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下,一派肅殺景象,百萬雄師。城上,九五之尊灑酒陳詞,一時間士氣大增,豪情萬丈,熱血沸騰。
只是這一切都與那女子無關,她一身戎裝,英姿颯爽。眉目間滿是認真和銳氣,眼角下的那顆淚痣為她平添了一些妖媚。語氣更是堅定不容更改,輕啟紅唇道︰
「同赴戰場」
「不準,十年征戰,不似從前,我不能護你周全。」
面前的男子英氣勃發,聲聲威嚴堅決不容更改。一身鐵甲讓他原本偉岸的身姿更顯得卓爾不凡。古銅色的肌膚那是長年征戰留下的痕跡。一雙黑色眸子不怒自威,不自覺得給人一種壓迫感!
「縱然戰死沙場,也是將門之榮。」
「好」「好」女子苦笑,她只是想伴其左右罷了,她不想十年再見的是一堆白骨,哪怕一起戰死沙場也是好的。
「醉笑陪君三萬場,不訴離傷。」她豪氣干雲,舉起酒一飲而盡。一身鎧甲在身,饒是威風凌凌,只可惜是個女兒身,決然轉身。男子嘆了一口氣,眉頭緊鎖,看著離去的身影以往點點滴滴涌上心頭。那女子的一顰一笑都刻在心上,凱旋之日定不負卿,這句話像是承諾般在心中扎根。不為富貴不為權利,只為這黎民蒼生征戰,一生無悔。
百萬雄師浩浩蕩蕩的離京,城內空巷誰也沒有注意到那道縴弱的身影,孤立在世間行走。似乎她一直都是這樣,似乎她從來都是一個人。忽而一聲高亮的哨聲響起,一道火紅的影子沖了出來。女子縱身一躍穩穩落座,「駕」一聲清喝,連人帶馬早已在幾十米開外。
你不允我隨大軍征戰,我就單槍匹馬前去。十年與我來說太久,久到我現在的心都開始顫抖。你有你的信念和使命,我有我的執念。就算是上窮碧落下黃泉,我也要追隨到底,伴君天涯。
不知道從幾何時妖空綾的夢中總是出現這樣的情景,清晨的陽光透過樹縫灑在她的臉上,她長長的睫毛顫抖了一下,晶瑩的淚水就這樣劃了下來。她沒有從夢中醒來,但是她的意識卻很清楚。她甚至能感受到那個女子的決然和悲涼,普天之下,滄海之上,也只有你是我關注的焦點,唯有你能讓我生死相伴。
夢還在繼續,但這一刻卻是尸山血海。戰場上冰冷的鐵器,妖艷的血花,馬嘶長鳴,金戈鐵馬,每個人都殺紅了眼楮。
而下一刻,卻是換了一副景象,無盡悲涼的氣息迎面撲來,荒草虛無尸橫遍野。那女子提著的劍還在滴血,原本完好的月牙色長衫已經有些破爛露出了光潔的雙腿,赤著腳就那樣立在血海中,紛飛的長發中一雙血紅的眼眸沒有任何的感情,哭和笑似乎都是別人的事情與她再也沒有關系。
那種絕望的感覺席卷全身,那種失去所有一切的悲涼。她在心中哭泣嗎?不,早已經枯竭了淚水。那是一個沒有靈魂的人,活著如同死去了一般的人。
「你是妖,卻傷害人類,有悖天道。」不遠處有人在呵責她,卻看不清面容。
「我就是要逆天而行,殺掉你們所有的人。」女子聲音冰冷無情似乎可以冰封空氣,她的眼楮透著漠視,那是漠視蒼生的眸子。一劍削掉對面那人頭顱,鮮血飛濺。
妖空綾猛然驚醒,手不覺的模一下臉上的淚水,那個女子可不就是她自己嗎?最近一直在做這樣的夢,她都開始懷疑到底哪個才是真實的?那個男子是誰?為什麼現在想不起他的臉?似乎從很久開始自己都不記得什麼了,總是做一些奇怪的夢,卻那般真實。
現在再去回想夢中的情節,不知道為什麼就像是霧一樣,慢慢的都散去了。妖空綾眼神空洞的看著前方,她只記得自己叫妖空綾,然後有人讓她在這里等待。等什麼呢?似乎是等一個人,可是是誰呢?她自己也不知道,連那個讓她這樣做的人是誰都不知道。這種感覺讓妖空綾很不舒服,因為漫無目的,因為孤獨。
夏天的風安靜的吹著,一條涓涓流長的小河環繞著這座小村莊,哺育淳樸的人們。夕陽很快掛在了天邊,那抹妖艷的色彩看起來分外的美麗。這在現代來說算是一個很難得地方,妖空綾依舊穿著她喜歡的那件月牙色齊膝的長衫,腰上系著玉帶,松寬的長袖隨風飄動著,在現代這樣的服飾大概只能在電視上看到了。
她赤著腳坐在河邊的樹上,看著流淌的河水眼中沒有多少情緒。風吹起她的秀發,那張絕麗的臉龐閃現出一絲落寞。時間過了多久了?
