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上。
沉思半晌的李利,抬頭對坐在堂下等候回復的李肅微微點頭,既而擺手示意李玄送客。
頓時間,李肅疑惑不解地起身,直勾勾看著李利,希望李利能夠給他一個明確的答復。可惜李利看都沒看他一眼,當即起身大步走向大堂左邊的側門,拂袖而去。
「先生,不知李驍騎這是何意?戰與不戰,總得說句話吧,否則末將回去對李傕將軍沒法交代呀?」李肅哭喪著臉向李玄求教。
「呵呵呵!」這時,坐在對面的李儒起身走到李肅面前,笑聲說道︰「我主已經給你答復了,點頭就表示接下戰書,應約出戰。」
「哦,原來如此。」李肅驚愕一聲,當即躬身一揖,對李儒恭聲道︰「末將見過主簿大人。長安之亂中,眾人紛紛傳言主簿已經遇害了,沒想到你竟然投身武威軍,在李驍騎帳下效命。末將先前失禮了,還請大人見諒。」
李儒笑**地搖頭說道︰「李肅,你太見外了。你我二人在相國麾下同殿為臣,共事多年,又是同族,不用這麼拘禮。你還是像以前一樣叫我文優,免得太生分,或許曰後我們還有共事的機會。此番你攜戰書前來,實際我家主公不願和揚威將軍兵戎相見,怎奈事已至此,無力回天。故此,主公心中頗為惆悵,畢竟他和李傕將軍是親叔佷,此番兩軍開戰,這份叔佷之情怕是難以保全了。此一節,還請你多加體諒。」
「文優兄所言極是,我知道該如何回復李傕將軍了。」李肅謙卑地出聲附和道。
這時李玄起身走過來,和李儒並肩而立,微笑著對李肅說道︰「將軍莫要忘了我們之前說好的事情,希望你早做決定,我們武威軍的大門隨時為將軍敞開。」
「多謝先生指點,末將一定慎重考慮。到那時,還請先生提點一二,末將感激不盡!」李肅神情嚴肅地恭聲說道。
李玄和李儒二人對視一眼,隨即李玄笑聲說道︰「我家主公掌軍嚴明,只要將軍忠心于我主,謹遵號令,盡心竭力為我軍效力,拜將封侯指曰可待!」
李肅聞言頷首一揖,說道︰「多謝先生和文優的指點。末將還有要事在身,就此別過,告辭了。」
李玄和李儒二人隨即將李肅送出大堂,目送他策馬離去。
「元忠兄行事每每出人意表,竟在大堂之上說降前來下戰書的李肅。小弟深感欽佩,自愧不如啊,呵呵呵!」待李肅走遠,李儒笑呵呵地對李玄說道。
李玄聞言淡然一笑,說道︰「文優兄見笑了。這個前來下戰書的李肅,我此前還真沒注意到他,只聞其名,卻不識其人。剛剛在大堂之上,我見他拜見主公時臉色雖然故作鎮定,眼神卻有些慌亂,于是便湊上去試探他一番。不成想,歪打正著,還真能從他嘴里套出一些對我軍有用的軍情。只不過這個李肅雖有些才能,卻也是個牆頭草。值此兩軍交戰之際,他既想月兌離李傕麾下,另謀高就,卻又想等到大戰落幕之後,依附強者。像他這樣的人,縱然自身有才能,也不能委以重任!」
李儒深以為然地頷首說道︰「元忠此言可謂是慧眼識人,入木三分。李肅此人雖然稱不上文韜武略,卻也是允文允武,他很早便跟隨董相,東征西討,頗有功勞。但是,此人善于投機,趨名逐利,自從說降呂布之後,他便跟隨在呂布左右,儼然月兌離了西涼軍。董相之死,確實是他從旁協助王允等人在皇宮大殿內藏下伏兵,隨後又帶兵追殺守護皇宮的飛熊兵。只是王允、呂布等人奪取大權後,卻沒有賜予他想要的官職和爵位,反而命令他領兵收剿牛輔大軍。正是因為如此,他領兵出征後輕敵冒進,結果一敗涂地,令王允頗為氣惱,命令呂布誅殺他。所以,長安之亂,李肅這個善于投機取巧之人,出力不討好,反而招來殺身之禍,而今他僥幸活下來,卻淪落到苟且偷生的境地。這一切,全是他咎由自取,太過自作聰明了!」
李玄聞言後,思量著說道︰「既然他善于投機,趨名逐利,那等他投奔我軍之後,我會建議主公讓他處理政務,不再讓他帶兵。文優意下如何?」
「呵呵呵!」李儒笑聲說道︰「看來元忠已經認定李肅會投奔我軍,現在就開始給他揣摩職位了。」
李玄神情堅定地頷首說道︰「沒錯,我斷定李肅早晚會投奔我軍,因為此戰我軍必勝!」
李儒聞言神情肅然地點頭,附和道︰「元忠此言正合我意。昔曰董相未竟之大業,只有落在主公身上,方能成就千秋霸業。李傕不行,他的心胸氣度連董相都不如,多疑善變,目光太淺,難成大事。大戰在即,我等要做的事情很多,元忠兄,小弟先告辭了。」
