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還未完全亮透。高高低低的榆樹在寂靜無聲的晨風中輕輕搖曳,淡淡的樹影下,一個頎長的身影長身玉立。他的身影在淡淡的樹影下顯得尤為單薄、尤為落寞。那一動不動的身姿卻透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固執。
一陣沉重的腳步聲打破了清晨的寂靜。由上而下的腳步聲,沉著有力。一步一步地仿佛要狠狠地踏在誰的心坎上似的。
樹影里的身影狠狠地看向樓梯的方向,他冷冷地看著,耐心地看著,直到由上而下的高大身影一點一點出現在他的視線里,直到那人完全暴露在他的視線之下,直到那人感覺到了他的視線,直到那人也朝他看了過來。
兩個男人的目光在漸漸明朗的晨光中轟然相撞。霎時間,本來靜謐平和的清晨忽然間殺機四伏!
遠遠地,他們就那樣看著對方,狠狠地,冷冷地看著對方。他們用目光較量著,仿佛想要把目光化為利刃,將對方凌遲……
仿佛一個世紀那麼長的半分鐘過後,池強昊收回目光,邁動剛才下意識地停駐的腳步,沿著門前的道路繼續前行。
他的步子依舊沉著有力、有條不紊,仿佛他絲毫沒有受到那狠狠地瞪視他的目光所影響。他的目光直視著前方,目不斜視地大步走著。
即使走到了何畔的身旁,他的腳步也沒有絲毫的停頓。完全把這個此刻正憤憤地怒視著他的男人當成了花草樹木。
「站住!」低低的一聲吼,滿滿的都是憤怒。
池強昊站住,轉頭凝望透明的晨光中那憤怒的臉,那張極其漂亮的臉,此時已經氣得通紅。
池強昊抬頭看了看閣樓上拉著白紗窗簾的窗戶,才再次看向那張因為憤怒而扭曲卻仍是那麼好看的臉,冷冷地說道︰「有何貴干?」
「你,為什麼還不放了她?」何畔憤憤地說道︰「這樣折磨她,你覺得很有意思嗎?」
池強昊冷冷地說道︰「是不是折磨,有沒有意思,那是我們夫妻之間的事,我沒有必要向你匯報。」
听他自得地說出「夫妻」二字,何畔更是氣憤,為了不驚擾樓上的人,他的聲音雖然仍是刻意地壓得很低,卻已經充滿了怒火︰「別忘了,我們有過約定︰任何時候,她想要自由,你必需放手!」
池強昊輕描淡寫地說道︰「我已經放手了,不然她怎麼能夠來到這里?」想到那個約定,他不由得暗自咬牙,為了那個該死的約定,他要見她一面,都得飛大半個地球。
何畔急道︰「還不夠,按照約定,你應該給她恢復自由身……你應該盡快和她離婚!」
看著他焦灼的神情,池強昊冷靜了下來,語氣卻仍是冷冷清清的︰「抱歉,離婚是我們夫妻雙方的事情,跟其他人沒有任何關系,那個關于離婚的約定本就是無效的!」
「無效?你們的婚姻本就是無效的!」何畔尖銳地指出︰「那不過是你的陰謀和強迫,並不是她的真實意思表示,所以,那根本不是有效的婚姻!」
「有沒有效,並不是你說了算的。」池強昊自得地淡淡笑了笑︰「我們有結婚證,還有一年的事實婚姻,這並不是你一句無效就可以抹殺了的。」
他的話讓何畔心里一陣銳痛,那一年,她的缺失,是他心頭無法踫觸的毒瘤,被他這樣以勝利者的姿態輕易刺穿毒瘤,他感覺到仿佛五髒六腑都潰爛了,劇痛讓他幾乎不能呼吸。他捧著心口輕輕咳嗽兩聲,才說道︰「我已經給了你一年的時間,你用了一年的時間依舊無法讓她愛上你,你還有什麼資格繼續困著她?」
他倉促揮出的一劍,劍鋒傷到了池強昊,他想到了昨夜她針鋒相對的態度,想到她說的「他比你好一百倍,一千倍,一萬倍!」的話。他有些狼狽執起沉默作為盾牌躲閃著,片刻之後才還擊道︰「你怎麼知道她沒有愛上我?」
何畔立刻正面還擊︰「如果她愛上了你,她怎麼可能不要你的孩子;如果她愛你,她怎麼可能會離開?」何畔越還擊越自如︰「你應該也知道,她是一個愛憎分明的人。你應該見識過她愛著人的樣子……」往日的種種回憶讓何畔的臉上浮現甜蜜笑容︰「她是一個為了愛連自己都可以舍棄的人,她那麼勇敢無畏、一往無前……」
這迎面重重的一擊讓池強昊幾乎被打趴到在地,他狼狽地踉蹌退了好多步,才勉強站穩腳跟。他甩了甩頭,不讓自己去記起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陳年舊事,他努力地讓自己想起了他和她共度一年的點點滴滴;想起溫柔的夜里,她在他身下輾轉承歡的樣子……這些,是對面的勁敵從來未成擁有的。
想到這些,池強昊忽然抓住了一個可以一擊致命的武器,他鎮定了下來,卻沒有揮出那武器。只是循著他的話回擊道︰「是啊,那時候的她那麼執著。可是,你呢?你對得起她的深情厚愛嗎?」這一擊雖然不是致命的,卻也是結結實實地命中目標。何畔面上甜蜜的笑立刻僵住了,他忽然想起來那個落空的吻。
冷冷地看著對手被狼狽地被擊中了,池強昊繼續無情地追擊道︰「而且,我們在一起的一年,並不是你給的,那是我自己爭取到的。你自己不也說了嗎?那是我用陰謀得來的。」他桀驁地看著狼狽地處于下風的對手,說道︰「我說過,為了她,我才不在乎手段是光明磊落還是卑鄙無恥……倒是你,為了她,你都做了什麼?我曾經給過你五年的時間,那麼漫長的五年,你都沒有把握好,現在還有什麼臉面來跟我爭?」
「戰爭從現在開始,從今往後,我會盡力去爭取的。」何畔頑固地負隅頑抗︰「我……已經不再有弱點了。」
「不,你有。」池強昊說道︰「那個弱點或許不再存在,但你已經有了另外的弱點。盡管你自己在懦弱地逃避,盡管或許你覺得那並不重要。但是因為是她,這個弱點是致命的。你知道,她從來都是不忍心傷害別人的人。」
說到這,池強昊忽然想起來自己的秘密武器來,笑容就揚了起來,他勝券在握地說道︰「別再費無用的功夫了,你贏不了我的。」說著,他抬頭,目光溫柔地再次看了一眼那白紗窗。然後邁步走開了。
何畔對著他的背影說道︰「誰贏誰輸,那還要較量之後才知道。」
池強昊沒有回應,他從容地上了車,發動車子,駕駛著汽車疾駛而去。
何畔轉身,默默凝視著那扇熟悉的白紗窗,他悄悄地握起了拳頭︰她是屬于他的,他一定會努力贏回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