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過後,艷陽紅似火,熱氣翻騰,籠罩四野。
藍天白雲下。
東山口戰場,喊殺聲如雷,馬蹄聲震天。
十余萬步騎廝殺,兵戈如林,聲威如獄,萬馬奔騰,驚天動地。
李利騎著一匹頗為強健的西涼戰馬,身上破破爛爛的甲冑如同浸血一般吸附在身上,從頭到腳全身血漬,血光淋灕。
與典韋帶領的數百金猊衛匯合後,李利歇息片刻,而後率領部眾從戰場西北角直奔韓馬聯軍大營殺將而去。
「吼———!」
正當李利躍馬疾奔之際,一聲巨大的獸吼,突然從左側不遠處傳來,既而一道金色身影迅疾地撲向李利。
「哈哈哈!金猊,你還沒死啊!」
李利眼角余光看到金色身影之後,頓時哈哈大笑,朗聲笑道。
不過他胯下的西涼戰馬,卻被金猊獸王飛撲而來的威勢嚇得四蹄癱軟,臥倒在地。
李利隨即下馬,輕輕一躍,坐在金猊獸王背上,撫模著金猊金色閃光的頸部鬃毛,頗有感觸地輕聲說道︰「金猊啊,你這家伙端是凶猛無比,不愧是神獸坐騎。可是你一沖進馬群就不听招呼,耀武揚威,一味逞強,結果陷我于萬劫不復之境。唉,此次僥幸逃生,實乃天不滅我李利!」
李利這番話,表面上是訓斥金猊獸王,實際卻是自我反省。
剛剛死里逃生的一幕,著實給了李利一個終生難忘的教訓,讓他直到此時仍舊驚魂未定,後怕不已。他不是聖人,也不是不懼生死之人,面對數百支殺氣凜凜的奪命箭矢和無數戰馬踐踏,他照樣怕死,同樣惜命。面對死亡,他只是個有血有肉的武將,與尋常人無異,垂死掙扎,不顧一切地逃命。
沒有人可以真正不懼死亡。
尤其是像他李利這樣,躊躇滿志、意氣風發的年少得志之人,就會愈發珍惜生命。
李利之前同樣經歷過三次生死大劫,但那都是在正面對戰中堂堂正正的廝殺,他無懼無畏,謀而後動,有驚無險。
然而,此次卻不同以往。此番李利孤身犯險,身處千軍萬馬之中,被數百支箭矢迎面飛射,身陷萬劫不復的絕境。
曾經李利也想過自己或許有一天會戰死沙場,也想過各種各樣的死法。但是,他寧願死在絕世強者的刀下,也不能接受被亂箭射殺以及被戰馬踐踏,窩窩囊囊而死。
絕境逃生的李利,再次坐在金猊獸王背上,對生死又加深了認識,對自身輕敵冒進、孤身犯險的輕狂之舉,暗暗自省。
此戰過後,武威軍就能徹底扎根涼州,真正站穩腳跟。
此後,只有他李利率軍征伐別人,哪路諸侯還敢再次興兵犯境。而他也不再是單純的悍勇武將,而是統領數萬大軍的上位者,是一郡之主,一軍之統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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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時辰後,李利輕身躍下金猊獸王坐騎,昂首闊步踏入韓馬大營的中軍大帳。
在他身後,左翼先鋒統領桓飛、右翼統領滕霄、龍驤營統領滕羽、金猊衛統領典韋以及匆匆趕來的參軍李玄,疾步走進大帳,眾人臉上洋溢著激動振奮的喜色。
帥位上,李利稍稍清洗了臉上的血漬,浸血鮮紅的破損戰甲仍舊穿在身上,高坐于主位,身姿巍峨挺拔,全身散發出不怒而威的血戾氣勢。
「諸位,此戰我軍大勝,韓馬聯軍倉惶逃命。值此大勝之際,還望諸位一鼓作氣奮勇追殺,絕不可沽名釣譽,輕敵懈怠,小勝則安。
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此語,本太守與諸將共勉!」
「諾,謹遵主公號令!」階下眾將齊聲應道。
李利微微頷首,滿臉肅然地下令道︰「李玄,本太守命你率領步卒清剿東山口大營周邊的殘敵,妥善照料我軍傷兵和無主戰馬,清點韓馬聯軍大營輜重、軍械,留守大營!」
「諾,屬下定不負主公厚望!」李玄起身領命道。
李利聞言沉聲說道︰「元忠須緊記,大戰之中,我軍傷殘將士不少,只要還有一口氣在,我們就不能放棄救治。打掃戰場之時,將我軍陣亡將士的尸首全部集中起來埋葬,登記造冊,隨後給他們的家人送去撫恤錢糧。
此外,眼下正值酷暑伏天,尸體極易腐爛,容易滋生瘟疫。韓馬聯軍的尸首和戰馬尸骸全部集中焚燒,殘臂血肉也需黃土掩埋,不得馬虎松懈。元忠,此事一定要慎重,你親自督促,若有不听號令者,斬!」
「諾,屬下一定親自監督,依令而行!」李玄躬身應諾道。
李利頷首示意李玄起身,隨即沉聲道︰「右翼統領滕霄?」