「嘩啦」「嘩啦」清澈的河水被攪動,聲音不大,妖空綾被拉回所有的思緒。抬起頭看向水面,眉頭微微一皺。那河邊竟是站著人類的小男孩,這里向來不會來人,她感覺到一絲不妙。「嘩」一個巨大的如鐵鑄的倒鉤沖了出來,水花飛濺。
妖空綾也沒想太多,直接飛身而下,如一道流星般劃過抱起小男孩離開了倒鉤的突然襲擊。要不是妖空綾能如此的快,此刻怕是要被貫穿鮮血飛濺的場面了。那倒鉤撲了空,「彭」水花如瀑一樣澆了下來,龐大的身體浮出水面居然人立而起。它身上被黑色的鱗片覆蓋,體型接近蛇類但身長卻足有二十多米。睜著冰冷嗜血的褐色的瞳孔,死死的盯著妖空綾。
她抱起那小小的身子,飛速後退。小男孩在妖空綾懷里睜著大大的眼楮看著這個救了他的人,稚女敕蒼白的小臉上掛著淚水,露出一絲驚恐,卻意外的安靜。「吼」這條形似長蛇的妖怪嘶吼了一聲,似乎很是不甘,張著血盆大口朝著妖空綾的方向咬了過來。吐著蛇信,一股腥臭難聞的腐味也隨之而來,讓妖空綾不住的皺眉。畢竟懷里的人還是小孩子,妖空綾有些擔心的看了一眼他。
而後者完全不在她預料中,反而給他一抹堅定的眼神。妖空綾微微一掀唇角,那是非常輕微的一個笑,幾乎看不出來。但讓她不知道的是這抹笑容在小男孩心中起到了多大影響,驚艷了以後漫長的歲月,永遠無法忘卻。
妖空綾如白玉般的手中顯出一把彎月刀,帶著小男孩騰空而起,足尖輕點那蛇的頭部,如一只靈活的蝴蝶飛轉,彎月刀帶著凌厲的白光直接砍向了大蛇堅硬的身體。
「刺」傷口小卻深的嚇人,瞬間血就迸了出來。「嗷」那蛇痛苦的嘶吼起來,原本褐色的瞳孔帶著絲絲的血紅,看來是發怒了。妖空綾已經知道這是傳說中的一種蛇類,一般生活在水中,性情凶猛好斗,有劇毒。
不過根據判斷這只已經不能算是鉤蛇了,畢竟那是傳說中存在,眼前這只最多算是它的後裔。這種大妖一般來說不會匍匐在這種小河內才對,要是早就在她不可能不發現,而且這里可是她的地界。
看它的樣子反應,似乎捕食只是出于本能。雖說這大蛇凶猛好斗,可若是有心智的在自己絕對強大妖力震懾下絕對不會出現才對?若說沒心智,這也說不過去,妖力那麼強大怎麼可能?要不就是受了極重的傷,要不就是被一直封印在這條河下。妖力流失的快,處于還沒完全的蘇醒狀態。
妖空綾不在它想,手中的攻擊也凌厲起來,彎月刀一瞬化成長劍。長劍如虹,凌厲快到極致。妖空綾腰身如一只翩躚的蝴蝶,來回穿梭。與大蛇龐大的身軀形成鮮明的對比,劍芒匯成光線完全的包圍住大蛇。同時絞向大蛇,那大蛇根本無法避開,瞬間蛇身血肉模糊慘不忍睹。
「嗷」大蛇蛇尾倒鉤憤怒的在空中揮舞著,卻始終無法近妖空綾的身。蛇打七寸,妖空綾也瞅準了這一點。非常干脆直直的用劍劈了下去,這一劍用足了妖力。幾乎砍斷大蛇的整個身體,「嗷」一聲不甘的嘶吼,大蛇整個龐大黑色的身軀倒了下去,不一會化成光雨消散在天地間。
妖空綾收起了長劍,放下小男孩。轉身就是要離去,到現在連她也不知道自己救這個人類的初衷。
「謝謝你」身後稚女敕的聲音讓妖空綾停了腳步,她轉過身看著眼前小小的人兒。細細的打量著他,大概六七歲的樣子,軟軟的黑發隨風飄舞著。一雙若黑曜石的眼眸透著期許的目光,粉嘟嘟的小臉讓人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
「你……」妖空綾聲音卡在那里,許久沒有開口讓她竟然有些說不出話來的感覺。一時愣在那里,轉而又垂下了眼,所有的情緒都斂在眼底深處,隨即又是那副清清淡淡的模樣來。
「我叫辰逸綜,你叫什麼名字?」似乎是怕妖空綾轉身又離開,辰逸綜的聲音很是急促,語速很快。妖空綾給他的感覺,便是不存在于這個人世間。空靈出塵雲淡風輕,似乎只要一眨眼就會消失。
名字?妖空綾看向辰逸綜的眼楮,這個小男孩如果知道自己也是個妖怪的話還會像現在這樣問嗎?
妖空綾沒有回答,而是直接消失在辰逸綜的面前。似乎是想告訴這個天真的小男孩事實,我不是你認為純善的人類,而是和剛才在你眼前一樣,我是妖怪的同類。
之後的日子里,妖空綾總能看到辰逸綜小小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