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見面,兩人都沒有提起那晚的事情,就像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只是漸漸的,他們之間有什麼開始發生變化。常常在楚過受罰的時候,楚齊之都會像天神一樣出現,雖然這個天神只會塞些冷饅頭,或者是件外衣。兩人由開始什麼都不說,到後來時不時還會說上幾句,慢慢地,變得像往常人家里的兄弟一樣,別無二致。
背著楚夫人,兩人不時就湊到一起,要麼在院子里練武,要麼就是爬到院子的牆上說話,常常是一人說了兩句後,便尷尬地發現不知再說什麼,剩下的時間就默默地坐在一起,各自看著不同的地方。
這樣平和,簡單的狀態只維持了這麼幾年,那一年,楚齊之十九,楚過十六。
「齊之,你是要造反嗎!」
空蕩的大廳里,楚夫人氣急,瞪著跪在面前的兒子,血紅的指尖不住地沖他指著,「要不是先生說我還不知道,你居然已經這麼久沒有去上過課,你是不是想氣死為娘,啊!」
見楚齊之悶聲不說話,楚夫人更是大為光火,狠狠拍了拍桌子,震得杯盞俱是一響,「你別以為你瞞得滴水不漏,成日與那孩子廝混,你當娘不知道嗎?我再警告你一次,你若是繼續這樣下去,那就別怪娘不客氣了!」
楚夫人一眼瞥向跪在一旁的楚過,眼神凶厲地得嚇人,「你別以為你將齊之拉下水,就有機會收得下楚家,你和你那不要臉的娘都是一個德行!」
「娘!」
楚齊之忍不住出聲,將楚過護到身後,「你別這麼說,是我非要二弟陪著我的。我以後再也不會溜學了,您就別生氣了。」
見到自家兒子這樣護著楚過的樣子,楚夫人也不好多說,冷哼了一聲,領著丫鬟回了房間。剛剛還嘈雜的大廳,又回歸了寂靜,兩個人仍舊保持著跪地的姿勢,沒有挪動。
顫巍巍地伸出手指,踫了踫楚齊之手背上的傷口,藤條抽出的印子血跡斑斑,觸目驚心。楚齊之見他臉色又白了幾分,好聲安慰道,「沒事兒,只是抽了了幾下而已。」
「以後,你還是離我遠些吧。」
「為什麼!」楚齊之一把拉住他的手,語氣里滿是不可置信,「我是你哥,為什麼不能和你在一塊兒?」
「我不僅要日日見著你,我還要與你一起讀書,一起做官,日後還要共同管著這楚家,將它發揚光大。二弟,你難道不願意嗎?」
楚過看著一臉認真的人,口里一個字都說不出,只能呆愣愣地看著他。他的大哥,如今已經稜角分明,說著這些承諾的時候,即使再天馬行空,還是讓他相信得甘之如飴。
楚過撇開那股酸澀,輕輕點了點頭,「好。」
看著楚過的動作,楚齊之就這麼怔住,手里握著他的手,一點都不願意松開。眼前的人,他朝夕相處的二弟,如今變得如此動人。青澀秀氣的五官,不知不覺間變得讓人心動,幾乎是不由自主地,楚齊之一下摟住他,緩緩靠近。
明明知道這樣不對,可兩人間,就像有根紅線般,一下一下地拉近了距離。眼對著眼相望著,楚齊之感覺嗓子里變得干涸起來,而唯一的方法,就是眼前這個人。不再猶豫,楚齊之將唇輕輕貼上了楚過的,彼此的呼吸都沒入了唇齒間。
這偌大的前廳,兩個年少的少年相對而跪,切合地相擁著。
不知是不是因為楚齊之一直求情的緣故,楚夫人終于不再限制著他們見面,甚至耐不住兒子的反復懇求,同意楚過一起去私塾里讀書。下了學之後,常常就能在長洲城的長街上,見到兩個眉目相仿的少年,穿著相同的灰色儒生長衫,要麼去挑些紙筆,要麼就是去人家買書的小屋里,一待就是一下午。
他們常常為了個小吃食,在長街上飛奔起來,撐在小攤子門口氣喘吁吁。拿著最後一個紅豆糕,挑了條便捷的小巷子往回走,楚過吃得開心,還時不時誘惑旁邊的人。他們常常就在杳無人跡的巷尾親吻,紅豆甜膩的味道不斷在兩人嘴里傳遞,燒得兩人心底都發熱。
有時先生放假,兩人就窩在書房里,看看書,或者寫寫字。多些時候,都是楚過站在桌前寫著字,楚齊之就躺在椅子上看書,翻得呼啦呼啦的。來了興致,楚齊之就將楚過圈在身子里,這里戳戳,那里嗅嗅,楚過被他擾的也沒法子繼續寫,索性將筆放下了。
見他有些氣鼓鼓的,楚齊之笑了笑,「對了,二弟是不是還沒有表字?」
入私塾之前,家中的父親都會給孩子起個表字,或是鼓勵或起期冀之意,不過楚老爺常年在外,自然也就沒有個楚過起過表字。楚過挑挑眉,不知道楚齊之為什麼提起這事。楚齊之也不回答,直接拿起還滴著墨的毛筆,找了個空白處寫起來。
雪白的宣紙上,清晰地印著兩個字,歸真。
「玉璞天成,返璞歸真。二弟,你喜歡這字嗎。」
楚過看著這兩個字,輕聲念了幾次,听起來熟悉,又莫名。
公子如玉,如玉佳人。
可惜這兒只有公子,卻無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