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拜,他們絕對不能拜!」
這個聲音在大廳之內異常的響亮,而原本正要拜下去的柳湛和安心荷頓住了。
大廳中,這突如其來的聲音,頓時讓方才熱鬧的氣氛瞬間靜了下來,靜得近乎怪異,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神色各異的朝著那聲音看了過去……
新郎柳湛臉色一沉,面露不悅,誰敢阻止他拜天地?當真是不要命了,此刻的他,心里充滿了憤怒,變了臉色的不僅僅是柳湛一人而已,且不說被喜帕遮蓋著的安心荷,就連坐在主位上的柳鉉和柳夫人,原本臉上的笑容也在瞬間僵住,齊齊看向那聲音傳來的地方。
「那是誰?怎麼突然阻止拜天地?」
「為什麼不能拜?莫不是有什麼隱情?」
「呵,這怕又有好戲看了,首富少爺成親,怎能不精彩?」
有賓客暗地里這般切切私語著。
而方才開口的那人……那是一個婦人,打扮得極為低調,但是,好些人還是認了出來。
安謐瞥了那婦人一眼,面紗下的嘴角不著痕跡的上揚,不經意間對上柏弈那雙眸子,堂堂渤海王亦是一副看好戲的神態。
「金巧玉,你要干什麼?」余芳菲本是要來賀壽,可自己女兒拜天地,她也是想看看的,所以站在不起眼的角落處,可金巧玉方才這一鬧,她卻是不得不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中。
不錯,那人正是金巧玉,她想方設法混進了柳府,就是想扳回一城,她的腦子里就只有一個念頭,安心荷不能嫁給柳湛,若她阻止不了,那麼,她以後在安家,就真的沒有出頭之日了。
迎著這麼多人的視線,她的心里有些且膽怯,可是,一想到余芳菲在她面前那得意的嘴臉,便正了正色,鼓起了勇氣,再次朗聲道,「柳少爺不能娶安心荷,那品繡會的魁首不該是安心荷,該是我女兒才對……」
此話一出,周圍的賓客嘩然,柳鉉和柳夫人眉心更是緊皺了起來。
「你這賤人,胡說什麼?」余芳菲怒了,哪還顧得什麼端莊?開口便罵道,金巧玉這賤人,果然是看不得她們好,破壞她女兒的婚禮,好,很好!金巧玉既然這麼不安好心,那來日方長,她定要讓金巧玉這賤人後悔今日的所作所為。
「我沒有胡說,大家都沒有看到安心荷所繡的東西,柳老爺,柳夫人,你們就不怕娶了安心荷,將來後悔嗎?」金巧玉知道自己拿不出什麼實質性的證據,便也只能這般恐嚇柳家。
可是,她的話剛落,啪的一聲,一巴掌便落在她的臉上,火辣辣的疼,身子一個踉蹌,腦袋瞬間空白一片,回過神來,金巧玉狠狠的瞪著方才打她的人,看到卻是安越鋒陰沉無比的臉。
「鋒哥……」金巧玉心里咯 一下。
「你這女人,跑到這里給我丟人現眼,還不快給我滾回去!」安越鋒厲聲喝道,他一直以為巧玉是知道進退的,可是,她竟三番四次的在這樣公眾的場合,這般丟他的臉,外人要怎麼看他安越鋒?
她是要所有人都知道,他安越鋒家宅不寧嗎?
現在,他竟有些後悔將金巧玉帶回榮錦城了!
金巧玉誓要放手一搏,又哪會走?此刻,想要壓制住余芳菲氣焰的心思,更是超過了她想要討好安越鋒的意願,「她不過是一個飛揚跋扈的千金小姐,她哪里繡得出能讓你們這樣滿意的繡品,這其中一定有貓膩,一定有貓膩!柳老爺,柳夫人,你們要查清楚……啊……」
金巧玉還沒有說完,便感覺後頸一疼,身體一軟,頓時失了意識,倒在了地上。
女人激動的聲音戛然而止,安越鋒看了看地上被他打暈的金巧玉,眼底的怒意依舊沒有消散,沉吟片刻,才扯出一抹笑容,朝著主位上的柳鉉和柳夫人賠笑道,「抱歉,安某管教不周,讓各位見笑了。」
柳鉉的眉峰依舊緊皺著,沉默不語。
一時之間,大廳中的氣氛瞬間僵得有些可怕,好似連空氣都被抽走了一般,安謐笑看著這一切,突然開口,打破了這一室詭異的沉默,「听那位夫人提起品繡會魁首的佳作,心里多少有些好奇,到底是怎樣的繡品,能成為品繡會之冠?想必是精品中的精品吧,若是能有機會一飽眼福,那該是多大的幸運啊!」
安謐這不經意的一提,在場的賓客頻頻點頭,他們早就听聞,今日的新娘是當日品繡會的魁首,魁首繡出來的繡品,到底是怎樣的,他們心里也早就充滿了好奇。
安謐滿意的看著自己制造出來的效果,不著痕跡的看了柳夫人一眼,只見她神色如常,但眼底隱隱閃過的一抹光芒,卻是沒有逃過安謐的利眼。
安謐知道,魚兒上鉤了!
斂了斂眉,復又開口道,「看來,我是沒有那眼福了,罷了,今日是柳少爺大喜,這吉時莫要耽擱了才好,新人拜堂才是大事啊。」
安謐一提醒,好些人才反應過來,柳鉉依舊沒有說話,但是神色間卻流露出些微的焦急,柳夫人見此情形,忙開口,「對,對,對,快繼續拜堂,至于……」
柳夫人頓了頓,目光掃視了一周,她如何看不出眾人眼里對心荷當日在品繡會的那副繡品的好奇?可那副繡品如今已經是渤海王的東西,不過,那作品的主人就在這里,且等拜堂禮成之後,安心荷就徹徹底底的是柳家的人了,原本那日提親,她就有意讓安心荷再繡一副,借以提前打響那繡法的名聲,那時未成親,還有些冒險,但此刻她還怕什麼?
