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離不開黨爭,無論朝鮮或大明,但有一點不同的是,李朝黨爭金自點所屬的黨派總是最後得利的一方。
李倧即位時,西人黨李貴,金自點等得勢,南人黨李元翼入閣,標志著兩黨對峙的開始,天啟四年,西人黨分裂成功西派李貴,金自點等與清西派金尚憲,申欽等,但由于功西派憑借擁立大功壓倒了清西派,所以金自點等人掌握了朝鮮大權,崇禎年,功西派繼續分裂為原黨和洛黨,原黨親近大明,其領袖人物為元斗杓,包括後來稱為金自點死對頭的青原府院君沈器遠等,洛黨則主張援助後金,雙方在朝鮮的立場問題上多次激烈交鋒,也導致了朝鮮對外政策一直搖擺不定,但金自點是李倧反正後冊封的第一等功臣,加上朝廷上經營多年,原黨一直處于弱勢,幸好隨著東江各部崛起,在明軍的打擊下後金勢力不斷收縮,狠狠打擊了洛黨的政治主張,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洛黨的影響力依然不是原黨所能抗衡的。
朝鮮昌德宮相比大明京師就寒酸了許多,亦沒有那種傳承百年的內涵和氣派,連禁衛軍也是衣著寒酸,手持武器守衛在門口,朝鮮國力空虛,壬辰倭亂時連景福宮都給一把火燒了,而丁卯胡亂時後金只派了區區三千人馬便長驅直入,飲馬鴨綠江,萬萬沒想到的是他們曾不再寄以希望的東江軍卻再次強盛起來,把後金打得節節敗退。而朝鮮每次選擇的外交政策,總是選擇了最壞的結果。
「陛下。當年東江困苦,導致其軍民不斷外逃我義州等地,只是現在東江兵馬強盛,糧餉充足,連我國百姓都不顧律法,紛紛涌入東江各地求食,明副總兵譚應華用逃人有意構陷與我,言語狂桲。毫無兄弟之間敬意,視我為奴隸!東江鎮仗勢欺人,幾次向明國皇帝哭訴皆無下,朝鮮要自存,切不可再期望大明,明國自身都難保了,大金南掠。劫明國宣大一帶百姓十多萬口,財富無數,明軍困守城池,目送大金離去,由此可見,明國已經衰落至極。根本無力反擊,旅順那支強軍也被大金圍困在羊官堡,八旗精銳日夜攻打不休,眼看著將會是大凌河之戰的翻版,旅順強軍覆滅後。狐假虎威的東江明軍立刻會遭到大金清算,到時候連帶追究我朝援助之事。我朝將何以自處?我朝曾為明國臣,可大明卻如何對我,欺凌逼迫不可盡數,現又公然擁立前朝余孽,其意味無需多說,我朝與大金本無事故,向來都是和好相處,大金大汗對我朝謙遜和藹,平壤之盟亦是兄弟之盟,因明之故才交惡,臣以為當永絕明朝,與大金和好如初,謹守和約,共享無疆之福,豈不善哉?」禮部侍郎申得淵以頭觸地,苦苦勸說道。
听到洛黨公然撒謊,反對派自然不甘示弱,當下原黨洪翼漢出列反駁,詳細列舉了後金在丁卯之役後向朝鮮索取的許多權益,並背誦了皇太極寫給李倧數封口氣狂妄的來信,又列舉了豪格等劫掠義州的慘狀,最後洪翼漢也匍匐于地,哭泣道︰「今乃服事胡虜,偷安僅存,縱延晷刻,其于祖宗何,其于天下何,其于後世何……」
洛黨崔鳴吉也搶上道︰「明國不顧君臣之義,忽生異心,以勢逼迫,一切羞辱,俱已受盡,反觀大金,實力強橫,縱橫天下不可敵,其汗願與我兄弟相稱,鄰國之道,得以兩全,權宜緩禍之策,亦何可全然不思乎?」
兩派各不相讓,朝廷之公然拉扯動粗,固然有黨政的原因,但隨著東江軍勢力越來越大,對朝鮮也日漸敵視,朝鮮何去何從,無論選擇哪一方都令人痛苦,盡管皇太極的書信一封比一封委婉,但即便是洛黨對大金也越加失望,大金的衰退明眼人都看得到,朝鮮土地貧瘠,能選擇的余地不多,然而東江和大金都對他們的搖擺日漸不滿,無論洛黨原黨都心知肚明,什麼解救光海君,什麼遣為質,種種手段都是在逼迫他們表態,可是他們真的敢下這個決心嗎?
李倧無力的仰頭沉默,最近他面色有些蠟黃,可是御醫也找不到病因,最後胡亂開了些補氣養肝的藥材了事。
「義州呢?」李倧最後問道
滿堂鴉雀無聲,義州被佔,以朝鮮的兵力根本奪不回來,這些明軍全部裝備著火器,據說連大金穿三層鐵甲的白擺牙喇也抵擋不了,誰知道譚應華下一步想法是什麼?
