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瀚星河,一輪彎月懸空高掛,如彎彎的小船徜徉在星河中,恬靜祥和.
春風輕輕地吹,拂動綠葉輕輕地搖,發出微微的嘩嘩聲響,仿佛在吟唱一首永恆不變的歌謠。
優美柔和的樂章中,贊美春風的柔美多情,彎月的嫵媚動人,星河的璀璨廣闊,萬物的朝氣蓬勃,還有人世間的悲歡離合。
長樂宮外,九十九個台階。
因為此地是皇宮大殿,象征著天下最至高無上的權力,所以長樂宮門前的石板就不是普通石頭了,而是玉石,石階便是玉階。
呂布曾經無數次緊隨董卓身後登上這些台階,但他卻不知道這種完全由整塊長條石板砌成的台階有多少個。當時他只覺得台階太多,走上這些台階很麻煩,一步跨兩階有余,跨三個台階卻有些勉強,顯得不夠穩重。因此,他很討厭走正門進宮,反倒喜歡跟著董卓從側門進入朝堂。因為走捷徑更能彰顯他高人一等的身份和地位。為此,他曾經沾沾自喜,挺胸抬頭,藐視群臣,那種感覺很美妙,妙不可言。
然而,今晚呂布再一次來到長樂宮門外的玉階前,心境與以往孑然不同。
深夜,宮門外寂靜無聲,亭柱下方佇立著數百名鐵甲羽林軍兵士。他們仿佛石柱一樣靜靜地站在緊閉的宮門外一動不動,任憑晚風吹過,眼神一眨不眨,宛如失去了生命一般。
對于這些甲士,呂布一點也不陌生。這是董卓麾下的親衛軍飛熊營鐵衛,隸屬董越帳下,只听董卓的調遣,其他人的命令對他們一點用都沒有,如同董卓豢養的死士。
恰恰因為如此,飛熊兵戰力非凡。普通甲士都有三流武者的身手,再配上他們身上重達五六十斤的鐵甲,戰斗力直逼二流下階武將,端是不容小覷。一般甲士尚且如此,那些什長、隊率、百夫長、屯長和千夫長等頭目更是實力不凡,武藝高強。最重要的是,他們悍不畏死,若是不砍掉他們的腦袋,只要一息尚存,他們必然戰斗到底。
這就是飛熊營鐵甲軍,號稱西涼軍頭號精銳鐵騎營,天下馳名,聲威赫赫。
站在玉階前,呂布滿臉凶光地盯著高台上的鐵甲兵。
某一剎那,呂布甚至想過殺進宮門,把貂蟬搶回來,然後連夜逃出長安,前往關東安身立命。但是,這個念頭乍一出現,便被他下意識摒棄了。並非他不想這麼做,而是不敢。
而今他官拜執金吾、溫侯,位列九卿,可謂是光宗耀祖,風光無限。只是他坎坎坷坷走到今天這般爵位,真的很不容易。其中的辛酸苦辣不足為外人道,飽受爭議,屢屢遭人詬病,背負忘恩負義的罵名,一直延續至今。
呂布本是將門之後,怎奈父母早亡,家道中落,淪落草莽。十余年來,他自持武藝絕頂,無敵于天下,但晉升之路卻頗為不順。早年他征戰並州草原,浴血廝殺,九死一生,卻連區區校尉之職都得不到。無奈之下,他只好蓄意投效丁原麾下,得到賞識後,在屈身拜他為義父,既而平步青雲,屢屢得到丁原提拔晉升。
從此,呂布自覺發現一條晉升捷徑,遠比疆場廝殺爭取功名來得容易,而且前途無量。事實證明,這條捷徑是對的。當他在丁原麾下再也無法得到晉升機會的時候,董卓出現在他的視線里,而且主動招攬他,使得他原以為此生晉升無望之下,赫然出現一條康莊大道,直達雲霄。于是他悍然斬殺丁原,投奔董卓,並主動拜董卓為義父,再次打開晉升之門。結果正如他所願,董卓待他甚厚,加官進爵,金銀美女應有盡有,恩寵至極。短短兩年光景,他從區區州府主薄的位置上升遷到九卿高位,得到了丁原臨死之時才有的官職,倘若他當初一直跟著丁原,只怕這輩子也別想達到這種高度。
截至今晚之前,呂布從不覺得自己砍下丁原的首級獻于董卓有什麼不對。恰恰相反,他甚至為此而感到慶幸,認為那是他一生中最英明的選擇,殺伐果斷,快刀斬亂麻,幫助董卓快速平定洛陽,執掌天下權柄。而他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揚眉吐氣,拜將封侯,光宗耀祖。
然而,世事難料,如今呂布感覺自己又陷入彷徨無措的境地。他現在官職和爵位都有了,假以時曰還能再進一步,高居三公,位極人臣。但現如今他卻連一個自己喜歡的女人都保不住,得不到,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女人生生被搶走,投入兒皇帝的懷抱。此情此景,讓呂布羞憤欲絕,慚愧難當。他堂堂呂布呂奉先,手中方天戟,胯下赤兔馬,縱橫天下,馳騁九州,到頭來還不如一個十二歲的孩童。
情何以堪!
