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華縣。
雲逸遠腳步不停地向自己在榮華縣的院落而去時,心中卻帶著緊張,自己找了十年的人就這樣快要在自己面前了嗎?想到當初娘淚流滿面的對自己訴說著鄭家中的一切,說著自己那未見面的外祖,說著自己未見面的舅舅。直到閉上眼的最後一刻,心心念念的還是那些自己未曾見過面的親人。而今,自己就要實現娘最後的遺願,就要實現那多年的願望了。
直到雲逸遠走到院門處,看見院中那個背對著自己的昕長身體時,卻有些遲緩了腳步,心中不禁有些害怕,萬一這人不是自己要找的人可怎麼辦?那,這多年的尋找,不就都失去了意義嗎?
雲逸遠的遲疑卻讓那院中的鄭賢有了感覺,緩緩的轉身,看見雲逸遠那雙淺棕色的雙眼時,身子便定格在那里,多麼熟悉的雙眼啊!跟自己的姐姐一模一樣的雙眼啊!
鄭賢的轉身,讓雲逸遠腳步加快腳步上前,對著那帶著半張黑色面具的臉,聲音帶著哽咽道︰「舅舅。」只一句,便再也說不出話來。
鄭賢看著面前快和自己一樣高的雲逸遠時,眼中帶著淚水,緩緩的伸出手,停滯了一下,依舊拍在雲逸遠的肩膀上,道︰「好小子,都長這般大了!你這雙眼楮,和你娘真是像啊!」言罷,伸手抹了把臉,不知該再說些什麼。
此時跟上來的雲初和雲末看著面前這樣的情景,對視一眼後,雲初便笑著上前道︰「話說近鄉情怯,我看啊,近親更情怯呢!將軍,既然都找到人了。要不要屬下下去好好的弄些飯菜,坐下好生的聊聊?」
鄭賢看著面帶善意的雲初和雲末,點頭稱道︰「是,是要敘敘。你記得再備些好酒,這些天一直在疫區可要憋屈死。這回要跟我的大外甥好好的喝上幾杯!」
雲逸遠此時也恢復了往常的樣子,對著雲初點點頭。雲初和雲末便忙下去準備。
鄭賢則和雲逸遠一起坐在院子的石凳上,雲逸遠首先開口問道︰「舅舅,當年那事之後,你一直在哪里?我一直派人打听你的消息,卻總是無功而返。」
鄭賢聞言身子頓時僵硬起來,眼楮飄向天空,聲音帶著飄渺的說著,「當年,一場大火,將咱們的鄭家燒成斷壁殘垣。也是天不絕我鄭家,在不知名的好心人幫助下,我竟然還這般苟且偷生了。臉上被大火燒的認不出原來面貌,倒也救了我一命,這麼多年,就一直躲在一座破廟中以乞丐身份偷生。那時也不敢去找你娘,生怕你娘被連累了。但是,卻在破廟中听說了她去世的消息,自小她的身子就不是很好,听了這些消息,定是又憂慮加重,才掏空了身子吧!唉,鄭家,對不起你娘啊!」
雲逸遠听完鄭賢的講述,雙手緊緊握起,手上青筋暴起,激動的反駁道︰「不是的,不是這樣的,娘是最堅強的人,當初娘听說了你們的事,就不顧剛剛生養過妹妹的孱弱身子,跑去找祖母給你們求情。之後就一直堅持著吃藥,去尋你們的消息。一直堅持著想要救你們。但是,他們,他們還是不放過娘,要這麼殘忍的折磨她!」雲逸遠氣的雙手狠狠的敲擊在面前的石桌上,深厚內力將石桌也震得裂開一條縫。
鄭賢听到雲逸遠氣憤的話,心中也是震驚無比,「怎麼會這樣?你爹可是當朝大將軍,怎麼會連一個女子都護不住?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啊!」
雲逸遠漸漸地平復了心中的怒火,看著鄭賢疑惑中帶著怒火的雙眼,卻是久久說不出話來,話說子不言父過,那些齷齪的事情,還要他怎麼說出口。
雲逸遠的反映使得鄭賢漸漸的明白了,苦笑一聲,「怎麼會護不住,定是你爹不願意護。呵呵,當年我就已經看出你爹對姐姐並沒有什麼感情,但是姐姐還是一頭栽了進去,結果,卻弄得天人兩隔。孽緣!孽緣啊!」言罷,竟忍不住哭了出來。
院中的氛圍逐漸轉為了濃重,雲初在此時親自端來了酒水,看到院中的氛圍,腳步頓了頓,恍若沒看見般,喊著進門道︰「將軍,下酒菜還要再等等,屬下找了一壺好酒來。」
鄭賢忙低頭將面上的淚水拭去,抬頭面色無異的笑道︰「小兄弟,謝謝了。今日是我和我外甥第一次見面,一定要好好的喝上一杯。」
「喲,不敢當不敢當,您和將軍一樣叫我雲初就行了。這些都是屬下分內的事情。」雲初忙將手中的酒放在桌上,退出了院子。
