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大壽皮笑肉不笑的對胡貴道︰「某知道你現在心神不定,克勇,你去把朝廷五百里加急軍報給客人看看」
胡貴心急如焚,胡亂朝祖大壽拱拱手道︰「小人替楊大人謝過祖帥,要不是祖帥仗義相告,我等還在夢中亦,小的這就派人飛報旅順,失禮之處還望祖帥海涵.」
祖大壽哈哈大笑道︰「應當的,記得告訴你家大人,遼鎮與旅順唇寒齒亡,楊波若是有什麼援手的地方,只管開口。」
……
遼南,羊官堡,
十一月寒風呼嘯,後金依然在維持三天一次的攻城,雙方損失巨大,後金方面損失許多丁口,旅順則是消耗了無數器械,根據探哨匯報,蓋海至沈陽一帶後金還在大舉運送糧食至復州,盡管皇太極一力堅持,但今年原本就是歉收,加上被明軍破襲了許多屯田,這種情況下讓原本生活困苦的各旗更加雪上加霜,不說那些包衣下人,連許多旗丁家里都找不到糧食,羊官堡什麼都搶不到,這讓各旗怨聲沸騰,皇太極緊急從公中抽調了許多糧食,又派人借道蒙古,與張家口的商人聯系上了,
「大汗?時辰已到,還打不打?」問話的岳托,今曰輪到他瓖紅旗攻城。
皇太極把迷離的目光從羊官堡抽回來,沒有回答岳托,卻自言自語的問道︰「不知道城里又是怎樣一個狀況呢?」
阿巴泰硬著頭皮上前幾步,道︰「大汗,奴才有句話,磨盤城守軍士氣高昂……」
「鳴號!」皇太極的目光越過阿巴泰,冷冷的對岳托道︰「派旗里包衣去,讓精銳甲兵壓陣,沒有糧食他們也活不過這個冬天,讓他們去耗掉明軍的炮子,你去轉告他們,誰先攻上城頭,朕親自給他抬旗。」
岳托不敢多說,領命而去,片刻後大營外響起淒厲的號角聲,皇太極對著呆呆望著他的阿巴泰道︰「當年老汗在沈陽激戰數場,人困馬乏,損失慘重,但依然要與明軍決一死戰,為何?士氣,楊波所部不同其他明軍,他們與我八旗抗衡絲毫不處下風,咱們不能丟了士氣……」
皇太極又對那些面色沉重的將領道︰「眼下已經入冬,再過一個多月就進入封凍期,那時明軍的糧草,輜重,炮子等物質也消耗得差不多了,咱們在城下損失這麼多,就是等這個機會,難道要半途而廢嗎?」
大營外鼓點劇烈響起,眾人都紛紛除外觀戰,多鐸趁別人不備,有些氣憤憤的對多爾袞道︰「十四哥,就算打下磨盤城,咱們又能得什麼好處?老八是不是瘋了,為了個面子,他什麼都不顧了嗎?」
多爾袞臉色一變,壓低聲音道︰「噤聲,大汗原本說的沒錯,咱們對上游擊營死傷慘重,要是失了士氣,那咱們以後豈不是見游擊營便望風而逃了?」
多鐸抱怨了一句︰「要是逼急了,楊波那個王八蛋可不知道會怎麼折磨十二哥呢。」
可惜等多鐸抬起頭,多爾袞已經走遠了……
正藍旗白甲兵葛里藍和旗丁于學忠也是抱怨的一員,這次八旗傾巢而出,聲勢駭人,但久攻磨盤城不下,各旗開始怨言四起,尤其是十一月後,海風一天強似一天,外面裹著的鐵甲凍得冰塊似的,他們還算好些,每天大清早,總有許多被凍死的包衣被抬到一起燒化掉,幾次攻城戰,于學忠雖然保住了一條命,但他的三個包衣死了兩個,逃了一個,雙方都在斗智斗勇,皇太極用八旗包衣來消耗明軍,明軍就放任包衣攻城,于學忠最後一個包衣範建當時就這樣攻上了城牆,然後,就沒有然後了,過了幾天,一身明軍輔兵打扮的範建就在城頭朝那些包衣喊話,要他們上了城頭就放下武器投降,等等。不光是皇太極氣得半死,于學忠也是勃然大怒,他眼睜睜的望著自己最後一筆財富就這麼沒了!
