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女不為後 第二章 將府有女(二)

作者 ︰ 汪心潭

尹慕苒一夜好眠,睡到自然醒,她習慣性的伸個懶腰,滿足的喟嘆一聲,卻惹來幾聲偷笑……

慕苒有些不解地看向出聲的幾人,看著眼前的陣勢,有些呆滯……兩個清秀伶俐的丫鬟正抿嘴笑著,十六七歲的光景,水紅色裙裝,一字髻,看上去既可人又貼心,手上的盤中盡是梳洗的用具。

慕苒了然,想來是過去的習慣讓她們見笑了。雖然粗俗,但是有利于活動脛骨。

不好意思地笑笑,朝正在疼愛地看著她的美人甜聲喚道︰「娘!早啊!」

「不早啦!都日上三桿了,快點梳洗,你爹還在暖閣前廳等著你用早膳呢!過來,娘為你梳頭」謝悅清失笑地開口。

幾人忙活了半個時辰,終于將慕苒打扮停當︰一身鵝黃裙裝,挽著總角,靈秀清亮的水眸,粉女敕的臉頰右側潛著一個深深的酒窩,一派天真甜美謝悅清對自己的杰作很是滿意,心中感嘆,這樣美好的女兒,真是幾世修來的福氣!

娘倆攜手進入前廳,尹懷真正坐在桌邊與一名藍衣中年男子低聲說著話,慕苒甜甜地喚著︰「爹!」尹懷真看著打扮過後的女兒,心中不禁贊嘆︰粉妝玉琢,惹人疼愛。

「快來吃飯,昨晚就喝了碗粥,餓壞了吧!」尹懷真寵溺地模模慕苒的頭,指了指身邊的中年男子,介紹道︰「這位是管家,喚他方叔就好!」

慕苒心中一 ,潛意識里便出現了前世視自己為親生女兒的方叔,心中一陣翻攪,她抬眼看向中年男子,可親的面容,儒慕的氣質,不卑不亢,看著讓人覺得如沐春風,就如前世的方叔。

慕苒不禁打心眼里喜歡他,展開笑顏,帶著對這個稱呼的熟悉,輕聲叫著︰「方叔!」

「小姐好,以後有什麼需要,盡管說,方叔一定在所不辭!」方叔慈愛的看著眼前的小女孩,靈秀甜美,他有種想把她當成自己女兒疼愛的沖動。看來上天還是眷顧上將軍和夫人的。

一家人和和樂樂地用完早膳,謝悅清屏退左右,朝尹懷真遞了個顏色,示意他說,尹懷真模模鼻子,這等不討好的事,次次都是他來……

他們很是擔心苒兒在過去的十三年中有太多陰影,不會原諒他們……但是她有權利知道自己的身世。他理了理思緒,緩緩開口︰

「十三年前,西戎犯我邊境,我率軍迎戰,那一仗,我們打得很辛苦,那時即墨才建國五年,國力並不強盛,兵力財力有限,只能駐地邊打流動戰術,邊修養生息。

你娘是江南的一戶做綢緞生意人家的女兒,在西戎邊境有生意往來,常女扮男裝談生意。

一次巧遇後,我們便互生情愫,隨後互許終身。可是那時戰事吃緊,我沒有過多的精力去照顧你娘,便想差人護送你娘回去,等戰事完畢之後再登門提親。

可是你娘很倔,堅持要與我一起抗敵,說「國之安危,女子亦有責」,我當時取笑了她好一陣,但最終還是禁不住她軟語相求,便讓她做了軍師做下的書童,化為男子留下來。

你娘是個外柔內剛的女子,心智不輸于男兒,小聰明很多,很多戰役中我都用了她的小計策,雖然不磊落,但很管用!

很快,你娘在軍中有了聲望,雖然我們還未成親,但是知情的主將都認她做將軍夫人。

後來一次意外,讓你娘的身份暴露,並被敵軍探知,便想抓你娘做人質來逼我投降,幾次襲營後我便下決心秘密送走你娘,可是不巧這時你娘被軍醫診斷有孕兩月,不宜長途跋涉,便只能加強軍中防衛,這場戰事也只能速戰速決了。

終于在6個月後的一次戰役中,我軍出師大捷,生擒西戎將領,三十萬敵軍受降。吾皇大悅,百里加急犒賞大軍,令我軍即日整裝回朝。

許是當時你娘大喜之下,你也感受了喜悅,想要親眼見證這場勝利,啟程的前一晚你娘月復中劇痛,你便提前來到這個世上,右臂上有一顆紅色的淚型胎記,極為可愛。

我高興壞了,當時大軍歡呼陣陣,都恭賀我是三喜臨門,多日來緊繃的神經都放松了下來,你娘因體力透支昏睡過去。卻不想接生的產婆是奸細,趁女乃娘清洗時將她殺害,把你偷走。

等我們發現時,已經來不及追趕。我們不顧一日一封的加急聖旨,強行滯留三日翻天覆地地找尋你,可一無所獲,當日的產婆就像憑空消失一般,無一點蹤跡可尋。

本來是陽春三月的日子,我們卻如置身冰窖般,冷到了心底。

三日後,我們便啟程回朝,留下自己的親信繼續尋找你,畢竟三十萬的戰士,我不能不顧他們的性命,他們還有妻兒老小要照顧。

你娘跟我發了很大的火,要留下來找你,我又勸不動她,實在無法,便將她打昏強行帶回。

可回來後,她便不理我,還一度要跟我斷絕關系,離家出走獨自去找你,我便請求吾皇賜婚,將她的念頭斷了。皇上念在我平西有功,且又失女,便同意為我們指婚,並封我為平西大將軍,封你娘為二品芙蓉夫人。

