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紗見沈傾城不言不語地坐在梳妝鏡前,期期艾艾地喚了聲︰「小姐!」
「怎麼了?」沈傾城抬眼砍了她一眼,「今天你們表現很好,別擔心,她不敢做什麼。愛睍蓴璩」
「奴婢不是擔心這個。」浣紗垂下眼,遲疑道,「奴婢是想,過幾天您就要大婚了,這里、未免太寒酸了吧!」
沈傾城環視屋子一圈,這里確實有些簡陋,斑駁的牆壁,泛舊的家具,就算這樣還顯得空空蕩蕩的。
「沒關系,將來餓不著就好。」錢財乃身外之物,她不是這個時代的婦女,有自力更生的能力,有沒有娘家的支持,她並不擔心。
浣紗愁眉苦臉,小姐倒看得開,可是剛才小鈴鐺那眼神,她看了真提著一顆心,照這樣下去,小姐的嫁妝是不可能有多少的,到時候去了九王府,連下人都瞧不上,這該如何是好啊?
「好了,這里不用你伺候,你去幫著收拾一下。」舟車勞頓,她此刻最想做的事就是躺下好好睡一覺,沈府定然不會風平浪靜,她要養精蓄銳,才能迎接戰爭。
「爺,爺,皇上來了!」墨竹匆匆跑進房里,見蕭風(冷嘯風)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忙將他喚醒。
蕭風撐開眼皮,「哦,比我想象的晚!」
墨竹擦了把汗,爺這也太淡定了吧,皇上夜探王府,只怕……
「奴才給您更衣吧!」他只著一件中衣,肯定是不大妥當的。
「不用,把我那套行頭拿來!」
「啊?」墨竹自然明白他是指那套喬裝工具,這麼多年來,就是靠著那個瞞過了許多人,只怕此時來不及了吧。
紗妝言艾現。「還不快去?」蕭風催促著,墨竹只好照辦,從暗格中翻出一個木匣子,打開來。
「不用太過,自然就好!」蕭風吩咐著,墨竹的手有些顫抖,這可是欺君之罪啊,皇上若是知道了……
心中思緒翻滾,手下卻沒有停,刷刷幾下,又是一個病懨懨的形象,墨竹十分明白他的心思,將平日坐的輪椅推過來讓他坐上,蕭風只在中衣外頭罩了件大氅,就讓墨竹推著出去了。
剛出了房門,就見皇帝冷步雲領著幾個太監往這邊走來,連忙加快了速度。
「老九!」皇帝一見輪椅上的兒子,快步走過來。1d7hz。
蕭風費力地從輪椅上站起身,一步一步挪到皇帝跟前,屈身下拜︰「兒臣參見父皇,父皇萬歲萬萬歲!」
「好孩子,快起來!」皇帝親手扶他,讓他在輪椅上坐了,眼里淨是心疼︰「怎麼,又發病了?」
蕭風點點頭︰「好多了,偶爾還能站起來走一走。多謝父皇關心。」
皇帝嘆口氣,「唉,要是你三皇兄還在就好了。」
「三哥一定會吉人天相的!父皇請放寬心。」蕭風有些傷感,想到他一母同胞的三哥冷嘯竹,元皇後嫡出之子,如今竟然在蜀州苦寒之地。元皇後蕭氏共出二子,如今長子發配蜀州,次子病體纏身,如果不是蕭氏一脈樹大根深,估計比這還不如。
「朕已經擬旨,命你三皇兄返京,你們兄弟倆好好照應著些,父皇不會虧待了你們。」
蕭風一喜,三哥要回來了嗎?他連忙道︰「兒臣多謝父皇厚愛!」
皇帝看著他喜怒形于色,暗暗點頭,又轉開話題︰「你信上說的是怎麼回事?沈家那丫頭不是不願意嫁給你嗎?你是怎麼做到的?」
蕭風此時的臉上露出一抹赧然,「其實是巧合,兒臣尋醫至江南,她為生活所迫拜在當年王太醫門下做了徒弟,偶然得知她的身份,兒臣驚為天人,刻意隱瞞了身份,故意接近她。後來有一次兒子發病,王太醫不在,她替兒臣看診,卻發生了意外,為了她的閨譽,只好委身于兒臣,我們在江南已經成親了。」
「荒唐,就算是那樣,也該等稟報之後再做定奪!你也不怕人戳你的脊梁骨?」皇帝有些生氣。
「父皇,兒臣年少方剛,把持不住,已經愧對她了,若要她不明不白地跟著我,兒臣不忍心委屈了她,所以只好送信給父皇,先斬後奏。」
皇帝重重地嘆口氣︰「沒想到你小子也動了凡心,有你娘當年的風範。」說到他的第一個女人,皇帝臉上滿是懷念,可是紅顏薄命,早早地去了,之後將其奉為「元」,取「始,頭一個」之意,就算是如今的皇後也得屈居于她之下。
想起母親,蕭風的眼眸黯了黯,也不知她如今居于何方,今生是否還有再見之日。
「好了,別難過了,朕今日不是要來引你傷心的。」皇帝又轉開話題,「你說的正月初八,朕都依你,朕明日一早就下旨,如你所願。」
蕭風等的就是這句話,欣喜萬分,臉上的喜悅掩都掩不住。皇帝心一寬,又說了幾句話自行回宮了。
除夕之後就是新年了,初八,再過七日,他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擁有她了。
也不知道她此刻在干什麼,沈府的人為怎樣為難她,她可會哭?會不會盼著他去替她出頭?