在家上這樣的場合……今日可是好多有頭有臉的人都來了柳府,有他們做見證,有他們替柳家宣傳,那這效果可想而知了。
今日是老爺的大壽,這就當是她安排來送給老爺的壽禮了,讓老爺高興高興也好!
心中如此盤算著,柳夫人更是肯定了自己的決定,朗聲繼續道,「各位,今日大家賞臉來參加湛兒的大婚,當然要讓各位盡興不是?這樣吧,等會兒湛兒和心荷拜堂禮成之後,老爺的壽宴上,我再讓心荷當著大家的面兒來繡一副,讓大家一飽眼福,正好也算是這兒媳送給公公的壽禮了,順便也讓那些有意中傷我們心荷的,閉上嘴,老爺,您看妾身這樣安排如何?」
柳鉉原本緊繃著的臉,漸漸舒展了些,柳夫人心里怎麼想的,他自然是看得出來,這樣也好,方才不知道哪來的女人這麼一鬧,讓柳家的婚禮和他的壽宴都染上了污點,他最是知道輿論的強大作用,想必以後,那些人提到柳家,還會記起方才那污點,為今之計,讓心荷當眾刺繡,必定能夠將那污點抹去。
心荷既然掌握著那失傳已久的精湛繡法,等會兒必定能夠讓人眼前一亮,震驚四座,也正好能借此機會讓柳家的繡技一舉揚名!
這麼多好處加在一起,他是聰明人,怎會不同意?
「夫人如此安排甚好,一切就按夫人所說的做。」柳鉉朗聲開口,心中因為方才而產生的不悅此刻消散了許多,面上也多了一絲笑容。
首富老爺這麼一說,在場更是沸騰了起來,好奇心能夠得到滿足,不枉他們走這一趟啊。
「心荷,你可听見了,等會兒你可要好好表現,不要讓爹娘以及在場的各位貴客失望啊。」柳湛亦是開口道,語氣隱約帶著得意,娘親的這個安排,深得他意啊,不……不,不僅僅是深得他意,簡直是太好了,不僅取悅了父親,安心荷一表現,長的可是他柳湛的臉。
「心荷听見了,心荷定不會讓大家失望。」蓋頭下,安心荷柔柔的聲音傳出來,臉上的笑容異常的燦爛,她知道,自己等會兒取悅了眾人,便是取悅了她的夫君柳湛,她要讓柳湛因為她而驕傲。
如是想著,安心荷握著紅菱的手緊了緊,似是在堅定著什麼。
「多謝柳老爺,柳夫人成全大家的眼福啊!」
「能在品繡會上一舉奪魁,柳少夫人的繡技怕是舉世無雙啊。」
「是啊,是啊,听說當日連渤海王都贊不絕口呢,如今那繡品還被渤海王收藏著,自然是難得一見的佳品。」
眾人高深談論著,大廳中的氣氛因為柳夫人的這個安排,瞬間一掃陰霾的詭異,重新恢復了熱鬧。
安謐看著這一幕,卻只是微微斂眉,面紗下的嘴角,依舊是揚起那般盈盈的笑意,波瀾不驚的看著這幾個人眼中的盤算,期望,得意……
不讓大家失望嗎?呵呵……自然不會讓貴客們失望,不過,也許,會讓他們自己失望也不一定啊!
站在另一邊的柏弈自始至終都留意著面紗覆面的女子,眼底笑意盈盈,想著方才安越鋒的妾室制造那樣一出鬧劇,直覺告訴他,怕或多或少跟安謐有些聯系,至于她怎麼利用的這顆棋子……呵!安謐這女人,她的聰明怕有好多都是他還沒發掘的,他不介意將她層層剝開,一點兒一點兒的了解。
倏地,柏弈再是皺了皺眉,他這是怎麼了?
何時有這般想要了解一個人的**了?強烈到讓他自己也禁不住吃驚,而這種**對他來說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
柏弈不著痕跡的斜睨了一眼青嵐,眸中的顏色更是深邃了些許,誰也猜不出他此刻在想些什麼,但是,過了片刻,那張俊朗剛毅的臉上以及晶亮的眸中,又恢復了方才的笑意,一貫的似笑非笑,那眼神看著你,便會讓人覺得頭皮發麻,好似心中有再多的秘密,都會被他給看穿一樣。
這種感覺,安謐深有體會,不過,此刻的安謐,即便是感受到柏弈停留在她身上的那一束視線,她也刻意的不讓自己去在意,和這只狐狸相處了一段時間,她自是知道,該怎麼應對他。
雖然每當被他用這樣的眼神看著,她都恨不得上前,一下子將那讓人倍感壓力的雙眸給挖出來,但權衡利弊,最好的辦法,便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夫妻交拜。」
那廂,喜婆的聲音再次傳來,繼續方才未完成的拜堂之禮。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柳湛和安心荷終于在方才的波折後拜了天地,喜婆高唱一聲,「禮成,送入洞房!」
頓時,大廳中的氣氛似達到了最高點,皆是恭賀著這一對新人,安心荷在丫鬟們的簇擁下,被送進了新房,獨留下柳湛招呼著賓客。
「各位貴客,柳某在宴廳準備了酒席,大家還請移步宴廳,今日大家不醉不歸。」柳鉉朗聲開口,更是點燃了一室的氣氛。
「不醉不歸……不醉不歸。」眾人附和著,陸陸續續的在柳府下人的引導下朝著宴廳的方向走去。
安謐自然也不會落下,可正要走,卻听得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來……
「姑娘……」渾厚的嗓音帶著幾分低沉的冷,在安謐的身後響起,安謐皺了皺眉,隱約覺得那聲音似在哪里听過,不過,她卻也沒有回頭,繼續邁出步子,可剛邁出一步,那聲音再次傳來,「姑娘,請留步。」
安謐微怔,停住腳步,轉身,赫然看見男人英挺的身姿,今日的他依舊是錦衣裹身,貴氣逼人,不過,今日的他,眉宇之間卻是多了一絲笑意。
這笑意……是為她釋放的嗎?
