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水馬桶內,血水順著白瓷流向下流淌,一個血泡狀的不明物漂浮在水孔四周的水面上,慢慢地鮮濃的血在水里化開。
明雪菲按在銀色抽水按鈕的手僵了足足好幾秒,眼楮一動不動地看著那個血泡漂浮物。怎麼會有這個東西呢?是原來就有,還是從她身體里排出去的?能在這里上廁所的除了她就是秦威,可一個大男人怎麼會流血?那就只有她了?
可……
可……
她身體里怎麼會有這種東西呢?一種無法名狀的恐慌席卷上來,她的唇片漸漸失去血色,會不會是自己得了什麼重病?
抽回手,明雪菲怔怔地退至洗手台邊,心髒有種悶重的閉塞感,呼吸無法正常。很害怕,但又不敢把那個東西沖走。
突然,輕微的開門聲響起。秦威走進來,她嚇了一跳,一雙眼驚栗地看向他。那過度緊張的神情讓秦威莫名其妙,「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
明雪菲一時無法收回心神,只用手臂指向抽水馬桶那邊。仿佛預感到什麼,秦威淡漠的眸色暗暗收緊,順著方向看過去……
室內靜了幾秒,兩人都僵住原處。
馬桶內的血色物狀泡在水里,使得清水變成鮮紅一片,刺目驚心。明雪菲腦中早已一片空白,直至秦威拽著她走向外面,她才反應過來,「干什麼?」
「去醫院!」
「可是……」我還沒洗臉刷牙弄頭發,後面的話到底還是咽了下去,都這種時候還在乎什麼形象,小命要緊!明雪菲也顧不得蓬頭垢面的窘狀跟在秦威身後。
瀘河中心醫院。
掛號,婦科專家診斷,接著尿檢,驗血,b超,彩超等各項檢查。這不是在t市,他們又臨時過來沒有預約,醫院不會有特例。
于是,秦威拿著各種繳費單,化驗單樓上樓下地跑。
婦科專家診斷室的門外,四五個年紀不等的候診女子坐在長椅上,旁邊還有她們的家屬。男人不方便進去,明雪菲進去以後秦威就一直倚在牆邊,滿心躊躇,薄唇抿得發緊。
終于,半個小時後,明雪菲拿著病歷和一堆檢驗報告走出來,黑眸閃閃,神情有些遲鈍,似乎還沒能消化醫生說的話。
緩緩站直身子,秦威凝視著她蒼白的臉,輕聲問︰「怎麼了?」
她不太敢看他的眼楮,閃爍地避開視線,但又覺得不可思議和震驚,「醫生說我……流產了……」她覺得好笑,自己都沒有懷孕怎麼會流產呢?權威醫院也居然會出現這種誤診,真是好笑?她試圖扯動僵硬的嘴角,但笑不出來。
「怎麼會這樣?」她似在自言自語,手模向了小月復。
明明檢查過沒有懷孕的,怎麼會莫名其妙地流產了呢?這里真的有過寶寶,可她一天媽媽的責任都沒有當過,還帶著他東奔西跑,喝酒喝得爛醉,現在沒了……
被她害死了……
明雪菲閃著淚光的眼楮望向秦威。
秦威呼吸深沉,縴長的睫毛斂了又斂,不斷平復著激動的情緒。她上前去拉他的手,「老公……」而他沒有回應地讓開她的觸踫,轉身離去。
她心酸難忍,眼里掉下淚來,拿著病歷本的手狠狠攥緊。
之後就是配合醫生在住院,輸液調理,準備做清宮手術。沒有這些經驗的明雪菲固然很害怕,但想到那個流失的小生命,心里又充滿了萬分的自責。
她沒辦法原諒自己,更沒法要求秦威的原諒,他從來愛惜她,可她卻沒有為他愛惜自己。為什麼要賭氣?為什麼要喝那麼酒?為什麼要胡思亂想,害自己夜不能寐?而看見他心疼,她竟還有些洋洋得意。
手術前夕。
秦威在婦科主任的辦公室里簽署手術同意書,龍飛鳳舞的兩個字,彰顯出男性狂放不羈的個性。
婦科主任接過一看,點頭說︰「明天下午兩點的手術,明雪菲有抑郁癥的前兆,比較容易焦慮,暴躁,情緒起伏大。你們作為家屬要幫忙疏導開解,讓她安心手術。」
秦威挑眉︰「抑郁癥?」
「就是一種情感性的精神疾病,主要表現為情緒低落、活動能力減退、思維與認知功能遲緩。偏重的會做出一些傷害自己的行為,甚至會有自殺的念頭。」婦科主任簡單地介紹了一遍,然後細心地說,「這兩天,精神科醫生跟她做過交流,情況不是很嚴重,但是你們家屬要盡量配合。像她這樣血型特殊,又精神壓力太大的患者很危險,醫院的血庫里很少有這種庫存,一旦她發生受傷流產大出血等緊急情況,都是會要命的。」
女主任聲音細柔,語氣不是很重,卻句句點明要害。
秦威也終于明白為什麼明慕楓那麼寶貝明雪菲了,听說她的母親就是因為找不到可以合適的心髒移植,才在死在手術台上的。
血腥奇特,精神壓力大?
秦威直覺地聯想到她回瀘河試圖找爸爸的事,緊張兮兮,又倔強地不听勸,忽而怒氣沖沖,忽而哭得像只小花貓。
不是因為無理取鬧而是因為她病了嗎?
婚前,明慕楓出事,接著rose面臨危機,股份被逼讓出去,明家所有的財產都凍結,她獨自流落街頭。而偏偏楚陽等人還暗中作祟,險些要了她的命。一連串的打擊下,她也只是在他面前哭了一場,卻從沒有跟他交心地談過。
他以為能用愛給她溫暖,讓她慢慢淡化那些回憶。但不曾想過她會把恐懼害怕深藏,一絲不漏,用笑臉面對他。
秦威看向婦科主任道︰「我可以幫她做什麼?」
婦科主任回答說︰「其實也沒什麼,她的身體雖然很虛但手術以後可以慢慢調理。你就陪她聊聊天,帶她出去走走,散散心,讓她想開點,不要給自己太多壓力。就拿這次流產來說吧,她顯然還沒辦法接受,這就像有道坎放在她面前,她過去了就好了,過不去就只能停留在現在這種狀態。「秦威會意地點頭︰「好的,謝謝。」
他起身離開,踱步來到住院區。
病房里,一排排雪白的病床中央,明雪菲半坐著,後面靠著個墊子。濟川媽媽坐在床邊跟她聊著什麼,濟川女乃女乃則把炖好的米粥盛出來,加了點紅糖,攪了攪放到她手里。
果然,不管到了哪兒,都像個公主似的被人寵著,什麼都不用操心只要做自己的事就行了。而往往這樣幸福的人最容易多愁善感,杞人憂天。
而她,居然還得了抑郁癥?
秦威眼里隴上一層陰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