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畢方濟驚得連手里的茶碗都打翻了「你是說……」
「沒錯……」楊波裝作很沉痛的樣子說道︰「我們再也回不去了,要不然吃牢飯都要吃到死為止,那還是最輕的。唔,我忘記了,這個時代還沒有免費的牢飯可吃。」
「你你你……」畢方濟用哆嗦的手指指了半天,最終還是無力的嘆息了一聲「知閑你好大的膽子!」
楊波呵呵一笑,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
「等等!」畢方濟似乎又想起了什麼「等等,知閑恐怕是有心把我也拖下水吧?什麼參股五百兩,這下我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知閑用的好一手釜底抽薪之計!」
「請叫我坑神……你看,我早就看那個嚴大人不順眼了,不坑他一把怎麼對得起我的膝蓋骨?」楊波有些同情的拍了拍畢方濟的肩膀,現代人的某些習慣一時也改不了,不過他看畢方濟倒是越來越順眼了,這老家伙除了一身白皮外,與普通的大明讀書人似乎也沒什麼不同嘛。
「跑起來,速度加快點!」畢方濟把楊波的手一甩,掀起簾子對著車把式喊道
「神父害怕了?」楊波好整以暇的靠在車廂邊,腦袋隨著顛簸而抖動著
「莫非知閑是吃了熊心豹子膽?」畢方濟轉頭怒道,他覺得自己實在太冤,要是嚴爾 揪住不放,搞不好又是一次南京教案再現,那時候倒霉的可不是單單他一個人!
「放心吧,老畢」楊波輕描淡寫的示意畢方濟坐下︰「想必我們嚴大人正在焦頭爛額中呢,我都在替他擔心!他哪里還有空閑來追我們……神父,如果按照你們教義的精神,你現在真的應該替他做一個禱告才對,那麼你覺得應該替他做祈禱呢?還是替我們做祈禱?」
「我想,我們惹的麻煩隨時會讓我們送命的!如果要祈禱的話當然是會替我們祈禱」畢方濟毫不猶豫的回答
「嘖嘖」楊波撇了撇嘴「看看吧,宗教的虛偽……」
「如果想談論這些話題,我們可以另外找個時間」畢方濟可沒有楊波那麼鎮定,他著急的問道︰「現在最緊迫的問題是,我們要怎樣才能安全的離開徐州府?」
「我向你保證,我們會非常安全的離開」楊波安慰道
「知閑,我不明白的是,你對位高權重的淮安知府為什麼沒有一點點的敬畏之心呢?你肆無忌憚的談論他,如同談論酒肆的店小二一般?」
「神父,你對我大明的文化非常熟悉,那麼想必听說過一句老話,過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對不對?」楊波伸出右手仔細看了看,才緩緩說道「你覺得如果我不這麼做的話,我能不能帶著兩萬的銀子去山東府?」
「不對,我不這麼認為」畢方濟結結巴巴的回到︰「聖經說,如果我們做的是不道德甚至是罪惡的事情,那麼我們的得到回報將是懲罰而不是獎勵!願上帝饒恕我們的罪惡……」
楊波哈哈一笑,突然正色到︰「老畢,你覺得這些銀子是留給嚴大人吃喝瓢賭更好?你知道,他可不會拿出哪怕一文錢去救濟饑民的,還是讓我帶到山東府去開辦私塾好?」
畢方濟沉吟片刻「這就是你們常說的大義和小節的區別吧?但這是個偽命題,我需要思考一下」
楊波繼續說道︰「你們的主說過,你躺下,必不懼怕;你臥倒,睡得香甜;突然來的驚恐,不要害怕,惡人遭到毀滅,也不要恐懼,因為耶和華是你所依靠的,他必保守你的腳不陷入羅網中。既然如此,你還擔心什麼呢?」
畢方濟深深的看了一眼楊波,若有所思的說道︰「我一直在猜測,知閑你是不是去過海外?你對基督教會沒有偏見,你甚至知道聖經上的箴言,你為什麼不考慮一下,加入我們?」
看到楊波翻了翻白眼,畢方濟有些尷尬︰「是我唐突了,不過我真的希望你能慎重考慮一下……」
楊波把思緒從遙遠的回憶中拉了回來「我以前听到過這句箴言,覺得拿來安慰人很合適,所以就記下了,你知道嗎?之前我曾是個堅定的無神論者……」
听到楊波記下箴言是為了裝神棍,畢方濟趕緊劃了個十字「哦,我的上帝」
「可是,有些奇妙的事情發生了,這件事顛覆了我的信仰,我的無神論徹底破產了,直到現在,我還在尋找屬于我的信仰……」楊波揮手打斷了畢方濟繼續說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我建議你還是保留好了,你們的教義說;當敵人打你左臉時,你要把右臉也伸過去給他,對不起,我不但要打回去,還要打得他從今往後不敢起這個念頭,看吧神父,這才是我的信仰!我在走一條危險而孤獨的道路,上一步天堂,下一步地獄……」
「你在曲解上帝的教誨,紫羅蘭把它的香氣留在那踩扁了它的腳踝上,這就是寬容,寬容是一種高尚的美德……」畢方濟無法認同
「與敵人相逢一笑泯恩仇的時候,我的右手握著一把隨時能置他死地的武器,這才叫寬容,我的神父」楊波不屑的出了一個鼻音
車廂一時寂靜了下來,兩個人都在沉默著……
過了片刻,畢方濟打破沉默道「雖然我沒听明白,但我感覺到你語氣很沉重,似乎有種濃濃的責任感,就像把很多不屬于你的重擔挑在了肩膀上?可是,為什麼平曰你給我的印象是如此的,哦,上帝啊,請原諒我的直言,是如此的粗俗和蠻橫?」
「哈哈」楊波突然放聲大笑︰「神父,如果你是頭豬?哦,對不起,我只是打個比方。如果你是頭豬,是頭白皮豬,那你是選擇藏身在一群黑豬群里呢?還是藏身在白豬群里更安全?」
畢方濟哼了一聲,有你這麼粗俗的比喻嗎?不過他必須承認,原來這個人之前所做的種種,不過是他的偽裝而已。想到莫名其妙的被他坑了一把,畢方濟雖然按照教義寬恕了他,但對他的好奇心卻更重了,這個楊知閑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呢?
楊波與神父聊過之後心情好了許多,他順手拿起一本書,在顛簸的馬車上搖頭晃腦的讀起來。
「你在看什麼書?」
「徐光啟手書,《幾何原本》第一卷」
「我對你的好學不倦表示欽佩,但我要提醒你,書拿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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