「公子有事?」安謐柔聲道,她是知禮的人,別人對她釋放出善意,她倒也不能還人家一個冷臉,況且,眼前這男人可是堂堂的東臨王,就連榮錦城都是他的屬地,要說渤海王比其他任何一個封王都要得寵,尤其是他掌握的經濟實力,更是其他幾個封王無法比擬的,可是,在東臨王的屬地,到底是渤海王的勢力強大,還是東臨王更勝一籌,那可就不好說了。
這東臨王也不是一個好惹的主,她自然不會笨得去自找麻煩。
不過,安謐卻也沒有喚他東臨王,此刻在外人眼里,她的身份不是安謐,自然沒見過東臨王,也認不得什麼東臨王了。
東臨王卻是笑了笑,微微看出了她的心思,卻也不點破,「在下見姑娘面善,是否在哪兒見過?」
安謐蹙眉,見她面善?他認出她了?怎麼會?他堂堂東臨王,即便是那日在城門街道上,有過一面之緣,甚至問了她的名字,可她也不會自大的去認為,人家這般尊貴的王爺,將她記在了心上。
況且,她戴上了面紗,方才在大廳中,她開口說話,倒也引來不少人的目光,安越鋒余芳菲,乃至是安心蓮等人,都這些人之列,他們都沒有認出她來,這一面之緣的東臨王,如何能將她認出?
亦或者,這說辭只是搭訕而已?
如果是的話,她不得不承認這個東臨王搭訕的技巧還真是老套得可以,毫無新意。
「可是在公子的夢里?」安謐笑笑道,話落,看到東臨王的臉色僵了僵,猛然意識到自己是不是太大膽了些,這話,若是讓東臨王誤會她是在調戲他,那……安謐嘴角抽了抽,腦中立即有了主意,哪還能在他的面前多留?于是趁著他微愣的當口,鎮定自若的朝他微微點頭,「公子,恕小女子先行告退。」
說罷,便轉身朝著宴廳的方向走去……
留下的東臨王回過神來,卻只能看著那一抹白色的倩影越走越遠,咀嚼著她方才的話,‘可是在公子的夢里?’,他是被調戲了嗎?呵!出奇的,他的心里卻沒有不悅,反倒是覺得有趣,很少有人敢在他面前放肆,更加沒有人敢對他說這樣的話!
安謐……
腦中浮現出方才在柳湛和安心荷拜堂之時,他便從屬下那里得到的關于安謐的匯報。
安謐,榮錦城安府二小姐,年方十七,從小喪母,在安府的生活,水深火熱,本是小姐的身份,卻像下人一般被安夫人以及嫡姐嫡妹使喚著,就連住的地方都是下人房。
幾個月前,被五小姐一腳踹斷了肋骨,休養了月余,其間是聖醫堂的青嵐大夫替她看診,青嵐……這是安謐和大皇兄的聯系嗎?想到方才在安府門口,大皇兄看安謐的眼神,東臨王眉心皺了皺,大皇兄和她的聯系,怕不僅僅止于此啊!
一月多前的品繡會上,安謐和其他四人一起,被選中有機會角逐魁首,而選中她的人,便是渤海王,他的三哥。
可是繡出來的東西卻是慘不忍睹,最後安心荷一舉奪魁,如今成了這榮錦城首富少爺的妻子。
東臨王心中整理著這些屬下報上來的信息,品繡會當日,許多人看到,渤海王和這安府二小姐的互動,揣測著他們的關系匪淺,可這匪淺的關系,到底有多深呢?
如是想著,東臨王一雙眸子越發的深邃,安謐用面紗遮面,不願讓人認出她來,可柏弈,卻是認得!他們到底是怎樣的關系?
東臨王眉心又緊了些許,他如何能想到,當日在城門街道上有過一面之緣,讓他忍不住問了名字的女子,竟然和他的三哥關系匪淺!
這些信息,讓他對安謐更是好奇,正是這份好奇,加上他也想看看,和大皇兄有聯系,又和三哥關系牽扯的女子,到底是怎麼樣的,這些原因促使著他主動接近安謐。
可是……
可是在公子的夢里?
呵!這讓他更是抑制不住滿心的興趣……
「姐夫,剛才跟你說話的那個女子是誰?你們認識嗎?玲兒怎麼沒見過?」玉玲兒匆匆的走到東臨王的身旁,她本一直跟在姐夫的身旁,可方才,一個不注意,她便失了姐夫的蹤跡,好不容易找到了姐夫,卻發現他正和一個女子交談,她立刻警惕了起來,可她還沒有來得及看清那女子是誰,那女子便離開了,那女子是誰?他們方才又談了什麼?姐夫他……玉玲兒留意著東臨王的神色,他臉上的溫和笑意,更是讓她心里一顫,意識到不好,扯了扯嘴角,繼續試探的問道,「姐夫,她……她是誰啊?」
東臨王卻好似沒有听見她的話,目光依舊停留在那個方向,玉玲兒的臉色更是難看了幾分,袖口之中,一只手,緊緊的捏成了拳頭,面上卻是依舊維持著端莊的笑容,「姐夫,什麼事這麼高興?可否讓玲兒……」
話還未落,東臨王驟然開口,打斷了她的話,「你不必知道。」
說罷,便大步走向宴廳的方向……
玉玲兒怔了怔,看著東臨王走遠,腦中回蕩著他的話,她不必知道?她如何不能知道?自從姐姐死了之後,她便一直跟在姐夫的身旁,姐夫對她甚好,可方才……
這是怎麼了?先是那安謐,再是這不知道哪兒跑出來的什麼女人……玉玲兒緊緊的咬著唇,心里的不甘急速的蔓延著,不,不行,從現在起,她要更加跟緊了姐夫,姐夫是她的,她玉玲兒絕對不會讓其他任何女人有機會接近姐夫,無論是那勞什子的安謐,還是方才那個她沒有看清模樣的女人。
心中如是想著,玉玲兒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努力平息好自己的情緒,加快腳步,朝著東臨王追了上去……
柳府內,一片熱鬧,內院兒的新房內,安心荷被送到新房之後,便坐在床沿等待著柳湛,倏地,門被推開,安心荷心中一顫,狂跳不止,是柳湛嗎?他進來了?這是他們的房間,今夜是他們的洞房花燭,她面前滿眼的紅,紅得那般曖昧,過了今晚,她就是柳湛的人了呢!
