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侯走出門,站在後院里靜靜出神。天上的暮色還沒有褪去,正是最燦爛的時候,漫天都是深紅色的霞光。站了一會,殷侯突然出聲,「子欽,我要的,你查到了嗎?」
果然,門後的李子欽大步走出,頗為驚奇地上下打量殷侯,「你什麼時候耳力這麼好了,我不認為我的腳步重得在門外都听得到了。」
隨性勾了勾嘴角,殷侯還是瞧著漸漸淡下去的余光,一臉淡漠,「我也不認為,一個只懂狎妓飲酒的書生,能在五步之內才入我的耳。」
哈哈一笑,李子欽頗為自得地點點頭,「果然,我李子欽看人,還沒有走眼的人。雖然你是和從前不大相同了,不過,我倒是滿意得很。」又上前一步,遞上一張紙,李子欽的笑意變得淺了,「這是你讓我查的,那孩子,若是能收,你們便收了吧。」
看李子欽轉身出去,殷侯握住手里的紙,眼里一凝。
「那孩子,沒有名字,是廬州徐家的孩子,生母是個無名的丫鬟,生下孩子就過去了。前幾日,徐家遭了劫,那孩子被匪徒劫了出來,本是見他穿得不錯,打算訛上一筆。哪知,」殷侯突然滿臉嘲諷,嘴角一勾,「哪知那徐老爺,正愁解決不掉這個庶子,索性讓人綁走,最好是死在外面才好。」
這世上,哪有如此蠢笨的匪徒。哪家的孩子,是獨自關在北苑里,身邊只余一個又聾又啞的老嫗,哪家的愛子,會穿一件如此不合身的華服,卻連雙鞋都穿不起,又有哪家的小孩,見到是個男子,便毫不猶豫地伸出雙手。
默默听他說完,天蔚眼里沒什麼變化,「就是說,這個孩子,沒有人要了是嗎。」瞧上沉默地殷侯,天蔚瞧著搖曳的燭火,一把拿起桌上寫滿字的紙,放到火上,看它燒成灰。
「既然無父無母,那我來要。」
說完,天蔚就轉身欲走。殷侯上前,一把拉住他的腕子,「阿蔚,你不要這麼孩子心性。你要知道,這是個孩子,不是路邊一只沒人要的畜生。」
冷哼一聲,天蔚對上殷侯的眼,「便是畜生,我也要了。」
「你要養,你拿什麼來養他。」殷侯沉著臉湊近天蔚的臉,一字一頓,「這一世,本就是我們偷來的,除了你,我不想在其他任何人身上lang費時間。阿蔚,我知道你為什麼這樣堅持,但是要知道,那孩子不是昭昭。我們可以一時興起,寵他一天兩天,那日後呢,你還能這樣決絕地說,你要他嗎。」
瞧著殷侯一臉嚴肅,天蔚忽然笑了出來,「是,我要他。如果殷侯和天尊養不下去了,那就讓殷蟄和李天蔚來養。」慢慢揚起頭,天蔚輕輕在殷侯嘴角親了親,如蜻蜓點水。
听著天蔚的話,殷侯半響沒有做聲,而後,伸出手臂將人攬入懷里。殷侯一直以為,自己比天蔚想得多,想得遠,可是今天才發現,天蔚遠比自己想得透徹得多。他總是困在前一世,生怕又有什麼讓他和天蔚分開,所以把一切都安排得好好的。
可是殷侯忘了,這世上,誰都沒有辦法揣測未來會發生什麼。既然已經變成這樣,那麼世上再沒有從前的那兩個人。所有的一切,都是關于殷蟄和李天蔚的,他殷侯,又怎麼能拒絕。
吻了吻天蔚的耳朵,殷侯在他耳邊輕輕笑了笑,「是,我的小夫郎。那現在去看看我們的兒子吧,他該餓了。」
端著碗清粥進了房,就見瑞瑞正在和阿忘躲來躲去,不願意喝藥。瑞瑞見殷侯進門,也不動了,張著大眼楮就瞧著他笑,阿忘趁機一勺子下去,喂完了最後一口。見小孩小臉都苦成一團,阿忘得意地昂了昂下巴,「我的任務搞定了,剩下的你們來吧。」
走近床邊,殷侯見小孩驚喜地瞧著自己,也不由得笑了笑。瑞瑞立刻沖他一伸手,「爹!」笑著抱起小小的身子,殷侯掐了掐女敕女敕的小臉。瑞瑞摟住殷侯的脖子,女敕生生地道,「爹,爹,親!」吧唧一口,蓋在殷侯臉上。
一旁的天蔚心里酸都酸死了,自己勞心勞力地把這小崽子留下來,半文錢好處沒撈著,就被殷侯撿了個整的。殷侯見天坐在椅子上,臉鼓得跟青蛙似的,好笑不已,一把抱起兒子走過去,「瑞瑞,這是爹的小夫郎,你該怎麼喊啊?」
皺著鼻子想了想,團子瞧著殷侯,不大懂什麼叫夫郎,疑惑地又喚了聲,「爹?」
殷侯沒有听小崽子的話,裝作沒听懂,又問了一遍,「兒子,你要喊什麼啊?」
小崽子看著天蔚滿眼的期待,突然一笑,雙手沖他一伸,「爹親,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