這十三年來,我們派出去的人已有上千,卻從未探听到你分毫消息。我和你娘已經商量好,為了以後好好補償你,此生我們不會要第二個孩子。

我們仔細探討過,你失蹤很有可能是西戎奸細所為,借著假降掩人耳目,伺機將你偷走,為的就是伺機翻身,給我沉重一擊。

西戎在那次大戰後元氣大傷,修養了這麼多年,本打算一雪前恥,但我豈會讓他如願,我早已做好萬全準備,誓將西戎一舉拿下,將你尋回。

還好此行我計劃周密,在大軍到達邊關之前,便先到了戎城將你暗中救回。

探子回報的消息是你被寄養在一家農舍,但是周圍有重兵把守。我們趕到的時候,你被人下毒已經昏迷,幸好我們及時趕到救下了你,並喂你吃了清心丹,護住心脈,命人即刻將你帶回即墨救治,我便在西戎部署一切。

與大軍匯合後,我花了一個月的時間攻陷了西戎都城,戎王受降,我便帶著降書先行趕了回來。

你中毒很深,方叔深知醫理都不知是何毒,一時無法,便發動親信暗中打听江湖上的能人異士,能解之人必定重金謝賞,終于有個江湖術士自稱能解各種奇毒,那時我還在西戎應戰,你娘便做主讓他來應診。

果然,他給了一包藥丸,稱每日一粒,並用內力逼毒一個時辰,吐血排毒,三日後方可痊愈。

你娘將信將疑,便讓方叔仔細檢驗藥物,確認無異樣後,便照術士的法子試了一粒,果真你便吐出些許黑血。

你娘見有成效,便信了此人,並以重金謝了他。臨行時,他還並囑咐每日一粒,輔以一個時辰的內功逼毒,堅持一月,便能全好。

此後,方叔每日為你逼毒。前日班師回朝後,我便為你內功逼毒,總覺得是我欠你太多,怎麼補償都是不夠的。

苒兒,這就是你的身世,這些年來,爹和娘日日活在愧疚和思念中,希望你能原諒我們。」

慕苒听著他的話,久久沒有回神,她知道,爹雖然說得輕松淡然,可是當年的生死較量、生離死別是怎樣的驚心動魄……那是戰亂動蕩時代的悲哀與無奈。他們這些年怕是什麼都是苦的吧……

慕苒深吸一口氣,看著眼前語氣淡然,眼中痛意翻滾的爹爹,和嘴角緊抿,眼中泛淚的娘親,起身緊緊握著兩人的手,輕輕地說道︰

「爹、娘,這些年你們受苦了,我從來沒有怪過你們!苒兒也有愧,這些年沒有盡到做女兒的責任,是你們將我從死神手中搶回來,讓我又有了第二次生命,我感恩至深。

如今我們一家人終于團聚,以後不管任何事情發生,都不能阻擋我們一家人在一起。」

「好孩子!娘這顆心總算落地了。這麼多年來,爹娘無時無刻不在思戀中煎熬,你能諒解爹娘,是我們做夢都不曾奢望的……」謝悅清看著懂事的女兒不禁哽咽出聲,將她緊緊攬在懷中。

慕苒心中明白,爹說的只是「尹慕苒」的身世,卻並不知道她「莊詞」是穿越而來,對此世的事一概不知,就如失憶一般,她應該將此事歸到失憶上,與以往一刀兩斷,重新開始新的生活,何況听爹說的慕苒真身的遭遇也是淒慘的,不如從此刻開始,她代慕苒活下去,好好侍奉雙親。

心思轉了一圈後,慕苒小心地開口︰「爹、娘,苒兒有一事不知能不能說?」

謝悅清趕緊抬頭,擦了擦淚,展顏一笑︰「苒兒有事不妨說,爹和娘為你都應承你!」

尹懷真也投來鼓勵的目光︰「說吧!」

「我這次醒來,前事我已不記得,爹剛才所說的,苒兒只覺得很陌生,腦海中卻沒有任何在西戎生活的印象。」慕苒斟酌著開口。

幾句話讓兩人為之一震,謝悅清喃喃自語︰「怎麼會這樣?……」

尹懷真眼中不斷變換著色彩,恨意似要迸發而出,他知道苒兒中毒不簡單,想不到就算去除毒素也還會留下後遺癥,想必是西戎王戎涯所為!

他轉眼看向一旁有些無措的苒兒,心中一顫,他的女兒這般美好,為何上天總要折磨她呢!

「沒事的,苒兒!想必是中毒的後遺癥,失憶也無礙,況且記得那些不好的事也無益,此後,我們只給苒兒最美最好的!讓你的心中的記憶只有美好,沒有骯髒……」尹懷真溫言安撫著。

謝悅清也接著道︰「是啊,苒兒,我們以後的日子還很長,有足夠的時間相處。說了這麼多,可能你也累了,你爹稍後還有公務要處理,不如我帶你去走走,熟悉熟悉環境!」

「好啊!那爹先忙,苒兒和娘去逛逛!」慕苒甜聲說著。

尹懷真寵溺地點頭應道︰「去吧!」

看著母女倆攜手親熱地談笑著往外走去,尹懷真會心一笑,轉頭便對門外喊道︰「方叔,叫玉桓和粟臨到我書房!」門外的男子應了一聲便閃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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