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二人出了當鋪,徹徹底底變成了個窮苦小民,穿著一身深色的布衣,連著腳上的靴子都換成了布鞋。阿忘倒還看的過去,李子欽的變化簡直天差地別,不說從前一身富貴樣,如今連頭上的發冠都不見了,只用一根布帶系著。本人倒是無所謂的樣子,反正這也沒人認出他,總好過去客棧里端茶倒水的強。
回了客棧將銀子付清,李子欽贖回了扇子,听著老板笑眯眯的道別聲,兩人都長嘆一口氣。出了店,兩人一路走一路逛,盤算著怎麼回去。這里是扶風鎮西北和其他鎮子的交界處,沒有鎮里來得繁華,街上的行人也沒有多少。走了一陣,阿忘就听自己肚子咕嚕咕嚕直叫,早上起來到現在都沒有功夫吃東西,到了現在才反應出餓來。
見阿忘看著路邊的餛炖挪不開步子,李子欽暗暗一笑,拉著阿忘就去了餛炖攤子,「老板娘,兩碗餛炖,不要香菜!」
兩人和那些剛村里的農夫一樣,端起大碗就開始呼嚕呼嚕吃起來,連湯都喝光了。滿足地擦擦嘴巴,兩人帶著填飽的五髒廟,接著逛起來。走了幾步,兩人就被路邊賣首飾的老婦人喊住,「兩位小哥,不如來看看簪子吧!」
看著李子欽頭上松松垮垮的發帶,阿忘挑挑眉,拉著李子欽去了攤子上。雖然不是些大的首飾鋪子,不過該有的花樣和玉石倒是都全備得很。老婦人見一旁的李子欽興致懨懨,笑著搭話道,「我看小哥長得文質彬彬,想必家里的媳婦也標致得緊,不如買只簪子回去,也好討個開心不是?」
李子欽哈哈一笑,擺了擺手,「老人家您可說錯了,我家可沒有什麼美嬌娘。」
「嗨,若是個夫郎也不打緊,我這里給夫郎戴的花式也多著呢。」老婦人仍舊笑眯眯地,細細瞧著攤子上,拿起根翠色玉石的簪子遞給李子欽,「您瞧這翠竹,可是好手藝的伙計雕了好幾日的,看起來可透亮了。你家的夫郎若是不喜歡,你自己留著戴也成啊!」
見老婦人殷勤地說著,李子欽還是不打算買,一旁的阿忘卻是放下了手里的東西,一把接過,然後遞到李子欽面前,「拿著吧,總用根布纏著,也不是個事兒。」
看著阿忘裝著無所謂地樣子,手卻伸得直直的,李子欽忽的眼里一笑。一抬手,李子欽沒有接過玉簪子,卻是伸到了阿忘的頭發,一把拽下了他頭上的木簪,含笑瞧著瞪大眼楮的阿忘,「我瞧你這木簪,便好得不能再好了。」
握著散下的碎發,阿忘惱怒地瞪著嬉皮笑臉的李子欽,卻不好發作。一旁的老婦人見狀,頓時誒喲笑了,「瞧我這眼神,沒瞧出二位是一對呢,」說完,轉頭又對阿忘打趣道,「我說小哥,你家夫郎心疼你是好事,你就收下吧!」
最終,還是不顧阿忘的反對,李子欽食指纏住他垂下的碎發,輕輕一繞,接著另一只手將玉簪子插上去。拉遠些一打量,李子欽點點頭,不錯不錯!心滿意足地付了銀子,李子欽拉著阿忘走開了攤子。
不知是不是有些不好意思,也或許是昨晚兩人那不知緣由的爭執,一路上都沒怎麼說話。李子欽用眼角偷偷瞄了阿忘一眼,見他臉上有些紅,心里開心得跟吃了蜜似的。
像是鼓足勇氣,阿忘開口喊他,「那個…」
李子欽一昂下巴,「不用謝我,你要是願意,就是星子做的我都送給你!」
「屁,誰說我要謝你了!」阿忘鄙夷地瞧著他,「我還沒罵你敗家呢,一個簪子就花了二兩銀子,你是打算我們爬著回去嗎?」
剛剛還沾沾自喜的李子欽立刻泄了氣,模了模癟了大半的錢袋,面帶苦色,「這,這就一兩多了,連坐馬車的錢都不大夠了。」李子欽一垂腦袋,他也沒想過,花銀子還有要算計的一天。
阿忘看著他垂頭喪氣的樣子,清了清嗓子道,「那有什麼辦法,咱們只能邊走邊看了,實在不行就寫封信回去吧,他們總不會餓死咱們的。」走在前面,阿忘卻漸漸勾起嘴角來,伸手模了模頭上的簪子,冰涼黏膩。
就像在這有些燥熱的初夏里,忽如其來了一場雨,有些涼涼的,還有些心底竄動的欣喜,幾乎蔓延了整張臉。
由于囊中羞澀,兩人只能打算先走上一半的路程,再去尋輛馬車回去。和街口坐著的路人詢問了回扶風鎮的路程,兩人便開始不急不慢地往回路走。
走了半日,時候也近傍晚了,下午只是隨手買了幾個包子墊著,這下兩人都有些餓的走不動了,只好打算先找個地方住下。順著視線,可以看到前邊有個小村落,家家戶戶的屋頂上,裊裊的炊煙順著煙囪升起,然後緩緩地散開。估模著住客棧又得花上不少,兩人琢磨著,干脆去村子里找戶人家借宿一宿。
又走了一會,兩人終于在天暗下來前,趕到了一戶有些破舊的瓦屋門口。相互瞧了一眼,在阿忘直勾勾的視線注視下,李子欽沒辦法,只好硬著頭皮,上前敲了敲門。敲了兩聲,貼著紅色門神的木門吱呀一聲打開,卻出來一張熟悉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