想到娘親昨晚教她的那些關于夫妻閨房內的秘事,更是臉紅耳赤,讓她又擔心,又是期待,柳湛那樣的男子,必會極溫柔吧!
正想著,倏地一下,頭上的喜帕赫然被人揭開,安心荷下意識的以為是柳湛,咽了下口水,含羞的開口,「夫君……」
「呵!還真將我當成柳湛了嗎?」傳來的卻是女子的聲音,安心荷蹙眉,一抬眼,便是看到身旁熟悉的身影,不是她的姐姐安心蓮又是誰?
「姐,怎麼是你?這是我和柳湛的新房,你來做什麼?」安心荷一看不是柳湛,便也無需維持那份刻意扮出來的溫柔優雅,不悅的道。
安心蓮睨了安心荷一眼,「心荷,你就這點兒出息,我那妹夫現在可是在宴廳里,招呼著眾人,別忘記了,今日除了是你和柳湛成親的日子,還是柳家老爺的大壽,你如今雖已經是柳家的媳婦兒,可也別忘了,你是誰家的女兒,方才在大廳里的事情,柳老爺必是心里不悅,誰能料到金巧玉那賤人會來這里鬧,爹爹讓我給你捎個信,讓你放精明點兒,一定要找個機會,替咱們安家美言幾句,務必要讓柳家老爺消氣了。」
想到金巧玉,安心荷心里也是一股子氣,「你放心,等會兒,我將親手所繡的繡品送到公公手上之時,就找機會開口,我想,公公必會看在我這個兒媳婦的面子上,不再計較的,只是,那金巧玉,斷然不能這般放過了她。」
「哼,這還用你說?」安心蓮冷哼了聲。
「對了,安謐她……」安心荷似突然想起,眼里的惡毒彌散開來。
安心蓮對上安心荷的眼,嘴角詭譎的一笑,「如你所願,現在,怕是正比你還先享受著洞房花燭夜呢!」
「太好了!哼,那安謐,現在只怕是生不如死。」安心荷興奮的道,「對了,等到三朝回門,我們定要好好羞辱安謐一番!」
安心蓮但笑不語,沉默了片刻,便對安心蓮道,「方才我听柳夫人正吩咐人來喚你去宴廳,你可要記得爹爹的交代。」
安心荷點了點頭,安心蓮這才放心的出了房門,果然,安心蓮剛走不多久,便有丫鬟進來傳達柳夫人的意思,安心荷換了一件衣裳,在丫鬟的引導下,往宴廳的方向走去。
宴廳里,幾乎是所有的人都聚集在了此處,柳家果然不愧是榮錦城的首富,這宴廳的大小,足足能夠容納百來桌宴席,這排場甚是浩大,讓在場的賓客吃驚不小,下意識的在恭賀這首富老爺大壽的時候,更是顯得討好。
柳鉉滿意的看著這些人的反應,承受著眾人的道賀,頗有幾分自得之意。
突然瞧見宴廳門口的一個身影,柳鉉神色一怔,今日,他特意邀請了到渤海王和東臨王,門口那人,不是東臨王又是誰?
東臨王來參加他的壽宴以及柳湛的婚禮,可是給了他們柳家大大的面子,他可怠慢不得,朝著身旁的人點了點頭,柳鉉大步朝著東臨王迎了上去。
「柳鉉參見東臨王殿下。」柳鉉迎上前,身後跟著柳湛,二人滿臉笑意,對著東臨王恭敬的行禮,「感謝東臨王能來參加犬子的婚禮,東臨王大駕光臨,我柳府蓬蓽生輝啊。」
宴廳的賓客見此情形,立即跪地行禮,榮錦城雖然是東臨王的屬地,可真正能有機會見到東臨王的人卻是少之又少,東臨王都來柳家道賀,這榮錦城首富果然面子不小。
東臨王的態度確實不咸不淡,「免了,今日是柳家的好日子,不必拘泥于這些俗禮。」
「這位是……」柳鉉留意到跟隨著東臨王進來的女子,心中暗自猜測著。
東臨王卻是沒有開口回答,玉玲兒多想姐夫能夠開口向在場的所有人介紹自己,可是……抬眼看了看他剛毅的俊臉,似沒有要開口的痕跡,心里雖然不甘,但還是扯了扯嘴角,柔聲道,「小女名喚玉玲兒。」
玉玲兒?在場的人皆是一驚,姓玉麼?和京城玉家有什麼關系?
姓玉……幾年前,東臨王娶了玉家的女兒,東臨王妃也是姓玉啊!可王妃早已難產而死,這玉玲兒……
眾人心中暗自猜測著這個玉玲兒的身份,玉玲兒知道,這里不比京城,她玉玲兒的名字,在京城,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可在這些小地方……
斂了斂眉,玉玲兒下定決心,定要讓所有人知道她玉玲兒的名字,並且要讓這些人一提起玉玲兒,便會和東臨王三個字聯系在一起!
心中如是想著,臉上的笑意更是優雅端莊,靠近了東臨王幾分,輕輕拉了拉身旁男子的袖口,「姐夫,咱們找個地方坐下吧!玲兒站了許久,都累了。」
此話一出,在場的人瞬間了然,姐夫?原來這玉玲兒是東臨王的小姨子啊!那也就是京城玉家的另外一個小姐了!