「屬下在,請主公下令。」滕霄應聲出列,躬身應道。
「命右翼武威營、青龍營追殺馬騰敗軍。大軍追擊到安定郡之後,武威營趁勝襲取東山口周邊各縣,將各縣百姓遷入武威郡,屯兵東面埡口,建關立寨。青龍營繼續追殺馬騰,直至殺到安定郡月復地為止,沿途收攏降卒、戰馬,三曰內返回東山口大營!」李利沉聲令道。
「屬下領命!」滕霄躬身應諾,疾步走出大帳,躍上踏雲寶馬匆匆而去。
李利目送滕霄離去,繼續命道︰「左翼統領桓飛,你此番隨我中軍出發,右翼兩營交由樊勇指揮,追殺韓遂敗軍!中軍兩營統領听令,立即整軍出擊,追殺候選、梁興和張橫三部殘兵,此次本太守勢必誅殺三賊!」
隨著眾將領起身領命,李利長身而起,帶領桓飛、典韋和滕羽三位統領大步走出大帳,接過親兵遞上來的戰刀,翻身上馬,大手一揮,率領中軍兩營六千余戰騎直奔埡口甬道而去。
中路大軍風馳電掣地縱馬狂奔,沿途追上早先進入東山小道的左右兩翼戰騎。
李利追上樊勇之後,低聲叮囑兩句,隨即帶領大軍快速穿過山間甬道,殺至安定郡境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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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定郡,東山埡口東邊十余里的一座山梁上。
候選、梁興和張橫三人氣喘噓噓地翻身跌落馬下,身後三四千戰騎也紛紛下馬暫歇。
「韓遂老賊,素來老謀深算,總是暗算別人。此番老賊與馬騰合謀亂箭射殺李利,結果愣是讓李利在千軍萬馬之中躲過五百親兵的亂箭和戰馬踐踏,搶了一匹戰馬殺出重圍。而韓遂做夢也沒想到,打虎不成反被虎傷,被李利麾下大將一戟射落馬下,既而驚慌領軍潰逃。」
山梁上,候選幸災樂禍地譏笑著說道。
梁興聞言滿臉不忿地道︰「老賊率先逃跑,卻把我們害慘了!我們居然落後一步撤軍,兵馬損失慘重,被李利大軍沿路追殺,兩三千精銳戰騎慘死在撤軍路上!這次我們又被韓遂和馬騰算計了!」
張橫急促地大喘氣,唏噓驚嘆道︰「你們兩個知足吧,能從李利麾下虎狼之師手中逃得姓命,我們就已經很幸運了!沒看到右翼的閻艷,反應太遲,兩萬多戰騎被飛馬盜的桓飛殺得七零八落,只剩下不到三千戰騎驚慌逃命,想必閻艷現在已經與韓遂老賊匯合,姓命算是保住了!」
候選和梁興二人听了張橫的這番話,心情格外沉重,滿臉陰霾。
半晌後,梁興哀嘆地說道︰「此次已是我等聯軍第二次攻伐武威郡,兩次都是大敗而逃,而且還都敗得如此之快,敗得如此徹底!數萬大軍啊,正面決戰竟然打不過李利的兩三萬兵馬,慘敗至此,真是窩囊啊!」
候選輕笑地說道︰「可不是嗎,每次都是氣勢洶洶而來,丟盔棄甲而逃!侯某征戰沙場十幾年,就屬這兩次敗得最慘,上次黑龍嶺一戰,險些丟了姓命。此次還好點,穿過埡口,大家各自逃命,韓遂和馬騰二人兵馬眾多,一定跑得沒有我們快,而李利大軍一定會咬住他們不放,大肆追殺!呵呵呵,如此以來,我們就安全多了!」
「過了這道山梁是什麼地方?」梁興突然問道。
張橫隨口說道︰「走馬河!據說周穆王曾經駕馭五匹寶馬神駒,驅車前往天山私會西王母,路經此河,飲水暫歇,故而得名「走馬河」。梁興為何有此一問?」
梁興搖頭說道︰「沒什麼,就是心中有些不安,感覺這里很危險。走吧,此地距離東山口太近,李利大軍隨時都會追來,還是早些進入金城境內。否則,梁某總感覺心驚肉跳,坐立難安!」
梁興說完話後,立即起身上馬,大手一揮,示意後面的騎兵繼續趕路。
候選和張橫二人也不多言,翻身上馬,跟在梁興身後緩緩驅馬上山梁,俯視著山下的走馬河。
「嘩嘩嘩!」
寬約三丈的走馬河,河床寬闊,深不過膝,水流清澈,潺潺流動,雋秀而靈動。
甘冽的河水就在眼前,候選等人急速下山,策馬狂奔,眨眼之間便到了山腳下。
頓時,三千多戰騎蜂擁而上,沖進河中,享受著逃命之中難得的清涼。
「噠噠噠———!」
正當候選、梁興和張橫三人翻身下馬,俯身飲水之際,卻發現河水不知何故一片渾濁,既而隆隆的戰馬奔騰聲從上游疾馳而來。
「來了••••••李利大軍追來了!」梁興頓時目光呆滯地看著從上游急速奔來的數千武威軍,失聲驚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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