想到這里,他坐不住了,站起身就往外走。
「爺,您這麼晚還要出門啊?」墨竹連忙跟上。
數九寒天風雪凜,就算是除夕也不例外,窗外簌簌飄落的雪花,壓得樹木嘎吱嘎吱作響。
沈傾城淺眠,被這靜謐中的一點異響驚醒了,不由微微打了個寒噤。
不對,那聲響越來越近,片刻後無形中感到一股壓力,有著低低的喘息聲。
「風子?」她轉過臉低喚一聲,那聲音如此熟悉,每晚伴她入夢。
「是我!」黑暗中輕輕應了一聲,蕭風已經點亮了床頭一盞羊角燈,昏黃的光暈立刻充滿整個房間,沈傾城一下子就看清了床前立著的那道峻拔的身影。
「你怎麼來了?」她欣喜地坐起來,今晚沒有他在一側,睡得並不踏實,沒想到他們竟然如此心有靈犀。他月兌掉外面的衣裳,鑽進她的被窩,突來的寒意讓沈傾城又縮了縮身子,往里面讓了讓,不大的床立刻被擠得滿滿的,像是承受不住兩個人的重量,吱吱悠悠地唱起歌來。
「想你,就來了。」他簡潔明了,微涼的手指撫著她細致的肌膚。
「今天沒發生什麼事吧?」他看她不像受了委屈的樣子,放下心來。
「明天再說吧,不然讓人家知道我屋里藏了男人那還得了?」
「好,我來是想告訴你,初八,我冷嘯風,將正式迎娶沈傾城為妻,你可願意?」他捧著她的臉,認真地說道。
沈傾城眼楮一亮︰「皇上同意了?這麼快?」
「我是你的夫,將你放在這里,我怎麼能放心?」他啄了一下她的唇,沈府的人可不會怎麼待見她,今天錢奔回來報告了消息,得知她竟然吃了閉門羹,他恨不得立刻沖過來為她出頭。
「明天一早,聖旨就會來了,還敢不敢再跑了?」某人威脅地提醒著。
「不敢了,不敢了!」沈傾城頭搖得像撥浪鼓,窩進他懷里,甜蜜地想,這男人還真是斤斤計較。
「睡吧!不然讓別人發現就不好了。」他掌風一扇,滅了床頭的羊角燈,自然地將分別不到一天就想念萬分的小女人攬入懷中。
沈傾城莞爾,在他臂彎調整了一下姿勢,漸漸進入夢鄉,這一覺,睡得很沉。
天亮的時候,沈傾城發現身邊的位子已經空了,蕭風該是早走了。
沈傾城忽然想起,昨晚也不知道他是從哪個地方鑽出來的,毫無預警地就去了她的閨房,看來,這個院子果真不安全。
她下意識地摩挲了一下他躺過的地方,充斥著他獨有的味道,她的臉不禁微紅起來。
初八,一個令人期待的日子。
沈傾城破例讓人找來一些東西,準備吃過早飯開始做繡活,浣紗奇怪地看著她,「小姐,您不是最不喜這個的嗎?」
從她服侍小姐開始,就極少見她做針線活,這回莫非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閑著也是閑著,能做一點事也是好的。」她忽然微赧起來,得知真的要辦婚禮的時候,她忽然有了一種傳統女子的心思,想要為自己的夫君做一件能代表心意的東西。
古人雖然含蓄,但也有表達愛情的方式,想要幸福,就不必藏著掖著,她這樣安慰自己。
只是她還沒來得及做,很快就被人催起來。
「小姐,老爺夫人請各位小姐去前廳。今天過年第一天,說是要熱鬧一番,還要發放喜錢呢,得好一陣工夫。」
沈伯陶一般不會跟女眷們一個時間用膳,因此此刻膳廳里又只有昨晚那幾個人。
「六妹妹睡得可好?」這回說話的是沈落雁,神情疏離有禮貌。
「托三姐的福,妹妹睡得極好,今天才有精力坐在席上。」沈傾城淡淡一笑,兩個雙胞胎,一個倒下另一個又站起來了。
沈落雁明顯比沈沉魚沉得住氣,強忍著脾氣,手緊緊地背在身後,臉上卻是雲淡風輕。
崔氏的目光冷冷地瞟過來,有幾分復雜,沈傾城知道她在打量她,也不甘示弱地回她一笑。
心情低落到極點,崔氏端起茶盞就要往嘴邊送,其實她此刻最想做的就是將它砸在誰的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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