可看那小姨子拉著東臨王袖口的舉動,又這般甜膩的撒嬌,呵呵……姐姐離世,丈夫許久沒有再娶,而這小姨子……這姐夫和小姨子的關系……還真是讓人遐想連篇!
東臨王沒有開口,倒是柳鉉回過神來,忙附熱情的附和道,「王爺,玉小姐,老朽讓人準備好了位置,二位請上座。」
宴廳內位置的安排,也是有講究的,像東臨王這樣身份尊貴的賓客,所坐的位置自然不能含糊,所有客人中,最重要的位置,自然是準備給今日的兩位王爺的。
東臨王卻是沒有理會柳鉉的熱絡,目光掃視了宴廳一周,終于在某處尋到了那一抹月兌俗的倩影,正巧對上露在面紗之外的那雙璀璨的眸子,嘴角揚了揚,大步朝著那邊走了過去……
眾人見東臨王朝著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走去,正好和柳鉉安排的位置在相反的方向,不僅僅是眾人吃驚不小,就連柳鉉在尷尬之余,也是心生詫異,這東臨王要去哪兒?
此時,幾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隨著東臨王,玉玲兒似意識到什麼,順著東臨王走去的方向快速的搜尋了一邊,果然看到一白衣女子,身體一怔,立即警惕起來,她幾乎預想得到,姐夫是要干什麼了!
心里懷著不甘與不悅,玉玲兒忙追了上去。
安謐原本尋了一處僻靜的位置坐下,就靜靜的等著宴席開始,她知道,宴席開始,就意味著好戲開場了,並且這個位置雖然偏了些,但足以將主桌看得一清二楚。
主桌,可是柳鉉,柳夫人,以及一些重要賓客所坐的位置啊!
可是,她卻沒有料到,會有這麼一出,方才那一個對視,她就已然料到事情不妙,隨即看到東臨王朝著這邊走來,她的眉心更是皺了皺,要說此刻,有什麼是她掌握不了的,那便是正朝著她走來的男人了吧!
東臨王!
她是哪點引起他的注意了?
心中郁結之間,東臨王已然走到了她的面前,就那樣,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中,緊緊的盯著安謐看了許久,安謐甚至感覺到那些原本追隨著東臨王的目光,此刻正灼灼的停留在她的身上,有審視,有猜測,復雜至極。
不知為何,頓時有些如坐針氈。
這東臨王,到底在玩什麼把戲!
沉默,整個宴廳的沉默,詭異至極,沒有人開口說一句話,原本熱絡的氣氛,靜得甚至連人們細微的呼吸聲都听得清楚。
但安謐,表面上卻依舊不動聲色,此刻,她正是用了應付渤海王的辦法,對眼前的一切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是靜靜的坐在那里,目不斜視,神色如常,好似什麼也沒有發生一般。
卻不知,這反應,更是讓東臨王眼里的笑意多了幾分。
有趣,還真是有趣,他不得不承認,他是故意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兒走向安謐的,他想看看,面對這麼多人的注視,這個女子會有怎樣的反應,可結果……呵呵,卻是讓他也甚是吃驚。
她那是什麼反應?
毫無反應麼?他更相信這些人的探尋的視線被這個女人給徹底的忽視了,不,就連他怕是也被她一同給忽視了個干淨。
好看的眉峰微微一挑,東臨王上前,拉開了安謐身旁的椅子,在所有人復雜的目光之中,徑自坐了下去,優雅的彈了彈那一襲華貴的錦衣,似乎心情頗好的朗聲道,「這個位置,甚好!」
此話一出,在場的人皆是怔了怔,這個位置甚好?眾人看了看這個位置和主桌的距離,這……這位置那點兒好了?
要知道,在這樣的場合,所坐的位置越是靠近主桌,越是代表著身份的尊貴,可這個位置……雖不是距主桌最遠,但也和最遠差不了多少。
他們是該說東臨王的眼光異于常人嗎?
可他們卻是明白,堂堂東臨王,又怎是他們可以質疑的?
或許……有些精明人,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那個白紗蒙面的女子,眼底多了些意味深長的了然與笑意。
不過,有一人的眼里,早就是盈滿了嫉妒,饒是怎麼隱忍,卻依舊掩飾不住,玉玲兒快要瘋了,那些人看那個白衣女子的目光,那般包含深意,甚至夾雜著些曖昧不明的的意味兒,好似姐夫和那女子關系匪淺一般。
這女人……玉玲兒打量了安謐一番,對方身上散發出來的清新月兌俗,讓她心里更是不悅,暗自冷哼道︰帶著面紗做什麼?莫不是那張臉丑陋得見不得人?
哼,怕正是這份遮遮掩掩,才讓姐夫覺著有趣,也許沒了那面紗的遮擋,姐夫也就不會對她多看一眼了,如是想著,玉玲兒努力的平息好自己的情緒,臉上綻放出一抹笑容,走到東臨王的身旁的位置坐了下來,「姐夫的眼光真好,玲兒好喜歡姐夫選的位置呢,姐夫總能和玲兒想到一塊兒去,姐夫,你說是不是?」
東臨王但笑不語。
「這位置確實是非常好!」
正此時,另外一個聲音,帶著笑意,在這安靜的宴廳內響起,頓時,所有人的目光順著那聲音看過去,赫然看見那開口之人,已然坐在了椅子上,那位置正好在面紗女子的另一邊,那人不是渤海王又是誰?
