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啊,我們二郎沒有過門的大嫂真是悍妒霸道,還沒過門,就把我和二郎從新房的院子里趕出去了。她還帶著她娘到我們家大鬧,把婆母都氣得病倒在床上。這樣不孝不義的女子,不知道大伯為什麼一定要非她不娶……」關芸蓮撅著嘴,拉住她娘關金氏的手很是不滿地抱怨杜恆霜。
一句「非她不娶」,讓陳月嬌幾乎紅了眼楮,一個「不!」字甚至差一點從她嘴里月兌口而出。
陳月嬌連忙緊緊地握緊拳頭,讓長長的手指尖在手掌心掐出一個血紅的指甲印,才把胸口突然升起來的那股濃濃的嫉妒、焦躁和不安壓了下去。
陳月嬌好生奇怪。就算前世她是杜蘅的時候,佔據了杜恆霜的身體,她也沒有對蕭士及有過這樣濃厚的愛戀。難道是……
陳月嬌心神一凜,霎時明白過來,這是這具身體里面殘存的記憶。這個身體的原主「陳月嬌」,對蕭士及真是愛到骨子里去了。
這股記憶和印象,也在慢慢改變著現在的陳月嬌。
一個執拗到將愛戀刻入骨子里去的女人,當她爆發的時候,有多大的能量,陳月嬌突然明白過來。
上一世,她「杜蘅」輸在「陳月嬌」手里,一點都不冤。
難怪這一世「陳月嬌」還要重生回來,原來,上一世,她也從來沒有得到過蕭士及的真心,所以她極不甘心。哪怕上一世她享盡榮華富貴。蕭家所有的財富和爵位都由她的親生兒子繼承,她自己活至耄耋,壽終正寢而死,可是到了七老八十,她還是對早已死去的蕭士及念念不忘,在老死之後,又重生回到少女時代,重新為得到蕭士及的真心真情而努力。
這股強烈的氣息和信念,就算她的靈魂已經被「杜蘅」驅逐出去,魂飛魄散在天地之間。依然在她身體里留下烙印。
可以說現在的陳月嬌。已經是上一世的「杜蘅」和「陳月嬌」兩個人的終極結合了。
陳月嬌已經有些恍惚,她甚至有時候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杜蘅」,還是「陳月嬌」?
如果說她是「杜蘅」。可是她對「陳月嬌」的一切手段、脾性和目標如此認同。甚至到了鄙視身為「杜恆霜」的那一世。——她發現自己的那一世。真是錯得離譜,好好的一把牌,都讓被她輸的一干二淨。
可是說她其實是「陳月嬌」。也不確切。因為她對「杜蘅」前兩世的經歷都了如指掌,而對「陳月嬌」的許多事情卻不甚了了。
只能說,她在仰慕、學習「陳月嬌」的過程中,她真心想做的,是上一世「陳月嬌」那樣的女人。
陳月嬌的耳邊傳來一陣嚶嚶的哭聲。
恍惚中,陳月嬌在心里自言自語,「你哭什麼哭?你現在失去肉身,不過是你咎由自取。你太貪心了,你放心,這一輩子我來做你,一定取我二人之長,去你我二人之短,得到更輝煌的勝利。士及的真心,注定是由我得到的。你還是趕緊走吧……」
那哭聲越來越遠,漸漸消失在陳月嬌的耳邊。
「……就是這樣。娘,你幫我想個法子吧,我還能回到那個新房的院子嗎?」關芸蓮已經吐完苦水,正在向娘親關金氏取經。
關金氏皺了眉頭,覺得很是為難。不管怎麼說,蕭家現在的話事人是蕭士及,他們都是依附蕭士及過日子的,將蕭士及得罪狠了,他們有什麼好處?
「蓮兒,依我說,退一步海闊天空……」關金氏一句話沒有說完,屋子外面突然響起一陣亂糟糟的腳步聲。
關金氏住了嘴,皺眉看向門外。
數個丫鬟婆子氣喘吁吁地跑了進來,後面居然跟著一群官差模樣的男人!
