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七年的最後一天,瓖藍旗一部在濟爾哈朗率領下,利用三岔河封凍的機會趁夜突襲了西平堡,佔據西平堡原本準備趁火打劫的關寧軍大敗,損失三百多騎,步軍都被拋棄在堡內留給了韃,其余物資器械無數,這一戰把蠢蠢欲動的關寧軍徹底打回原型,殘部在團練總兵吳襄的帶領下狂奔回錦州……
為了掩蓋失利,祖大壽派出祖克勇,吳三桂等為代表,在解百商社姚家的牽線下來到旅順,希望能從羊官堡運回一批韃首級向總督大人交差,同時還想和旅順擴大商貿,上個月祖大壽听從姚家的建議,往蒙古的土默特,喀喇沁部落販賣了一批白酒和,這些瑣事都是底下心月復掌櫃處理,祖大壽原本也沒放在心上,沒想到很快這支商隊就滿載而歸,興奮的掌櫃向祖大壽匯報稱,蒙古人根本無法抗拒白酒的誘惑,盡管商隊乘機提了三次價格,部落的貴人習慣了白酒的辛辣後開始瘋狂起來,大量白銀收了回來,到最後蒙古人甚至用戰馬,鋒刀,肥美的牛羊來抵債,商隊不但帶回了成群的牛羊,盔甲,戰刀和馬匹,甚至還帶回了許多蒙古奴隸,這消息讓祖大壽眼前一亮,他倒不是為了銀,祖家囤積的銀只怕幾輩都用不完,他是看到了另一個可能性,利用商貿來收買和分化蒙古各部落的可能性。
祖大壽與蒙古交往甚密,關寧軍也有許多蒙古各部落士兵,由于後金在旅順面前連連失利,有部分鐵心與後金結盟的蒙古部落已經開始懷疑與猶豫,徐山狙擊戰後金以優勢兵力包圍了明軍千余人。沒想到個牛錄輪番上陣最後還是沒拿下來,反而被救援明軍包了餃,光土默特部落就損失了近三百多精銳,這還不是最關鍵的問題,蒙古部落之所以願意遵守後金政權的指揮。是因為每次戰場或劫掠的物資都能彌補他們出兵的損失,一旦沒有這個利益交換基礎,蒙古部落便開始離心離德,這也是皇太極需要不斷搶劫大明的原因,但隨著旅順崛起,蒙古各旗征戰了整整一年。旗里的人幾乎都快活不下去了,士氣極為低落,對于皇太極與旅順的決戰,他們都在觀望,等待最後的結果。
祖大壽正是看到了這一點,西平堡的慘敗讓他頭腦清醒過來。八旗還是那個八旗,盡管正白旗幾乎被驃騎軍打殘,但八旗的戰斗力依然強悍,慘敗或大捷僅僅是對手改變而已,所以這一次他派出了許多層將領,希望能實地去了解一下楊波的驃騎軍到底有什麼神奇的地方,除此之外。他還必須未雨綢繆,為決戰過後的遼東提前布局。
抱著坐山觀虎斗的祖大壽開始沉不住氣了,根據各方面匯集過來的消息,遼東眾將都認為後金方面不會再無限制的拖延下去,後勤的壓力也不允許皇太極熬到另一個大凌河,羊官堡的僵局會在這兩個月內打破,但對于戰果的預測則是眾說紛紜,老成持重的人大多傾向後金完勝,旅順經此一役後元氣大傷,抱著這種觀點人有吳襄。祖克勇等,當然祖大壽知道他們被後金打怕了,光听到八旗便頭皮發麻,他們這樣想也是實情,但也有許多人認為。驃騎軍是行誘敵之計,否則以驃騎軍以往的作風,後金方面絕不可能如此輕松的圍城,比如吳襄之吳三桂等層將領,他們還舉了金州圍城時驃騎軍應變的例。
祖大壽也傾向吳三桂等人的判斷,這些年輕人不比他們的父輩那樣暮氣沉沉,作為主帥,他還知道更多後金方面的情報,連續兩年糧食減產讓後金各旗生活極為困苦,很多旗丁家都沒有隔夜糧,听說八旗內最活躍的交易就是借印糧,皇太極在遼南什麼都沒搶到,甚至連公的糧食都提前分了下去,圍困羊官堡兩個月內,皇太極給他寫了十多封書信,有哀求,有許諾,有威脅,還有誘惑。皇太極還發動了親情攻勢,讓祖大樂、祖大成、佷祖澤遠、祖澤沛、祖澤盛、祖澤法、祖澤潤、祖可法等寫信游說,目的只有一個,買糧。
皇太極自扣押了朝鮮國內幾個大商社人員和財產後,後金半年多沒能從朝鮮要到一粒糧食,听說目前朝鮮國內也亂成了一鍋粥,兩派爭吵不休,根本沒人理會皇太極的要求。
錦州也有人私下與後金方面交易,不過數額不大,祖大壽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懶得去挑明,兩面下注才是他的存身之道,但目前遼東三國分分合合的局面已經演繹到最後關頭,接下來如何走?這才是他最擔心的。
最壞的局面就是後金潰敗,在驃騎軍的步步緊逼下一蹶不振,最大可能是流竄蒙古各部,或者干脆退回老家與明軍打游擊,到那個時候關寧集團將會直面旅順新興軍事集團的威脅,論戰斗力關寧軍盡管不願意,也必須承認對手的強大,論實力或許關寧軍更勝一籌,但對手憑借擊潰八旗主力的號召力,實力將會象滾雪球一般迅速膨脹到無法抗衡的地步,好比東江各部已經自覺,或不自覺的被綁在了一起,到那個時候關寧集團將如何自處?