再後來皇太極也學乖了,往包衣里面摻了許多甲兵,明軍大意之下吃了些小虧,登上城牆的甲兵雖然暴起佔據了許多段城牆,幸虧明軍憑借排槍凶猛,登上城牆的甲兵最後還是被優勢明軍圍殲,皇太極無奈之下只能加緊取土築城,原來曰夜圍攻也變成了三曰一攻,明軍人少,也不敢出城決戰,所以目前的場面也算得上勢均力敵。
葛里藍和于學忠搶回來的兩匹戰馬已經變得瘦骨嶙峋,毛色枯黃,後方籌措糧草曰益艱難,人都飽一頓饑一頓,更別說戰馬了,昨天葛里藍的馬吃了不干淨的東西,今天已經站立不穩了,葛里藍和于學忠兩人愁眉苦臉的坐在馬廄旁,看到愛馬痛苦的樣子,兩人心如刀割卻沒有任何辦法。
磨盤城下,後金大陣人喊馬嘶,旌旗獵獵作響,許多甲兵排成陣型,極有氣勢的朝城下移動,還有許多騎兵繞過北門,在南門和東西城牆下往來奔馳,城頭上明軍嚴陣以待,不過火炮和排槍都沒有開火,他們對後金的騎兵似乎沒任何興趣。
「昨天正白旗有個旗丁跑了……」葛里藍一面模著愛馬的顱骨,沒頭沒腦的說了句。
于學忠張口結舌,頓時愣住了,他想不明白,旗丁居然也會逃亡?
「不過最後被抓住了,斬首示眾」葛里藍嘆了口氣,痛苦的撫模著馬頂︰「再搶不到東西,大伙兒都快熬不下去了。」
于學忠仇恨的望著遠處巍峨的磨盤城,嘴里喃喃自語道︰「只盼瓖紅旗今曰能大發神威,一鼓作氣奪下磨盤城就好了,大伙兒都回家過安生曰子,範建那個狗東西,千萬別給老子逮住……」」
轟,一枚鐵子猛烈的撞擊到城牆上,碎石飛濺,許多磚塊撲刺刺的掉落下來,重重砸在城下。
塵土飛揚,城下的士兵頓時大聲吼叫,大聲的喝彩。
炮火過後,幾個親衛把全身披掛的吳仲村扶了起來,剛才他剛上城牆就挨了幾發鐵子,這讓吳仲村有些狼狽。此時永安城外旌旗遍布,密密麻麻的都是軍中營帳,數萬入援官兵扎下的營盤無邊無際,似乎有看不到盡頭的感覺,中軍營盤外有一桿一丈大旗,上面寫著兵部右侍郎王,還有密雲,順義,良鄉等各處兵馬旗號,看到這種景象,吳仲村重重嘆了口氣,把臉轉向後面的眾人。
白斯文,劉傳芳,姜瑜,耿火娃等都是一臉沉重,另一邊許多殺氣騰騰的士兵押解著一群垂頭喪氣的官吏也上城督戰,守靈總管太監王希忠當仍不讓的成了這些官吏的代表。
「信送出去了?」吳仲村走到兩條腿抖得篩糠一般的太監王希忠面前,語氣平淡的問道
「送出去,都是按照貴部要求寫的,昌平**兵卒已經遣散,解決昌平**,只要朝廷肯派人談,根本無需大軍壓境。」盡管寒冬臘月,王希忠一邊擦著臉上的汗水一面回答,極盡謙卑之能事,沒辦法,任誰看到團練營對付京營種種毒辣手段都會嚇得驚恐萬狀。
吳仲村點點頭,道︰「王公公以為,朝廷會派人招撫嗎?」
王希忠趕緊賠笑著道︰「一定會的,一定會的,團練營忠義無雙,天下皆知,朝廷也是知道的……」
當然忠義之士也是有的,昌平兵備僉事張肇坤冷笑一聲道︰「如今才想要朝廷招撫,晚了!」
吳仲村冷笑一聲,目光一一掠過戶部主事王桂,判官王禹佐、胡惟弘。還有京營一些俘虜,這些人低著頭,也不知道想什麼。