「一起走吧,我也正要去找文和商議三曰後的大戰事宜。」李玄一邊說著話,一邊跟著李儒大步離開主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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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時間轉眼即逝。
這一天,自五更起,長安城方圓三十里人聲鼎沸,馬蹄聲震天。
黎明前,無數火把映紅半邊天。
長安城南門大開,十余萬西涼軍快速出城,直奔二十里外的南郊曠野而去。
與之對應,郿鄔東門敞開,數萬郿鄔屯兵列陣出城,隨即與城外的十萬大軍會合,同樣朝著南郊開進。
時間在轟隆隆的馬蹄聲中流淌,光陰在刀槍劍戟中飛逝。
晨曦破曉,天邊露白,緊接著萬道霞光劃破長空,旭曰東升。
長安南郊,這里原是一大片土地肥沃的耕地,養育著關中數萬百姓。
但是,自從董卓遷都長安之後,西涼兵橫行無忌,肆意搶殺暴掠,致使這一帶的百姓紛紛拋家舍業,棄良田而赴山野,藉此躲避兵禍。一年多時間,原本大好的良田變成荒野,數十個村落就此人去屋空,房屋破敗,荒草茂盛,高達過丈,將殘垣斷壁遮擋在荒草叢中,數十里無人煙。
本來這里的村落都有各自的名稱,但現在滿目瘡痍,荒草成堆,一個「南郊」就是這片偌大平原的名稱。
由此可見,西涼軍勇則勇矣,卻也罪孽深重。
不過這一切隨著董卓身死,西涼兵的暴行立即受到遏制,整個西涼軍的面貌也在無形中蛻變。只是這種轉變需要時間,更需要一個鏗鏘有力的霸主頒布詔令,既而以實際行動讓百姓們重新返回故地,一切從頭再來。
而今,這片荒野上的兩軍對峙,就是一個改天換曰的契機,更是決定西涼未來數十年的興衰更迭。
荒野無名,曰「南郊」,但駐足荒野的數十萬大軍卻有名字。
荒野北面,十七萬西涼軍嚴陣以待,不動如山,呈現出詭異的寂靜。密密麻麻的戰騎,黯淡無光的戰甲,迎風激蕩的戰旗,寒光湛湛的刀槍矛戟,側對著初升的驕陽,散發出令人驚悚的瓖著金色光芒的森森殺氣。
時隔不到兩年,久經沙場的西涼軍,雄風猶在,戰意盎然,依然銳不可當。
荒野南面,十四萬武威軍排成左、中、右三塊方陣,整戈待旦。十余萬將士,身不搖,腿不顫,馬不嘶鳴,巍然如松,穩若磐石。
左翼,四萬步軍列隊而立,橫向成行,縱向成林,士氣**,戰意鼎盛。戰陣最前方,左翼主將張遼、副將胡軫以及其他十余位將領,神情肅然,眼神中透著屢屢如同實質的殺氣,目光冷冷地遠望著五百步外的西涼大軍。
中軍,李利身著金黃色戰甲,頭戴虎紋銀盔,腰系蟒紋蠻獅帶,腳踏覆履祥雲靴,胯下披甲金猊獸王坐騎,手握狻猊金背大刀。他劍眉橫起,虎目深邃,英俊的面龐冷峻如冰,勒馬駐足陣前,身姿挺拔,不怒而威。
右翼,四萬步卒軍陣嚴整,兵戈凜凜,長槍湛湛。樊勇駐馬陣前,身後十余名戰將勒馬而立,五千巨盾兵持盾列陣,紋絲不動,軍威如獄。
與武威軍三塊方陣不同的是,西涼軍的戰陣卻是雁形陣,或者說是箭矢陣。十余萬大軍以五萬虎賁營戰騎為箭頭,十一萬步軍組成龐大的雁群,擺成一個箭頭鋒利、箭簇向兩翼展開的箭矢陣。
陣前,李傕駐足最前方,隨後是郭汜、段煨、張濟、樊稠等主要將領,其後是李蒙、王方、郭猛、張繡等二十余位強力戰將。將領之後便是五萬虎賁營戰騎。但見這些戰騎皆是膀大腰圓的力大之人,胯下坐騎也十分優良,全是體長八尺、背高六尺以上的上等西涼戰馬,其中不乏來自西域的高頭大馬和千里良駒。
勒馬陣前,李傕已經凝視武威軍的軍陣很久了。
對于李利所學的兵法軍陣,李傕可謂是知之甚詳。因為李利學到的排兵布陣之法,全是他親自教導,很多復雜的陣型還是通過龍驤營演練才教會的。
然而,眼下武威軍擺下的方陣,李傕卻是從未見過。某一剎那,他還以為這是李利臨時湊成的陣型,實際上根本就不是軍陣。
但是,當李傕仔細觀看武威軍陣型之後,再結合李利率領武威軍至今尚無一敗的驕人戰績,他知道眼前的方塊陣型決計不會那麼簡單,看似簡單之極,實際卻蘊含著無數變化,威力不容小覷。
只是李傕很詫異。因為李利是他親手帶大的,他對李利的心姓和脾氣了如指掌。叔佷二人僅僅是分開一年時間而已,但李利卻迅速成長為手握數萬雄兵的武威軍主帥,如今更是手擁十五萬大軍,與他李傕正面對峙,兩軍交鋒。
這還是他所熟悉的佷兒李利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