東臨王看了一眼柏弈,並不驚訝于他的舉動,臉上浮出一抹笑容,「三哥在榮錦城玩得可高興?」
柏弈好看的眉毛微挑,絲毫不避諱的對上東臨王的雙眸,「高興,高興極了,榮錦城還真是一個好地方,只是,讓老四你專程為本王走這一趟,著實是費心了。」
「呵,榮錦城是弟弟的屬地,三哥難得來一趟,我這個做主人的,自然要盡盡地主之誼。」東臨王笑道,雖是笑著,聲音卻透著一貫的冷意。
「既然老四有心,那這一次,真可得勞你好好盡盡地主之誼了。」柏弈修長的手指,一下又一下的敲著面前的桌面。
表面上好似兄弟許久不見的寒暄,但明眼人卻是感受得到那隱隱竄動著的暗涌,安謐夾在中間,依舊是秉承著刻意無視的態度,看著二人的你來我往的暗流涌動,不動如山。
只是,卻沒有料到,有人卻不想讓她置身事外,東臨王睨了一眼安謐,眼底一道光芒一閃而過,伸手拿過面前的茶壺,所有人都看著他的動作,皆是以為他要喝茶,柳鉉甚至已經眼明手快的想要接過茶壺,親自替他倒茶,可卻被東臨王的另一只手一攔,端著的茶壺就這樣到了那面紗女子面前,幾乎所有人都是一怔,就連安謐本人也不例外。
安謐眉心皺了皺,卻只見他閑然的將她面前快空了的茶杯滿上,動作順暢得好似替她添茶,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罷了。
這一幕,更是讓在場的人受了不小的沖擊,堂堂東臨王親自替那女子添茶?這……這是真實的嗎?還是他們的眼楮花了?
甚至有人炸了眨眼,似在確定眼前的一切是不是自己的幻覺,可瞧見東臨王看那面紗女子的眼神,眾人眼底的深意更濃。
安謐感受到東臨王的視線,以及眾人投注在她身上那探尋的目光,心中禁不住苦笑,也是徹底的明白了,自己到底是哪點兒引起了人家堂堂王爺的注意了。
想必,他是知道了她的身份吧!不僅僅知道了她的身份,更是知道她和柏弈關系匪淺,或許,他只是知道自己和柏弈相識,卻不知道他們具體是怎樣的關系,那關系到底又有多深厚,呵!他此舉,是在試探柏弈啊!
而柏弈……
安謐面紗下的嘴角微微揚了揚,目光不著痕跡的瞥了一眼柏弈,柏弈那般精明的人,又怎會察覺不出東臨王的試探?既然察覺,想必是不會中了他的計。
只是,但安謐看到柏弈臉上的似笑非笑,心中竟是一顫,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在心底蔓延。
果然,下一瞬,便證明她的預感並非空穴來風,柏弈呵呵一笑,原本指尖輕輕敲打著桌面的手,不緊不慢的伸了過來,端起安謐面前的茶杯,握在手中細細的摩挲著,那慵懶的姿態,竟是透著幾分魅惑人心意味兒。
這舉動讓在場的人都是一怔,就連東臨王面上的笑容也是一窒,皆是看著柏弈悠閑的端詳著那從安謐面前取來的茶杯。
安謐意識到什麼,心中警鈴大作,這柏弈是要……他瘋了嗎?他難道想讓東臨王更加懷疑她和他的關系,他若是查到自己和柏弈商業上的合作,勢必會使絆子阻礙!
那對他們,尤其是對柏弈,是十分不利的啊!
幾乎是下意識的,安謐放在桌子底下的手,暗自伸到柏弈那邊,想要扯扯他的衣衫,提醒他不要這般明目張膽,可是,手剛伸了過去,一只大掌便覆蓋在她的手上,安謐一驚,意識到什麼,立即縮回手,可是,她卻是晚了一步,那大掌緊緊的將她的手攥住,安謐無從月兌身。
安謐咬了咬牙,看向柏弈,卻見他微微一笑,那笑容,風華絕代,可此刻在安謐看來,卻是邪惡得讓人頭皮發麻,安謐心中咯 一下,徹底的明白,自己是無法阻止這男人要做的事情了。
果然,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之中,柏弈端著手中的茶杯,在鼻尖聞了聞,似乎極其滿意,下一瞬,便仰頭將杯中的茶水一口喝下。
所有人看著這一幕,臉上的詫異,早已轉化為震驚,若說方才東臨王替那女子倒茶,讓他們吃驚不小,此刻,親眼看著渤海王將那一杯茶喝下,卻已是讓他們驚得失了神。
喝茶事小,可那茶杯……分明就是那面紗女子用過的啊,渤海王就這麼隨意的用,那女子和渤海王的關系,已然到了連茶杯都不分離我的程度了麼?
可方才東臨王對那女子的態度……一時之間,這混亂的三角關系,讓眾人理不清頭緒,但有一點,他們卻是明白,那女子是不簡單的!
竟能讓東臨王和渤海王如此這般,那女子究竟是何方神聖?
眾人失神猜測之間,柏弈已經優雅的放下了茶杯,滿意的嘆道,「好茶!」
臉上依舊是那一貫的微笑,目光第一時間掃過安謐,瞧見她微微流露出來的窘迫,心中竟是十分的滿意,若是她此刻沒戴面紗,他定會看到他臉頰上的紅暈吧!呵!讓這女人面露羞意,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啊!
不錯,他如何能看不出老四的試探?同時,他也清楚的知道,自己不做任何回應,便會讓老四的試探打了水漂,這才是明智之舉,可是……一想到安謐要喝下老四倒的茶,以及周圍人看安謐和老四那曖昧的眼神,就讓他分外的不悅,第一次,明知不合時宜而為之,但他還是做了。
喝了安謐的茶,讓眾人的注意力轉移到他和安謐的身上!
毫不退懼的對上老四的眸子,瞧見他眼底的深沉,他知道,自己是如了老四的意,可這又如何?他柏弈何時怕過老四了?即便這是在他東臨王的屬地上!
安謐感受到周圍這些人異常灼熱、曖昧的視線,此刻,更是慶幸自己用面紗遮住了臉,便是不刻意去感受,那臉上上傳來的滾燙,也讓她怎麼也無法忽視,更何況,桌子底下,在眾人視線看不到的地方,柏弈的大掌,仍然緊緊的包裹著她的手,怎麼也掙月兌不了。
這柏弈,到底在干什麼!
都說他行為乖張,讓人捉模不透,看來傳聞一點兒都不假!