雲逸遠端起酒壺,為鄭賢斟了滿滿一杯酒後,又將自己的添滿,高舉酒杯,對著鄭賢道︰「這杯酒,是我這二十多年沒有見面的外甥敬舅舅!」言罷,仰頭喝下。
鄭賢面帶欣慰的看著雲逸遠俊朗的面容,端起酒杯,亦是仰頭喝下,嘴上大喝,「好酒!好酒!哈哈!」
之後眼帶興味的對著雲逸遠道︰「你知道當初你娘還在家時,最喜歡找我做什麼嗎?」
雲逸遠看著鄭賢一臉興味,復又看了看手中的酒杯,帶著驚訝道︰「難道,娘找舅舅喝酒?」
「哈哈,不愧是姐姐的兒子,和她一樣聰慧!你說對了,她最喜的便是小酌幾杯,之後便對酒吟詩,可謂是出口成章。想必你們都不知道她這一面吧!呵呵。」鄭賢說著又倒了杯酒,帶著感念的喝著。片刻,咂咂嘴道︰「對了,我听說你還有個妹妹?」
「是的,她叫雲明敏。不過,還沒滿周歲,母親便去世了,所以對母親的印象也僅限于家里的畫作和祖母時常的講述。」
鄭賢垂了垂眼皮,點點頭,不再說什麼。
待雲末將飯菜端上桌,兩人便就著飯菜喝著酒,拼湊著過去的歲月。
右丞相府。
雲影在地圖的指示下七拐八拐的來到五姨娘伍媚的院落。
院落里景致可以說是十分雅致,院中的房屋也是錯落有致,院中還有著四處巡邏的侍衛,可見這李凱對這五姨娘的重視程度。
雲影此刻靜靜的趴在屋頂之上,靜靜的等待著黑夜的降臨。
傍晚時間,李凱獨自一人來到伍媚的院落中,面上沒有一絲哀傷的情緒,輕步走到臥室中,看著安靜臥在軟榻上看書的伍媚,夕陽的光打在她柔潤的側臉上,帶給人舒適的安靜感。
專心看書的伍媚感受到目光的注視,抬頭看見李凱後,便對著他抿唇微笑,皮膚如撥殼的雞蛋般光滑,眼中帶著恬靜,問道︰「相爺怎麼這個時候來了?」溫柔的聲音如羽毛般撫過人心,帶來絲絲的癢麻。
李凱看著伍媚,眼中帶著滿足,歲月似乎並沒有在伍媚的身上留下痕跡,已經生養過孩子的她卻依舊如自己初見她時美好。緩步上前,坐在軟榻上,牽過伍媚的手,慨慰道︰「前方無事,便想來看看你。」
伍媚放下手中的書,輕握住李凱的手,溫柔的笑道︰「相爺說這話也不怕人笑話。對了,翔宇那孩子有沒有來信?都已經好長時間都沒有收到他的信了。這孩子到底是要在外游歷到幾時?相爺也是,就這般放任他,怎的他說要四處游歷就這般放他走了。」
李凱听到伍媚提起李翔宇,手上不自覺的有些收緊。伍媚眼角帶著詫異的看了眼李凱,卻是什麼都沒有說,任由李凱的力度加深。李凱轉瞬便又放松了力道,輕聲安撫道︰「是,都是我的錯。你別太過憂心了,他已經來過信了,說道外面的世界格外遼闊,還要我這個爹替他好生的向你問安呢!」
伍媚聞言卻是皺了皺眉,道︰「那孩子就是沒大沒小,仗著相爺的疼愛便口無遮攔。相爺可不要和他一般見識。」
「唉,你就是太嚴厲了。所以他從小就與我親。無妨,誰讓他是你的兒子,當初我好不容易才將你迎進府,你的孩子定然要好生疼愛的。」李凱抬手撫了撫伍媚光滑的側臉,換來的是伍媚嬌羞的笑意。
兩人在屋中說話便到了天黑,本來打算過夜的李凱卻被胡管家的喚出了門。伍媚草草的洗漱完畢便有些心神不寧的躺床睡下。
但是,睡夢中的伍媚也是黛眉緊皺,面上冷汗直冒,夢中的李翔宇被人狠狠劃破面容,最後一張英俊的臉變得血肉模糊,如破布般被人扔在地上,邊上卻是幾個面目可憎的怪物在揮舞著爪牙向自己而來,緊接著便被噩夢驚醒,睜眼後卻被面前的黑影嚇得驚聲尖叫。
雲影忙上前捂住她的口鼻,低聲詢問道︰「你還想不想知道你兒子的下落?」
五姨娘伍媚聞言忙連連點頭,門外此時傳來了陣陣腳步聲,雲影眼神示意性的看了看她。伍媚忙點頭表示明白,雲影才緩緩的松手。
在門外傳來士兵的詢問聲,「五姨娘,有什麼情況嗎?」
伍媚看著雲影警惕的眼楮,平靜的回道︰「無妨,夢魘了而已。」
腳步聲遠去後,伍媚滿眼哀求的看著雲影道︰「我的兒子在哪?」
雲影卻是轉身道︰「你穿上衣服,我這就帶你去找你兒子。」
伍媚沒有任何遲疑,忙按照雲影的吩咐去做。
第二天,右丞相最愛的五姨娘伍媚離奇失蹤的消息便傳遍了整個右丞相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