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美國後,依蓮幾乎夜夜夢魘。
那夜,她又做噩夢了。在夢中,她正在抱著小小的仔仔。可愛的仔仔微微眯起漂亮的大眼楮,正咯咯地笑得很開心。依蓮撫模著仔仔瘦小的臉,欣慰地笑了。
就在這時,一雙大手伸過來,一把搶走仔仔。突如其來的搶掠,把仔仔嚇哭了。依蓮撲過去,想奪回孩子,可是,仔仔卻忽然不見了。
出現在她眼前的,是池強昊撒旦般的臉。依蓮愣了愣,撲過去︰「池強昊,孩子呢?仔仔呢?你把仔仔還給,把他還給我啊!」
池強昊一把掐住依蓮的脖子,冷冷地說道︰「孩子是我的,往後,你休想再看她一眼!」
「為什麼?」依蓮覺得呼吸困難,渾身冰涼,她想哭,卻哭不出來︰「仔仔,他也是我的,你為什麼連看都不讓我看他?」
「因為,」池強昊陰狠仇恨的聲音仿佛來自地獄︰「因為你害死了我的孩子。柳依蓮,你這個歹毒的女人,你居然兩次害死我的孩子!我也要讓你嘗嘗永遠也見不得孩子的滋味!」
「池強昊,不要!」依蓮想呼喊,她想解釋,想說她不是故意的,楊依依的事故,是個意外。可是,她說不出來。焦灼痛苦中,她醒了過來。
那天楊依依摔倒後那觸目驚心的鮮血浮現在依蓮的眼前,她心里暗自猜測︰或者,楊依依的摔倒是跟她有關系的。或許也是她的忽然出現驚嚇到了楊依依,又或許她的出現給了楊依依心里壓力,導致她摔倒的。
楊依依,她現在怎麼樣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怎樣了?依蓮不知道,她想知道,又怕知道。想到或許又一個孩子,或許兩個孩子因為她而遭遇意外,她心里無法不愧疚。
于是,那場事故,便成了她的夢魘,幾乎夜夜折磨著她。
囡囡的早早離開,讓依蓮無時無刻不在自責悔恨。那麼漂亮的孩子,那麼嬌弱的孩子,她本應該得到很好的呵護的,可是,她作為媽媽,卻一天都沒有呵護過她。囡囡,她一定是為了懲罰她,才早早里離開了
而對仔仔的思念是另外一種讓依蓮難以忍受的折磨。第一次見面就對她笑的仔仔,半夜時哭得喉嚨沙啞的仔仔,熟睡時安靜得像天使一樣的仔仔。她的仔仔,她是如此想念他!
聖誕假期尚未到來,依蓮卻再也按捺不住了,她請假兩天,提前回了國。
依蓮下了飛機後就直奔郊外別墅。
仔仔果然在別墅。
依蓮才下了出租車,就遠遠地看見仔仔坐在花園里的嬰兒座椅上。
依蓮將行李丟在一邊,朝仔仔跑過去。來到仔仔跟前,她還未來得及喚仔仔,仔仔抬頭,看到她,就甜甜地笑了。
熱淚沖進依蓮的眼里,看到仔仔伸手過來,一副想要她抱的樣子,她更是激動得差點落下淚來。小小的仔仔,他居然就懂得伸手要人抱了!
依蓮把仔仔從嬰兒座椅中抱了起來。仔仔被抱起來時,高興地踢蹬著腿。依蓮親著他瘦瘦的小臉,含著淚,笑了。
看到保姆拿來了牛女乃,依蓮接過來,喂給仔仔喝。仔仔自己也伸出手,抱著女乃瓶喝。他喝牛女乃的時候,雙眼卻仍是骨碌骨碌轉著,看看依蓮,又看看一旁的保姆。依蓮伸手為他擦拭溢出嘴邊的牛女乃。他卻忽然嗆了一下,好在只咳嗽了幾下就沒事了。依蓮不敢再動,她屏息看著仔仔一口一口地喝著牛女乃,一直他饜足地放開了牛女乃。
依蓮接過女乃瓶,發現還有一些沒有喝完。她看著仔仔,輕輕地點了一下他的鼻子,嗔道︰「小子,你吃得太少了。」
仔仔以為依蓮在跟他做游戲,咯咯地笑了起來。他的笑聲銀鈴一般,很是清脆動听。
依蓮正想繼續逗他時,一個熟悉低沉聲音在她身側響了起來︰「仔仔!」同時,一雙大手伸了過來。
依蓮下意識地抱緊了仔仔,噩夢中的情形在她的腦海里閃過。她抬頭,見到池強昊正在皺著眉頭看著她。懷里的仔仔大眼楮盯著池強昊,小腳興奮地踢蹬著,小手卻已經伸向了池強昊。
依蓮只得依依不舍地讓池強昊把仔仔抱了過去。他把仔仔高高地舉起來,仔仔立即咯咯地笑了起來,小腳丫興奮地踢蹬著。他的小腳丫甚至踢到了池強昊的臉上。池強昊呵呵笑著,在那小小的腳掌下親了親,仔仔就笑得更歡快了。
依蓮默默看著一大一小兩張歡快的笑臉,忽然有些理解為什麼池強昊不讓她帶走孩子了。因為他也愛仔仔,他也離不開仔仔的。
那麼,楊依依的孩子呢?他也同樣愛那個孩子嗎?
依蓮很想問他楊依依怎樣了?楊依依的孩子怎樣了?但是,此時此刻顯然並不是恰當的時機。
晚上,依蓮親手把仔仔送到了嬰兒床上,今晚仔仔似乎特別開心,他踢蹬著小腳,興奮地玩了好一會兒,才漸漸睡著。
依蓮關了燈,坐在黑暗的房間里,靜靜听在孩子輕輕的呼吸聲。仔仔均勻的淺淺的呼吸聲,仿佛是美妙的催眠曲。依蓮听著那美妙的催眠曲,心情無比寧靜,漸漸地她睡了過去。
池強昊無聲地推開嬰兒房的門,他借著傾斜進來的廊燈,先看了看嬰兒床上的孩子,再看了看熟睡的依蓮。他伸出手,輕輕起抱起她,走出了嬰兒房,朝主臥室走去。
依蓮在被抱起的時候就醒了,但是,她沒有動。任由他將她抱到了主臥室。他似乎並沒有發現她已經醒了過來。將她輕輕地放在床上後,他站在床前,久久地看著她。
房間里並沒有開燈,只有廊燈透過門口投射進來的朦朧光線。池強昊背光而立,依蓮並沒有看清他的面目。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她莫名地覺得,今晚的池強昊似乎很溫和。她感覺到他的目光跟以前他看她的目光一樣,那麼親切溫和,仿佛含著萬千寵愛。
一定是錯覺,依蓮暗想著,此時的池強昊怎麼可能用那樣的目光看他?她想起了前些天的那些噩夢,暗自猜測著,池強昊或許正恨不得把目光當利刃,一刀刀地凌遲她呢?
不知道過了多久,池強昊深吸一口氣,轉身離開。
依蓮卻忽然開了口︰「謝謝!」她說道,听到自己的聲音似乎很輕柔。她看到池強昊停住了腳步。「不客氣。」他說,聲音低低的,她一時分辨不清他說話的語氣。他背對著她,她也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
看到池強昊抬腳打算離開,依蓮深吸一口氣,再次開口︰「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