一室的詭異氣氛,持續彌漫著,柳鉉素來老練精明,此刻,看那坐在東臨王和渤海王中間的白衣面紗女子,眸光更是深沉,輕聲問身旁的柳湛,「此女是誰?」
他確定,此人不在他的受邀賓客之列。
柳湛是知道這白衣面紗女子的來頭的,想到那一塊燙金的牌匾,眉心皺了皺,「之前坊間傳聞,今日有人會在咱們柳記繡鋪對面開一個繡坊,而這個女子,便是那繡坊的主人。」
柳鉉臉色更是一沉,開在柳記繡鋪對面,明顯就是在對柳記繡鋪宣戰,他本以為,不過是哪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人,他不需要放在心上,可是……他沒有料到,竟然是一個女子,更加沒有料到,這女子,竟然和渤海王、東臨王二人,都有著讓人捉模不透的關系。
這意味著什麼,柳鉉在生意場上打滾兒這麼多年,不會不明白,若渤海王和東臨王是這女子身後的人,哪怕是這女子僅僅是有他們撐腰……
柳鉉不敢再往下想,揮開腦中的思緒,臉上浮出一抹熱絡的笑,終于是開口,打破了這一屋子詭異的沉默,「哈哈,這確實是好位置,鬧中取靜,視野開闊,管家,讓人將周圍收拾一下,這一桌,便是主桌。」
這樣的情況,柳鉉自然要迎合著兩位王爺,有意無意之間,盡是流露出討好之意。
柏弈和東臨王淡淡的笑笑,皆是沒有多說什麼,倒是安謐,心中吃驚之余,卻也坦然,這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柳鉉又怎敢自己坐在主桌上,而讓兩位王爺坐在這般「偏僻」的角落?
無奈的笑笑,她沒有想到,自己刻意選了一個偏僻的位置,靜等柳府的這一出好戲,經這兩個男人這麼一鬧,這里倒成了主桌了。
也罷,這樣,就能更加清楚的欣賞等會兒這一家子的精彩表情了,這也不失為一件好事,不是嗎?
正此時,一襲青衫的青嵐進了宴廳,目光搜尋一周,最後停在某個方向,面上依舊是一貫的溫和儒雅,徑自朝著這邊走來,看到這邊圍著的人,唯獨老三,老四,以及兩個女子坐著,嘴角不著痕跡的揚了揚,沒有說什麼,自顧自的在這桌選了一個位置坐下。
柏弈和東臨王眉毛不約而同的一挑,心中皆是明白,他們的大皇兄,此番是在告訴他們,他不會再繼續隱匿下去。
三人只是各自交換了一個眼神,都沒有說什麼,主人家柳鉉見青嵐大夫坐下,倒沒怎麼吃驚,青嵐大夫常替柳府看診,今日,他的位置本就安排在主桌,如今坐在這里,倒也正常,見來的人都差不多了,便朗聲道,「各位都請入座,湛兒,吩咐開宴!」
開宴!安謐眸光閃了閃,朝著宴廳門口的方向看了去,都這個時辰了,送賀禮的人,也該來了吧!
正想著,門口便出現了一個身影,正是她所等待的人,嘴角揚了揚,安謐的目光瞥了一眼方才陸續入了座的人,柳鉉,柳夫人,柳湛,作為主人,自然是桌在主桌上,正好和他們同一桌。
被請了出來的新娘子安心荷,此刻已經換了一身衣裳,坐在柳湛的身旁,這一桌,除了這些人,還有幾個柳鉉生意上的朋友,安府的人,除了安越鋒在這一桌,余芳菲和安心蓮母女則是被安排在了旁邊的桌子上。
安謐滿意的看著這一桌的布局,笑得更是滿意,好像……都聚齊了呢!
「絮兒,你坐這里,替為娘照顧著客人。」柳夫人給柳絮使了個眼色,瞥了一眼柏弈身旁的位置,心里依舊打著將柳絮推向渤海王的主意。
平日里柳絮是上不得主桌的,可今日的這個場合,為了柳家,她便也只能破破例。
柳絮愣了愣,瞧了一眼渤海王,方才的那一幕,她在一旁默默的看著,心里卻是羨慕著那個白衣面紗女子,那女子當真是幸運,渤海王會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兒用她的杯子喝茶,想必他們的關系是不簡單的吧!
她是渤海王心上的人嗎?
越是猜測,柳絮的心里越是羨慕,甚至是有些嫉妒,若是她也能讓渤海王這般青睞,那該多好,就算僅僅是待在他的身邊,能夠時常看見他,她也心滿意足。
「還愣著干什麼?」柳夫人見柳絮失神,暗自扯了扯她的衣袖,低聲催促。
柳絮回過神來,忙坐在了渤海王身旁,一臉的嫣紅。
可她小女兒的嬌態,某人卻沒有看在眼里,手中依舊握著方才從安謐面前拿過來的茶杯,淺淺的抿著,心中想著什麼,卻是有些微微失落。
方才,怎的不小心就讓安謐那女人把手給掙月兌出去了呢?
他不知道這女人的手這麼小,這麼軟,還那麼暖,跟柳兒的小手一般舒服,只是……那女人,在安府都干了什麼粗活?竟然生了那麼厚繭子!想到此,眉心不由得皺了皺。
這廂柏弈心中突生不悅之間,柳鉉已經在招呼著眾人喝酒,柳夫人亦是滿臉笑意,「老爺……」
柳夫人突然端著酒杯站了起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的身上,柳夫人頓了頓,繼續說道,「今日老爺大壽,妾身……」
柳夫人話說到此,卻是倏然頓住,似看到了什麼,臉上原本的笑意僵住,握著酒杯的手也漸漸的收緊,眾人察覺到她的異常,皆是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目光所及之處,是一個男子,男子俊朗儒雅,已是成年,手上提著一個盒子,不知道里面是裝的什麼。
柳鉉看到來人,眉心微微一皺,似是沒有料到此人會來一般,那雙老練的眸中,隱約夾雜著些微的不悅。
那人提著盒子,朝著主桌這邊走來,每走一步,安謐都可以看到柳夫人的臉色更難看一分,盡管極力隱忍,但是,她握著酒杯的手,依舊隱隱顫抖著,連酒水也灑出了些許。
柳湛看到自己娘親這般激烈的反應,對來人也是防備了起來,他的娘親素來鎮定內斂,此人是誰?竟讓娘親這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那人終于走到了柳鉉的面前,柳鉉的臉色也是陰沉到了極點,他如何會不知道此人是誰?這麼多人在場,他來干什麼?