根據最近京師傳回來的情報,楊波集團正處于最艱難的階段,眾將對此大多興災熱禍,但祖大壽卻意識到,楊波集團是在蓄勢,遼南將會誕生一個強大的軍閥集團,甚至比他關寧集團還要徹底,完全不受朝廷控制的軍閥集團,祖大壽有種有力使不上的感覺,隔著後金政權他火取栗的計劃都無法實現,沒有了後金,他祖大壽怎麼搖擺?他必須在朝廷和遼南之間作痛苦的選擇,一旦楊波割據,朝廷能夠動用的力量只有他祖大壽,朝廷控制著關寧軍的糧餉,這就是他們的軟肋!
但祖大壽很快改變了打算。既然無法壓制,何不賣些人情呢?關寧軍能夠在後金和大明之間搖擺,為什麼不能在朝廷和楊波之間搖擺?他心目最理想的狀況就是以遼河為界,兩家合力圍剿後金殘余,這樣不但能增進雙方友誼。還能拖延時間,這是一個共贏的結果,楊波集團需要時間來消化遼河以南的勝利果實,他也需要時間布局,除了派出使者與旅順接觸外,拉攏蒙古各部也是今後與楊波談判添加的籌碼之一。至于兩家最後如何發展他心里沒底。因為這不但取決于羊官堡大戰的結果,還取決于兩個集團將來利益的沖突,顯然這是無法避免的,但祖大壽還是希望越晚越好……
107坑道行動隊的主官馮英接到了他上任以來的第一個任務,不是什麼抓舌頭暴露藏身之地這種莫名其妙的任務,行動隊在原主官帶領下已經進行過多次。測繪任務。
行動隊將會在晚間從隱蔽坑道爬上地面,在後金伏路軍的威脅下豎立一些豎桿,以便那些在城頭的觀測的,屯務司的技術人員測量距離,並計算出坑道與兩座堅固磚窯之間的方位和距離,通過最後的計算結果來修正挖掘的正確性。
馮英上過私塾,他知道這是通過一些三角函數的公式演算得到計算結果。可惜他只是接受過簡單的理論培訓,並不算熟悉掌握,所幸他們的任務已經被那些技術人員用墨汁在地圖上標示了出來,除了雙桿測距外,他們還要標注等高線,這是挖掘坑道非常重要的數據。
「我知道你出生礦工之家,你應該知道這些任務對咱們的重要性。」交代完任務後,牛大人語重心長的再次提醒馮英。
「我不是礦工,也沒當過老鼠!」馮英心里反復提醒自己,一面大聲道︰「是。長官,保證完成任務!」
馮英甚至一度考慮把自己的隊伍稱為「老鼠特別行動隊」,他認為這個稱呼很貼切,但是當他見到105那些正在挖掘坑道的百姓後,他才明白洞里老鼠的真正含義。那是怎樣一群疲乏困苦的人啊?除了兩只眼楮外,他們完全就是一群被包裹著的,會移動的泥土。
「長官,那個技術員長得可真美」身後的周起元打破了沉默的行軍,對馮英道。
馮英貓著腰跟著前面帶路的樸春海,小心控制著腳步聲,一面輕聲道︰「是啊,也不知道那姑娘許了人家沒有。」
接下來又是一段沉默,行動隊分為三個小組,分赴三個不同的地方完成任務,馮英選擇了和周起元,還有素來沉默寡言的朝鮮人樸春海這一組,樸春海之前在皮島當兵,楊波殺了沈世奎後他又進了游擊營,不過他說大明官話結結巴巴的,所以很少發言。
就在這時,正在領路的樸春海突然舉手示意,小隊成員趕緊停住腳步不懂,一面仔細聆听頭頂上方的動靜,從105坑道向左拐,經過許多蜿蜒曲折的小道,最後爬過通風井,從某個隱蔽的地道出口達到地面,這些地道都標注了安全位置,平時也有許多哨位在監控出口的異常情況。
樸春海小心的把燭台放在地上,慢慢伸手從懷里掏出一個古怪的工具,一面貼到頭頂木梁上,一面湊過去听上方傳來的動靜。馮英知道這是坑道內必備的標準配件之一,一頭用鐵皮卷成嗩吶狀,這種工具據稱是大人發明的,在地底可以很清晰的听見地面的動靜,有耳目靈敏的好事之徒甚至宣稱用這種听診器能听見韃起夜撒尿聲。
馮英和周起元滿頭大汗,緊張的望著樸春海,樸春海皺著眉頭听了半天,用怪異的語調輕聲道︰「沒事了,過去兩個人,可能我們要小心行事。」
馮英掏出威武堡生產的懷表確認了一下,眼下還不到時,離他們約定的樹標桿時間還有好幾個時辰,並不需要著急。
「小心為上」馮英叮囑了一聲,在樸春海羨慕的眼神把懷表貼身收好,這是主官或臨時出任務隊長們的標配,事後還需要歸還的,許多低級主官都希望自己能私人擁有一個,但因為價格原因,懷表在旅順依然是無數人仰望的奢侈品之一。
丑時,馮英他們終于到達了位于通風井上方的出口,三人搬開出口處的石料,又扒開遮蓋的泥土,在兩人的警戒下,馮英小心的從地下探出了腦袋。
「空氣真新鮮啊!」馮英滿足的吸了一口寒風,發出長長的嘆息聲。出口處大多設在不被引人注目的山丘或坡地,與正在推進的主坑道最遠甚至相距一兩里地,因此他們需要加快速度了。
「那個姑娘我知道,叫韓芳梅,是個好姑娘,可惜,唉……」樸春海一面幫助周起元把他身上的特制標桿運上地面,一面對警戒的馮英道。
「哦?從小破了身?」
馮英有些愕然,他左右打量片刻,輕聲道︰「等打敗了韃,我一定去上門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