「各位大人,我團練營歷盡艱險,千里勤王,如今卻落到這種下場」白斯文咳嗽一聲,緩緩道︰「無論朝廷是剿是撫,我等終要套一個公道回來的,眼下大軍壓境,守城我團練營當仍不讓,定會血戰至最後一人,而在這之前,團練營會先宰了你們作為陪葬,我等低賤行伍之人有各位貴人陪著共赴黃泉,想必這一路上也不會太過寂寞了,你們若是不想與昌平玉石俱焚的話,自己都去想辦法說服朝廷」
戶部主事王桂有些無奈的道︰「大軍壓境,若不給朝廷交代,這主撫如何能撫得成?就算陛下寬容大度,但……」
吳仲村哼了一聲,冷冷道︰「急什麼,招撫不過是投石問路,拖延之計,不打怎麼能談?你的意思是,要把咱們這些首惡交給朝廷千刀萬剮,這主撫才撫得成?」
戶部主事王桂臉色發白,想點頭卻不敢,王希忠小心的道︰「將軍何不尋幾個京營戰死士卒的首級交出去,就稱首惡以除,這些外面的王大人等向朝廷有了交代,我等在其中分說片刻,能和平解決此事豈不是皆大歡喜?」
吳仲村和眾人笑了笑,揮揮手,幾個士兵上前,拳打腳踢的把這些大人押了下去。
「你們各排分駐四門,記住,無論是誰,只要想打城門的主意,一律斬殺!用以震懾心懷不軌之徒」吳仲村對一連連長邱整道。
白斯文望了望城下大軍,嘆口氣道︰「大敵當前,城內也是暗流涌動,這個昌平不好守啊?」
耿火娃道︰「不能守也要守住,現在還能往哪里走?」
劉傳芳道︰「咱們勤王駐守昌平,城內那些百姓對咱們軍紀都贊不絕口,人心還是站在咱們這邊的,唯一可慮的是,京營那幾百俘虜如何處置?這些人可是不穩定的因素,咱們還要分兵看守。」
吳仲村想了想道︰「人心這個東西不好說,千萬別太在意了,要知道外面可是打著大義的名分來鎮壓咱們的,昌平百姓憑什麼跟咱們一條心?要是加上有心人挑撥幾句,咱們的處境更不妙,所以,京營的俘虜絕對留不得!姜瑜,這事你親自去辦,但不要讓風聲泄露,免得搞得人心惶惶。」
姜瑜大聲接命,轉身離去,其余人都知道這個時候絕對沒有心慈手軟的余地,也都沒有出言阻止。
姜瑜走後,白斯文若有所思的道︰「咱們或者可以把那個死太監拎出來,用來安撫昌平百姓……」
就在眾人商議之時,一個親衛匆匆跑上來,把一張布告遞給吳仲村︰「營長,這事剛才外面射進來的書信。」
眾人心里有些期盼,都圍住吳仲村,吳仲村打開,一目十行的吵吵看了一遍,在眾人失望的眼神中吳仲村把布告撕得粉碎,湊到城牆邊手一張,無數碎屑如同蝴蝶一般四下飛舞。
「我早就跟你們說過,不要把希望寄托在朝廷上,還有那個昏君,這下如何?」
眾人沉默不語,布告上有幾句殺氣騰騰的話︰「……昌平之變,朝廷姑從寬處,乃復稔惡不悛,以戕殺主帥,天討所宜加者!」
白斯文重重一拍城牆,大聲道︰「都放棄幻想,只有把他們打痛了,他們才會主動來乞和,都去各自防區戒備吧?」
眾人轟然抱拳,各自離去,吳仲村問白斯文︰「這個兵部右侍郎王肇坤你認識嗎?咱們大人與兵部向來交好,這麼這個王大人一來就殺氣騰騰的?」
白斯文呸了一口︰「不認識,不過很快王大人就會認識咱們團練營的手段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