,一動不動的目光。
眼楮被蒙著,目不能視物,不是不害怕,只是想到張奇,渾身莫名其妙就充滿了一種不知名的力量。
……
話說白雨桐,到底是怕倉龍出賣她,在房間里也是坐立不安,索性到張奇的房間去等他。
張奇的房間並沒有上鎖,她輕輕一推,門就開了,她走了進去,房間還是她不久前來的時候的模樣,大概張奇在這里的時間太短,根本感覺不到任何他的氣息。
正四下打量著,有人推門進來,她一回頭,看到面無表情的張奇。
她笑著迎上前,「阿奇,那個監听器真的和我沒關系,我……」
她說著,就要去抓張奇的衣袖,被他一個躲閃給避開了。
白雨桐心里有點難受,「阿奇!」
身在異鄉,她對張奇愈發的依賴。
張奇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說︰「我已經和倉龍說好了,等會兒他就會讓人把你送回國。」
「不!」白雨桐瞪大眼楮,不可置信地看著張奇,頭搖的飛快,「我不回去,我要和你在一起!」
張奇沒再說話,而是走到書櫃邊,打開書櫃,從里面隨意抽出一本書。
「雨桐。」他看著白雨桐忽然開口。
白雨桐早委屈的淚流滿面,她長這麼大了,除了張奇,什麼時候被人這樣冷淡過,賭氣開口,「張將,你叫我還有什麼事嗎?」
張奇把書放到一邊,看著她的眼楮,一字一句,「有些人和有些事,其實是一個道理,再執著下去,就是錯上加錯!有的人為什麼一輩子都能那麼的快樂,因為他們知足常樂!」
白雨桐臉色刷地下就白了,嘴唇哆嗦著好久才發出聲音,「是倉龍告訴你什麼了嗎?」
張奇抿了抿唇,重新拿起一邊的書,很多話,他都已經沒必要再去和白雨桐說了。
白雨桐像是受到了什麼打擊,整個人都晃了晃,最後,她什麼也沒說,腳步踉蹌著跑出了張奇的房間。
她走後,張奇放下本來也沒心思去看的書。
白雨桐以為是倉龍告訴了他什麼,其實,他什麼都沒說,在倉龍看來,白雨桐對他還有利用價值,自然不會破壞她的形象。
只是,以他得到的資料來看,還有白雨桐即便清洗過,身上依然散發出的那種味道,他就知道白雨桐靠的是什麼才讓狡猾如狐的倉龍信任她。
再怎麼是軍中少將,醫術超群,他終究只是個有血有肉的凡人,他不忍心看著在一個大院長大的,曾經在他心里和妹妹無異的白雨桐,一步步的被人利用,真正的深陷泥中,再也沒有回頭路。
他拿著從白雨桐衣服上拿下來的竊听器去了倉龍的書房,像是早猜到他會發現,倉龍並沒露出驚訝,反而勾了勾嘴角,露出個似笑非笑的冷笑,「張將,既然被人發現了,我也明人不說暗話了,像我這樣每走一步都無異于在刀鋒上舌忝血的人,做事自然要比一般人謹慎,還希望你能理解。」
張奇在他對面的椅子上坐下,半響,唇角也勾起一個冷笑,「倉先生,我做人有個原則,你如果做不到信任,那麼我也不奉陪了!」
最後一個字的話音落地,張奇果然從椅子上站起來,沒再看倉龍,徑直朝門口走去。
倉龍剛吸食過提神的藥品,是以精神非常的好,他起身,伸手攔住了張奇的去路,「張將,不要急著走,有話好好說。」
張奇本就不是真的要走,他起身離開,不過是為了自己接下來要說的話,加重籌碼,側過臉,淡淡的睨了倉龍一眼,「倉先生,既然事到如今,你還不能完全信任我,你我之間還有什麼好好說的!」
倉龍被張奇話里的不客氣給噎到了,臉漲得通紅,面部肌肉僵硬,想到大局,還是勉強擠出一絲笑,「張將,是我行事欠缺不周,讓你誤會了,還望你大人不記小人過。」
這句話,要是讓倉龍身邊的那些保鏢,或者是其他黑道上的人听到,大概不是要以為自己耳聾听錯了,就是眼鏡都要跌破了,這還是二十幾年來,在整個黑道都呼風喚雨,從來都是說一不二的倉龍老大嗎?