金自點大怒,剛準備說征召朝鮮忠義之士,令遣人聯絡大金,兩面夾擊定能打破義州,收復故土,李倧又喃喃道︰「奴酋豪格割據義州時,攻伐奴役,橫征暴斂……」
洛黨頓時大驚,正要辯駁,李倧緩緩伸手搖搖,示意朝議結束,兩旁的宮女太監跑過來把他扶起,李倧頭頂上已經汗珠密布,不時從蠟黃的臉上滴落。
當晚,王小七等使者的館舍發生了驚心動魄的事情,無數打著火把的百姓聚集到館舍門前,這些百姓一面破口大罵,一面拾起碎瓦磚石向他們投擲,包圍館舍的五百兵丁對此視而不見,有些曾收過使節團員賄賂的人私下透露說,朝鮮上下已經掀起一股大規模反抗明國的浪潮,這只不過是開始,接下來或許會有更加激烈的敵視動作,他們無法保證使團的人身安全,並且示意說,如果使團盡早離去的話,他們倒是可以護送使團達義州一帶。館舍內氣氛相當緊張,旅順商貿司派出的談判人員都是驚慌不已,要求趕緊離開朝鮮,但被外情司第二行動隊主官王小七否決,派人持信要求面見李倧。
山東總兵劉澤清府上,各營游擊、參將、副將等聚集一堂。都在同聲恭賀劉澤清。
「賀大帥」
「恭賀大帥,咱們這些後娘養的總算熬出頭了」
明代稱呼總兵官多種多樣。最早多稱軍門,但自從軍門用來稱呼巡撫後,一般的團練總兵或的稱呼便改成了總戎,稱呼大帥的也不少,但一般都是總鎮總兵才敢如此稱呼。
這個參將的話讓眾人連聲稱是,連劉澤清都有些唏噓不已,山東鎮是大明會典最早設立的二十三個總鎮總兵之一,雖然沒掛將印。但在倭亂的時候地位相當重要,但設立登,威海,即墨三大營後,山東總兵就很少把手伸到登萊一帶了,等東奴作亂,登萊干脆就重新設立的總兵官。朝廷的錢糧器械也大幅傾斜,最後甚至還從遼餉分潤了每年十萬出來,但山東總兵什麼都沒撈到。
劉澤清望著這個破舊的總兵府,甚至比登萊某個千戶官的宅院還要破舊,當然,這也不能怪朝廷勢利。實在是山東總兵下轄各營的戰斗力實在不堪,當年登萊兵變,東江兵把山東兵殺的落花流水,要不是朱大典帶著關寧鐵騎過來,只怕山東兵都要給人宰光了。結果堂堂山東總兵劉澤清,現在淪落到被遺忘的地步。而這一切都歸功與安東衛楊波的崛起。
劉澤清把舊怨都算在了楊波頭上,滅聞香教,強襲旅順,獨抗建奴,山東境內總兵從此一家獨大,更惡心的是,他堂堂大明山東總兵劉澤清帶著一群比那些鋤頭好不了多少的官兵去剿興起匪軍,要不是他跑得快,幾個營就要被打殘了,楊波從一個代百戶短短幾年便掛鎮南將軍印,太少保,升旅順總鎮總兵,而他劉澤清只能眼巴巴的看著……
劉澤清一臉怨毒,他回想起了上次他還曾親自區拜見當時還是游擊將軍的楊波,低聲下氣的想求楊波照拂一下自己,畢竟都在山東為官,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沒想到當時春風得意的楊波一口回絕,絲毫不給自己面,倒是東江各部分潤了不少軍功,眼下也算雞犬升天,劉澤清受此羞辱,氣得再也沒去過登州。
「姓楊的,你也會有今天?」劉澤清嘴里惡狠狠的嘀咕了一句,心里無比的暢快,盡管這句話在朝廷下旨命他救援旅順的時候他已經說過幾次了,沒想到楊波居然次次都能化險為夷,反而立下了無數大功,這讓存心看笑話的劉澤清跌破了眼楮。
「可這一次且看你如何躲得過去?」劉澤清還真不信了。
劉澤清也養了不少兵,除了三千精銳家丁外還有五千多營兵,他早就看清楚了,亂世手上有兵才是草頭王,為了養兵劉澤清可謂費盡心機,除了經商外,還派兵裝成響馬土匪四下搶劫,沒辦法,袞州這個地方士紳,皇親藩室,武百官都不怎麼買他劉澤清的賬,不走歪門邪道他還真養不起這麼多兵呢。
「陛下聖明,登萊本就應該歸我山東總兵下轄才對,沒有大帥誰還能制住旅順那些驕兵悍將?」一個游擊巧妙的拍了一記馬屁。
武人嗓門大,這些千總參將也沒什麼化,說話也是直來直去,自從大帥透露了朝廷密令他們進駐旅順後,滿屋的大小將官都是興高采烈。
「小人去過旅順,那里生活真是富足啊?」一個贊畫也接過話頭,對眾人道︰「就是普通的軍戶百姓,那日也比咱們好多了,餐餐都是白面大餅,日日都有大魚大肉,媽的,他們倒是好命得很。」
另一個副將哼了一聲道︰「媽的,要是朝廷每年從遼餉劃撥錢糧給咱們,咱們也過得好,老早就憋了一肚火氣,看看這次他們還有沒有命去餐餐大魚大肉?」
劉澤清聞言哈哈大笑,道︰「兔崽們,老帶你們去發財去!」
听到劉澤清的話,所有人都是歡聲雷動,個個摩拳擦掌,很不得現在就飛到旅順吃香喝辣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