像是被趕鴨子一樣驅趕進來。
「出了什麼事?!」關金氏唰地站了起來,威嚴地對外面問道。
她雖然不是大官的夫人,但是在她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她還是掌得住舵的。
「夫人!夫人!外面來了好多官老爺,把老爺鎖住了,說是要下大理寺!」一個婆子被後面的官差推推搡搡,披頭散發地撲了進來,一頭栽倒在關金氏腳下。
「胡說八道!老爺一向公正廉明,愛民如子,兩袖清風,怎麼會……一定是弄錯了!」關金氏義正詞嚴地道。
看見那些官差跟著走進來,分成兩排,站在後院中堂前面一條青石板甬道的兩邊,關金氏急走幾步,來到中堂外面的屋檐下,沖著他們大聲道︰「你們老爺是誰?讓他過來跟我說話。——我女婿他大哥是毅郡王門下的大官,你們要是敢侮蔑我們老爺,小心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一個穿著七品官服的人挺胸疊肚地走了進來,沖著身後一揮手,「名冊拿來!」
身後一個師爺模樣的人躬腰遞上一個小冊子。
那官員捧著小冊子,對站在台階上的關家女眷大聲道︰「奉大理寺卿令,查封關家。不是關家的女眷,速速離開,以免殃及。」說著,打開名冊,開始一一個個叫名字。
關芸蓮嚇得魂飛魄散,對關金氏忙道︰「娘,你等著,我回去求婆母,讓她去跟大伯哥說一聲,求毅郡王出面,一定能把爹和娘救出來的。」
關金氏看見官差來勢洶洶,不知道惹了哪路閻王,也忙推著關芸蓮趕緊走,低聲叮囑道︰「若是真的有事,你記得保住你大哥和小弟就可以了。我和你爹……」
關芸蓮正連連點頭,蕭泰及已經從外面沖進來,對關芸蓮道︰「還不走?還要在這里等著被抓不成?」
關芸蓮見蕭泰及沒有一個人先走,心頭大定。忙對關金氏道︰「娘,我先走了,你一定要保重啊!」
關金氏淚眼淋灕地看著關芸蓮跟在蕭泰及後頭,飛快地走了。
金姨媽和陳月嬌對視一眼,也對關金氏福身道︰「妹妹,我們也先走一步,在外面一定會幫妹妹打點,必不讓妹妹在里面吃苦。」一邊說,一邊已經挽著陳月嬌的手,快步走下台階。
在經過那七品官身邊的時候。那官兒卻攔住了她們。問道︰「你們不是關家人?」
金姨媽忙道︰「小婦人夫家姓陳,來關家是訪友,訪友的。」居然連親戚都不提了,還把自己的通行關牒拿出來給那七品官瞧。
那七品官查驗無誤。才放了她們出去。
金姨媽和陳月嬌剛一踏出關家的大門。就听見那大門轟得一聲關上。里面更是鬼哭狼嚎起來,听得出來是那些衙差正在抄家了。
陳月嬌從來沒有經歷過這些事,一時嚇得面色慘白。拉著金姨媽的手道︰「娘,我們的包袱還在關家……」
金姨媽低聲呵斥道︰「現在這個時候,你還想包袱?能保住命就不錯了!——咱們快走!」
陳月嬌心頭一震,恢復了冷靜,點頭道︰「娘說的對,咱們趕緊離開這里。」
母女倆匆匆忙忙往街道拐角走過去,就在離關家大門不遠的地方,陳月嬌心有所感,猛地抬頭,卻看見一個高大消瘦的男人坐在一輛馬車里,正陰著一張臉,掀開車簾觀望著關家那邊的動靜。
這個男人……看著好生眼熟。
陳月嬌忙低下頭,小跑著跟在金姨媽身後,從那輛大車旁邊快步走過。
「……許大公子,今日的事……」
一個細小的聲音傳了出來。
陳月嬌突然醒悟過來。難怪那麼眼熟,那個男人,就是許家的大公子許言輝!杜恆霜的便宜大哥!
他怎麼會在這里?
陳月嬌可是記得很清楚,這個許言輝,對杜恆霜十分惡劣,她也非常討厭他,兩個人就沒有正正經經說過一句話。
金姨媽帶著陳月嬌快步離開關家所住的平康坊北門里,眼看著天色將暗,她們兩個女人,不能孤零零地待在大街上,可是她們又能去哪里呢?
陳月嬌福至心靈,對金姨媽道︰「娘,我們去投奔表姐吧。她剛剛回了蕭家,以後還有用得著我們的地方。」
金姨媽也沒有別的辦法可想。哪怕只是在蕭家的馬棚里湊合一晚上,也比待在大街上,等宵禁的時候被官差抓到牢里要好百倍。
關芸蓮跟蕭泰及訂婚之後,金姨媽帶著陳月嬌去過蕭家一次,可是時間太久了,她不記得路。
陳月嬌抿嘴一笑,「娘,跟我走,我記得路。」說著,在前面帶路,穿花拂柳一般,穿大路,走小巷,再拐幾個彎,就來到一個恢弘的宅院門口。
金姨媽定楮一看,正是她們以前來過的蕭家,笑逐顏開地夸陳月嬌,「嬌嬌的記性真好。真是什麼事都難不到我的嬌嬌。」
陳月嬌上前拍門,將大門叫開,一臉淒楚地道︰「求大哥去通傳一下,我們是你們家二少女乃女乃娘家人,今日二少女乃女乃回門,娘家出了點事,我們是來報信的。」
那門子是剛換上來的,不敢自專,去報了管事知曉。
那管事過來看了一眼,記得陳月嬌的樣子,忙道︰「確實是二少女乃女乃的娘家親戚,放她們進來,讓個婆子送她們進去見二少女乃女乃和老夫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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