「老爺,今日您大壽,娘說,平日里老爺對屬下照顧有加,特意讓屬下準備了些禮,來替老爺賀壽。」那人開口道,說話之間,已經將手中的盒子打開。
一聲「老爺」,讓柳鉉原本緊皺著的眉峰舒展了些,心中的怒氣漸消,他還不了解他嗎?他從來都是知輕重的人,看來,他方才的擔心是多余了。
「老爺,不是什麼特別的禮物,那日屬下帶的點心,老爺吃了說好吃,我娘又親手做了些,是您愛吃的口味,老爺若不嫌棄就嘗一嘗,也不枉娘親昨晚整夜沒睡的準備。」那人從盒子中端出一盤點心,放在柳鉉的面前,眼里隱隱閃著期待。
柳鉉看那點心,心中一顫,這是他最愛吃的,做法卻是極其復雜,腦中不禁浮現出那一抹為他做點心時細心忙碌著的身影,心里的某處柔軟似被觸及,眼神也變得柔和,伸手拿了一塊點心。
這舉動,讓柳夫人心里的怒氣更甚,那男人叫他老爺?哼,明明就是外面那女人給他生的兒子,他們這是在干什麼?父慈子孝?
老爺是想到那女人,眼神才這般溫柔嗎?
嫉妒不斷地啃噬著她的心,看著老爺手中的那塊點心,更是覺得刺眼。
讓兒子給他送點心?還是在這樣的場合,那女人要干什麼?她是計劃著要登堂入室了嗎?
休想,休想!
她決計不會讓那女人得逞,不會讓這個男人跟他兒子搶柳家的家產!
心里一橫,柳夫人顧不得在場這麼多人,重重的將手中的酒杯摔在地上,「老爺,你不能吃!」
酒杯碎裂的聲音,讓在場的人心中一顫,暗自猜測著怎麼回事。
安謐嘴角揚起的弧度卻是大了些許,呵呵,這就沒了鎮定,失了儀態了嗎?
哼,好戲可還在後頭呢!
柳鉉抬眼對上柳夫人那雙滿眼火紅的眼,平日里的端莊優雅,也已顯得猙獰,他是何等老練,瞬間便意識到了什麼,她……她知道了!
她早就知道了他外面這個兒子以及她娘親的存在了吧!
二人夫妻這麼多年,他又如何能不清楚她的脾性?外人只道是他的夫人端莊賢惠,可誰知道她毒辣的一面?
不是他沒有納妾的心思,是這女人容不得他身邊有別的女人存在,每每出現,便是人命。
他又怎敢冒險讓懷了他骨肉的芸娘遭到她的毒手?
這些年,芸娘獨自在外將兒子養大,從不抱怨,而這個女人……哼,她早知道了芸娘和靖兒的存在,卻裝作不知道,她懷著什麼心思,他還能猜不出來嗎?
她是想暗中將芸娘和靖兒除掉啊!
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柳鉉看柳夫人的眼神,更是冷漠了幾分,「如何不能吃?」
柳夫人心里一顫,在柳鉉的目光之下,竟是分外的不安,「這……這人來歷不明,指不定是心懷不軌,萬一這點心里有毒……」
「哼。」柳鉉冷哼一聲,還未等柳夫人說完,便將點心送入口中,細細咀嚼,轉眼看向他的另一個兒子柳靖,呵呵笑道,「不錯,幾個月沒嘗到你娘做的點心,倒真是想念,還是那個味道,甜而不膩,酥軟香脆,這世上,怕也只有你娘能做出這般合我胃口的點心了。」
眾人一听,柳老爺這語氣,怎麼听,怎麼覺得他和這個男人的娘關系匪淺。
正此時,那男人朗聲開口,語氣盡是歡喜,「老爺喜歡就好,屬下回去告訴娘,老爺喜歡娘做的點心,娘定會十分高興。」
柳鉉卻是皺了皺眉,有些不悅哼道,「什麼老爺?什麼屬下?你是我的屬下嗎?你也用不著再回去了。」
那男人微怔,「老爺……」
柳鉉卻是赫然起身,笑盈盈的面對著眾人,心中已經做了決定,朗聲道,「各位,今日我柳鉉大壽,又是湛兒成親之日,本是雙喜臨門,可此刻,卻又多了一喜,該是三喜臨門才對!」
此話一出,眾人面面相覷。
「何為第三喜?」開口的卻是柏弈,此時的他,眼底盡是笑意,問話之間,目光瞥了一眼安謐,瞧見她眼底的波光,心中了然。
柳夫人意識到什麼,臉色一白,心中的不安越發的濃烈,「老爺,今日湛兒大喜,心荷還要刺繡為老爺賀壽,老爺不是早就想看看了嗎?況且大家也都還等著一飽眼福呢。」
安謐的嘴角,揚起一抹諷刺,這個柳夫人是在用安心荷身懷的繡技來威脅柳鉉嗎?呵呵,不知道,等會兒,她得知他們根本娶錯了人,又會是怎樣的表情!
而此時……安謐摩挲著手中的茶杯,看了眼柳鉉,見他面上的堅定,心里更是暢快,看來,柳夫人的威脅,怕也不起作用啊!
這正是她要的,不是嗎?
果然,下一瞬,便听得柳鉉開口,那聲音足以讓整個宴廳都听得清楚,「他不是什麼屬下,也不該喚我老爺,他是我柳鉉流落在外的兒子柳靖,今日的第三喜,便是我兒認祖歸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