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樓下的花園中,傳來男人說話的聲音,細細碎碎,大略使用了屏蔽儀器,听不太真切。她站在陽台上,低頭朝發聲處望去,黑色的發絲襲上嘴角,顯得皮膚更為透淨。
花園里放了一張木質的圓桌,坐著身穿休閑玄色襯衣的錐冰,袖子挽至手肘,襯衣領口松開幾粒,隱約露出鎖骨間銀色的鏈子,理著機甲男兵般精干的短發,臉上戴著一副黑框眼鏡,骨節分明的手指正端著一杯熱氣騰騰的白瓷咖啡杯,一身閑適的與坐在身邊的男人說話。
或許是感受到彼岸的目光,他抬頭,正好與彼岸低頭的視線相撞,于是彎了下嘴角,以為示好。
這表情,讓錐冰身邊的男人心生好奇,不知鮮少與人為善的錐冰為何會露出這樣善意的笑容,于是也抬頭,往樓上瞧去,卻是與彼岸雙方神情皆一怔。
這男人名為青書,年約36,與錐冰同歲,地球華夏古武傳承者,身手高超,體格健壯,長相平凡,家世一般,愛穿一身青色的華夏古袍,黑色短發,性格沉穩溫和,極為堅毅,略帶風趣,對所愛之人痴情至極。
叛軍抗戰前幾年,地球被封鎖一切進出口物資貿易,他的摯愛因為患病無藥可醫,于是他只身偷渡出去尋藥,卻是被叛軍所擒,受了好幾年的非人折磨,終于帶著藥逃回地球,摯愛卻是撒手人寰。
于是此人抱著摯愛的尸體,枯坐幾天幾夜,最終將摯愛背在背上,揣著能量彈,站在小型飛行器上,與叛軍的其中一輛機甲相撞,化為烏有。
不自覺,彼岸眼中已是蓄了清亮的眼淚,她深吸口氣,腳尖一點,自陽台躍下來,單膝著地,爾後起身,赤腳行至青書身邊,神情復雜的輕喚︰「姐夫!」
清晨的淡黃光芒中,青書坐在木質的椅子上,回神,略帶著尷尬,目光自彼岸的臉上移開,疑惑的轉頭,看著面色有些冷的錐冰,笑問道︰「冰,還沒介紹,這位是?」
錐冰不語,因著彼岸一直看著青書,他的神色便越來越冷,正待開口,彼岸卻是恍然回神,低頭,尋了個椅子坐下,頗顯好笑又落寞道︰「對不起,認錯人了,還以為你是我姐夫。」
既是認錯了姐夫,也是情有可原。錐冰便緩了臉色,息了冷氣,轉頭看向青書,帶著一抹嚴肅的責難,認真的說道︰「明知故問。」
大家都是成年人,而且也都很熟了,有些事自然不必明說,光是看錐冰這表情與姿態,青書便了然的笑笑,充滿了沉穩,溫和的看著低頭盯著木質桌面發呆的彼岸,自我介紹道︰
「你好,我叫青書,不是你姐夫,雖然我長得比較平凡,屬于大眾臉,但是希望你下次可不要再認錯了啊,不然你姐姐要來毀我的容怎麼辦?」
茶雅她舍得嗎?彼岸蹙眉,抬起頭來,神色復雜的看著這個男人,他長得真的很平凡,除了身材健壯外,不及錐冰一半的帥,當年看到茶雅將姐夫領回家時,彼岸當真是不大不小的吃了一驚,由此可見愛情的力量真是偉大,竟能讓茶雅這樣視男人為無物的女人倒貼著也要嫁給他。
彼岸無疑是對他有著一絲惱意的,不管出于什麼原因,茶雅在人生最後的幾年,每一天每一刻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思念著他,有時彼岸自戰場上下來,茶雅就會拉著她在廢墟上散步,然後說著與姐夫的點點滴滴,他們相識的過程,他們說過的每一句話,他們發過的每一句誓言,茶雅會反反復復的說。
彼岸有時候會哭,說這個男人已經不要她了,他走了,以尋藥的借口,離開了地球,讓茶雅不要再等了。可是茶雅不信,到死的那一天,都還在等他回來,傻得讓彼岸心痛,對這個男人也恨到了骨子里。
後來他真的回來了,曾經健壯的身子已剩下皮包骨,神情憔悴,滿頭亂發,滿身傷痕,手上腳上全都是鐐銬的痕跡,駭人的傷疤全身都是。彼岸永遠都忘不了,他瘋狂的背著茶雅的尸體,站在飛行器上,張開雙臂,掛滿能量彈的身影有著濃濃的哀傷,充滿了痛苦與憤恨的對著天空中叛軍的機甲哭喊著︰
「你看見了吧,這是兩個人,你錯了,你不信我,是你錯了……!」
撕心裂肺的哭喊聲中,他背著茶雅的尸體,與叛軍的機甲相撞,就那樣化為天空中最美麗的一朵煙花。彼岸站在地上,抬頭看得觸目驚心,究竟是多深厚的感情,可以讓一個女人無怨無悔的等了五年,又是多刻骨的愛,讓一個男人歷經千辛萬苦都要回來見她最後一面。