「 、 、 ———」
夜深人靜,呂布神情惆悵地走在宮前玉階上。他走的很穩,也很慢,步幅不大,一步一個台階。當他走完這些玉階的時候,時間已經過去半個時辰了。
這一次,呂布終于知道這些石階總共有九十九個,共有九層,每層十個玉階,最底層和宮門口高台上的餃接平台除外。
坐在宮門前,呂布想到很多此前從未想過的事情,莫名生出無限感嘆。此次真正一步步走上玉階,他方才體會到仕途之艱難,每一步都要付出代價,世間根本沒有一步登天的美事。有了這份感悟,他不由聯想到自己的晉升之路,不禁後怕不已,悵然若失。遷都長安快兩年了,直到今天他才知道宮前玉階有多少台階,未免太過于後知後覺,醒悟的太晚了。
如果讓呂布知曉,一年前李利第一次進宮面聖時就已經清清楚楚地知道玉階的數量和層次分布,恐怕呂布就能從中察覺到他和李利之間的差距。與他相比,李利才是真正一步一個腳印奮斗起來的實力派將軍,腳步穩健,根基扎實。雖然李利眼下的職位遠不及他,但李利卻比他理智,對待官爵和功名利祿都有清晰的認識,理姓而不貪婪。
所以,在滿朝文武百官面前,哪怕是董卓當面,李利都很強硬,也很強勢,底氣十足。在這一點上,呂布曾經也很詫異,甚至對李利還有一絲欽佩,因為李利與董卓的朝堂對峙,讓他驚駭不已,記憶深刻。而他呂布自認做不到李利這般強硬,沒錯,他不是不想做,而是做不到,不敢做。
因為呂布現在所擁有的一切全是董卓所賜,但李利不是。李利能拜將封侯全是倚仗自身實力得來的,董卓為了安撫他,並依靠他穩定涼州局勢,不得不給他加官進爵,甚至不惜將女兒下嫁給他,以安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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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露白,晨曦破曉,新的一天如期而至。
「奉先?你怎麼會在這里?」
呂布低著頭神情呆滯地坐在玉階上,足足做了一整夜,此時他突然听到司徒王允的聲音。
陡然間,呂布滿臉陰沉地看著王允,沉聲道︰「我在這里陪著貂蟬,因為這里離她最近。」
此時距離早朝還有一個時辰,盡管滿朝大臣都知道董卓今天不會上朝,但他們還是會按時來到玉階前等候皇帝召見。若是皇帝不召見他們,在玉階前等候半個時辰後,他們再各自離去。這是規矩,也是慣例。只不過董卓麾下的西涼軍將領大多無視律法,不會提前趕來等候皇帝召見,只要董卓不上朝,玉階前就沒有他們的身影。
但是,王允今天似乎來得太早了,其他大臣至少要等到半個時辰後才會趕來宮門外等候召見。
「哦,原來如此。」王允听到呂布的話後,神情驚訝地隨口應了一句。
隨即他欲言又止地說道︰「奉先啊,不必再等了,貂蟬根本不在皇宮里。昨天傍晚,貂蟬便??????」
「呃,貂蟬怎麼了?你說她不在宮里,那她身在何處?」呂布噌地一聲站起來,兩步便到了王允身前,單手捏住王允的肩膀,神情大駭地厲聲問道。
「這個??????」王允支支吾吾地無言以對。隨即他扭頭看看四周,低聲說道︰「既然奉先執意詢問,那老夫只好據實相告了。昨天傍晚,貂蟬就被宮里的宦官和宮女們掌燈送到郿鄔去了,所以她如今不在宮里。老夫言盡于此,奉先想必已經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郿鄔?貂蟬被送到郿鄔去了?」呂布聞言大驚,沉吟一聲後,失神地說道︰「董卓昨天也去郿鄔,難道他就是去做那**之事?啊———」
眼見呂布怒聲嘶吼,王允頗為同情地說道︰「是啊,老夫也沒想到相國竟然如此膽大妄為,名為迎小女貂蟬入宮,實則行**之事!唉,老夫昨夜徹夜難眠,有心將此事告之將軍,卻又擔心奉先一怒之下陡生禍端。所以老夫今天一大早就趕來面聖,希望陛下能為老臣做主,還我女兒啊!」
王允說著說著眼淚奪眶而出,老淚橫流,悲憤欲絕。
「怎麼辦,現在該怎麼辦?王司徒,你說我現在該怎麼做,如何才能救出貂蟬,擺月兌董卓老賊的魔爪呀?」呂布緊緊抓住王允的肩膀,急聲問道。
王允拂袖抹了一把眼淚,搖頭說道︰「事發突然,老夫六神無主,哪里有什麼辦法。再說將軍是相國的義子,他是你的義父,老夫如今是個外人,有些話不便多言哪!」
「董卓老賊奪我愛妻,他也配做義父?從今天起,我與老賊勢不兩立,救不出貂蟬,我呂布誓不罷休!」呂布咬牙切齒地厲聲喝道。
「將軍小聲些,切莫被董卓爪牙听到,否則將軍只怕姓命不保啊!」王允小心翼翼地掃視四周,急忙勸解道。
呂布看到王允神情急切的樣子,心中頗為感動,陡然跪地說道︰「只要司徒能幫我奪回貂蟬,我願拜司徒為義父,自此之後,為義父之命是從!」
「奉先此話當真?」王允眉宇間浮現出濃濃的喜色,佯作驚詫地問道。
呂布神情堅決地說道︰「呂布甘願發毒誓,只要司徒能幫我奪回貂蟬,鞍前馬後任憑義父驅使,若違此誓,天打雷劈!」
「好、好啊!奉先快快請起,此處人多眼雜,而且此事不宜**之過急。奉先暫且到老夫府上詳細商議,謀而後動,爭取一舉成功!」王允伸手拉起呂布,低聲說道。隨即他拉著呂布快步離開宮門,坐上馬車打道回府。(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