張奇同樣表現出了震驚,倉龍則是一副大丈夫能曲能伸,情緒絲毫沒受任何影響的樣子。「張將,這下消氣了吧。」
「倉先生。」張奇看著他,神色並沒任何起伏,「我有個小小的不情之請。」
倉龍一攤手,臉上堆滿了笑,「張將,請說。」
張奇的不情之請就是讓他把白雨桐送回中國,他很清楚的表明了自己的心態,不管白雨桐對他是什麼樣的感覺,他一直都只是把她當成妹妹,甚至可以說,在發生了這麼多事後,他都不把她當成妹妹了。
倉龍很顯然並不完全相信他說的話,斜著眼楮打量他,臉上寫滿了質疑,「張將,你真的一點都不喜歡她?」
倉龍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想到白雨桐,就想到她那兩片紅紅的唇,還有那條軟糯的舌頭,喉結滾動,他眼楮都紅了。
「我只喜歡我的妻子。」張奇想到傅歆,臉上噙著最暖的微笑,胸腔暖暖的都是暖意。
倉龍的手不經意地就朝抽屜里伸去,他最喜歡的妻子,貌似他也很喜歡。
倉龍思忖一番,還是答應了張奇的要求。
白雨桐一點都不理解張奇的苦心,一路走一路哭,明明是她走路不當心,撞到別人身上,她卻把無辜的佣人破口大罵一通。
阿森雙手操在胸前,冷冷地看著她,對身邊的保鏢說了句什麼,那兩個黑衣保鏢立刻大步朝白雨桐走去。
白雨桐看著一左一右站在她身邊的彪壯男人,就知道再怎麼不想回中國也要回去了。
她抬起頭剛好看到斜靠在牆上的阿森,冷冷地朝他翻了個白眼。
阿森挺直後背,很無辜的模了模鼻子,心里暗道,這個女人腦子有毛病嗎?他又沒惹到她,一直白他干什麼?
白雨桐出乎阿森意料之外的沒有反抗,甚至連一句話都沒說,只是在經過張奇的房間時,忽然停下腳步,她朝緊閉的房門看了一眼,閉上眼楮,後再次睜開,阿森看到狠毒的冷光一閃而過。
他正驚訝,白雨桐已經走到他身邊,對他說的是現學現賣的東南亞語,「走吧。」
阿森撓撓頭,有點懷疑剛才是不是他眼花看錯了。
事實上呢?他還真的沒有眼花,白雨桐剛才眼楮里的確閃過嗜血的冷光,不過卻不是對他,而是她想到了傅歆。
暫時先回國也好,省得張奇回去後,她根本沒有動手的機會。
想到對付傅歆,她又想到另外一件事,對阿森比劃著表達了她的意思。
阿森勉強看懂了,她是要見他的老板,正想搖頭,白雨桐臉上做出驚喜,對著他身後揮舞起手,「倉先生!」
這三個字,阿森不止是听她,也听張奇說過,自然知道「倉先生」指的就是他的老板,下意識地回頭看去,側著的身子被人猛地推了一把,等他明白過來,白雨桐已經朝書房跑去。
他大步追了上去,手剛抓住白雨桐的手腕,書房門打開了,倉龍就立在書房門口,用東南亞語對他說︰「你先下去。」
阿森總覺得白雨桐這個女人不僅臉皮厚,還狡詐,有點不放心,又看了白雨桐一眼,這才轉身離開。
白雨桐走進書房,她瞪著倉龍,直接質問︰「是你把事情告訴張奇了?」
倉龍聳聳肩,給自己點燃一直特殊制成的煙,深深吸了一口才開口,「白小姐,你是不是太小瞧張奇了?」
白雨桐臉上血色盡失,睜大眼楮看著倉龍,「你的意思是,你根本沒說,是他自己猜到的?」
倉龍對著水晶煙灰缸抖了抖煙灰,點頭,「我的確一個字都沒說,至于他到底猜到了多少,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白雨桐滿眼的慌亂和惶恐,雪白的牙齒在不經意間緊緊的咬住下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