風一吹,臉上一片涼意,彼岸恍然回神,在錐冰與青書驚詫的目光中抬起手指,抹去臉上的眼淚,尷尬道︰「啊,眼里怎麼進沙子了,好疼啊!」
坐在木質圓桌邊的兩個男人都沒有說話,錐冰放下手中的白瓷咖啡杯,交疊的長腿放平,直身坐起,身子靠向彼岸的那一邊,她卻起身,轉身跑入別墅,快速回房,用力撲在地毯上,壓抑著聲音,放肆的哭泣。
她哭自己百無一用,重生回來究竟是來做什麼,只為了重溫那些失去的人的音容相貌嗎?也哭沒人記得她,曾經生死與共的人,全都會用著一副陌生的樣子與她相遇,讓她滿心瘡痍無處訴說,更哭對于未來戰爭的恐懼,如果歷史無法改變,所有人的死去又會讓她的心重新凌遲一次,那她還不若現在就拿把刀切月復自殺算了。
錐冰跟上來,雙手插在褲子口袋里,斜倚在門框上看著這趴在地毯上哭得壓抑的姑娘,清晨的光線中,她是如此的縴細,卻又透著一股倔強,她的脾氣無疑是他見過的最壞的,性情也是他見過最真的,她對生死看得很淡然,卻矛盾的因為懷念一個可能已經故去了的人哭得稀里嘩啦。教他心中對青書開始責難起來,好端端的,長得跟人家的姐夫那麼像做什麼呢?
似感覺到錐冰立在門外,彼岸紅著眼楮回頭,瞧著錐冰斜倚在門邊的精壯身影,于是瞪了他一眼,擦干眼淚坐起,將自己的身子縮到游戲倉邊上去,躲開錐冰的視線,努力平息心中的不穩。
她不是一個故作堅強的人,卻也不想在不熟的人面前展示自己懦弱的一面,特別是錐冰,雖說打算化敵為友了,但她心中還是會恨會怨會為那些上輩子受過的傷心痛。
錐冰抬步,穿著室內拖鞋的大腳踩上白色的厚地毯,轉過蛋殼一般的游戲倉,雙手插在褲子口袋里,站立,低頭,看著坐在地毯上身形縴細的女孩兒,認真的說道︰「寶,別哭了。」
「我哭了嘛?」彼岸揚高聲調,紅著眼楮起身,挑起一邊如刀的細眉,抬手將長發攏起,露出縴細如玉的脖頸,一臉的倔強,一身的銳利,生氣的看著錐冰,帶著自己都沒有辦法理解的任性,反問道︰「你看到我哭了嗎?」
「沒有,沒看見」錐冰低頭,一臉的認真,態度十分的誠懇,繼而說道︰「寶,我去做早餐給你吃。」
為什麼要做早餐給她吃?這跟她哭有什麼關系?彼岸抬步,百思不得其解,但她早已放棄理解錐冰此人的任何言行,只是斜斜看了他一眼,觸地無聲的擦過錐冰的身子,氣惱的輕嗯一聲,一邊扎頭發,一邊進浴室換衣服。她心情不好,現在不想待在這棟別墅里,卻是在打開浴室門的時候,像是反應過來,轉頭看著正打算走出去的錐冰,問道︰
「錐冰,我姐夫…青書與你是什麼關系?」
錐冰上輩子是叛軍的錢袋子,姐夫偷渡去取藥,結果被叛軍抓了,忍受了5年非人的折磨,可是如果錐冰與姐夫現在是朋友的話,為什麼會眼睜睜的看著姐夫被叛軍折磨?
錐冰回頭,腳步停在門邊,雙手依舊插在褲子口袋里,一身的閑適,隱藏在黑框眼鏡下的雙目微閃過一絲不虞,卻又顯得極為認真而專注,回道︰「認識了很多年的朋友,怎麼了?」
既然是認識了很多年的朋友,為什麼上輩子姐夫被叛軍抓了,錐冰不替他求情?這兩人之間發生了什麼?即將發生什麼嗎?
清晨的光,落在彼岸如玉的臉頰上,她垂目搖頭,腦後馬尾輕輕搖擺,如水草般搖曳,爾後轉身,打開浴室門,徑自去換衣服了。
她對于錐冰與姐夫的未來有著強烈不好的預感,總覺得事情忽而變得復雜了起來。一直到她走進了廚房,都還在垂目思索,究竟是什麼原因,可以引得兩個有著成熟思考能力大男人反目成仇。
廚房里只有錐冰在料理台前忙碌,頗有些手忙腳亂的意味,因為這棟房子里裝了屏蔽儀器,所以彼岸也沒法知道青書去了哪里。她走到廚房木質的餐桌邊坐下,有些吃驚的看著錐冰那一會兒丟了鍋鏟一會兒摔了菜刀的樣子,歪頭問道︰「你居然親自在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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