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涼宮你大可放心的住著,但那是屬于柒然的,早晚你要將那位置給挪出來……挪出來……挪出來……」
「啊!」
涼柒錦一聲驚叫,再次從夢境中醒來。大冷的天,出了一身的汗,卻是將整件雪白里衣給浸濕了。
外間還是暗沉暗沉的,她放眼打量,卻只能隱約看到帷幔外模糊的影子,別的也只是透過梳妝台旁的一點燭火,看到昏黃的一篇模糊色彩。
「娘娘?可是又醒了?」
一個清脆稚女敕的女子聲音傳來,涼柒錦便听到細碎的腳步聲,以及踫到一旁的凳子桌子邊角的踫撞聲。
涼柒錦聞言,噩夢也被驅走了大半,迷糊的神智清楚了些,才驚覺自己原來已經逃離了那個暗無天日的黑暗囚籠。如今她住的,是富麗堂皇的貴妃寢殿。
「現在什麼時辰了?」
幽幽吁出一口氣,恰好那邊守夜的宮婢手掌燭台,緩緩靠近,將這一方幽暗之地照得明亮了些,也驅散了她心頭那隱隱的擔憂。
晃動的人影,殷切的話語,這些都是在她眼中看得見的,也能清晰的听到。這一切都在說明著,她不是在做夢。
「啟稟娘娘,約莫還有一刻鐘才到寅時了。天色還早得很,娘娘可還要繼續安歇下?」
「不必了,睡了也不安穩。」
那宮婢撩起床幔掛在兩側,取了外衣披在涼柒錦身上,攙扶著她下了床到一邊的暖閣軟榻上坐著,便出去喚人來伺候。
柒錦看著來回忙碌的背影,一陣恍惚,似夢非夢。如今的日子太美好,美好得總讓她有種錯覺。
柒然,柒然!她記憶中,有個孿生姐姐,也喚柒然。但如今她替代的,卻是一名叫商柒然的女子的位置。
那女子,用著與她一樣的容貌,卻是生活得比她好。有一個強硬的家世背景,有個疼愛她的哥哥,還有一個愛她的男人。
可為何她還要離開?她還有什麼不滿的嗎?
「皇上可是要本宮去給太後娘娘請安了?」
「是!皇上吩咐,讓涼妃娘娘您先去水塵宮給水貴妃請安,再到朝鳳宮去。」
柒錦點點頭,讓人將房中的爐子燒得更旺些,挑了挑燭芯,手執一本藥理膳食的書側臥而讀,揮手便讓人出去了,只等天色亮些才出門。
捧著書,胡思亂想間,便見窗外射入幾縷光,卻是朝陽已沖破陰霾,天邊泛起了魚肚白。
「娘娘,可要傳早膳了?」
貼身宮婢在珠簾外低聲詢問著,柒錦回神,打眼望去,一雙水翦秋眸扇動著,帶了點江南女子的柔弱,美得驚心動魄。
「傳吧!」
早膳陸陸續續端了上來,自然都是極豐盛的。但是柒錦看著這過于奢侈鋪張的吃食,心底卻是泛起了絲絲酸意。
這就是那個女子曾經享受的生活,錦衣玉食,華衣美服,宮婢成群,寵愛有加。相對比,她曾經過的又是什麼生活?
沉默地結果宮婢為她盛好的燕窩粥,細嚼慢咽,真真的就是曾經她在涼家所有的禮儀。本是極其美味的食物,卻是在她食不知味中渡過了。
讓人撤下一桌並未動幾筷的飯菜,換了一身清麗衣裳,便領著一群人,往西邊水塵宮而去。
她如今想的,是能與那個高高在上的冷傲男子相配的女子,究竟擁有著怎樣的風華?
天涼宮處在廣德殿後東方,離著廣德殿不遠,算是與朝鳳宮毗鄰。而水塵宮在廣德殿後西方,可皇上卻是要她先到水塵宮請安,再與那水貴妃一同到朝鳳宮。這一吩咐,倒是顯得皇上對水塵宮那位,極是重視的。
派人先行一步去通報,待得柒錦帶人到得水塵宮門之時,恰好進去通稟地內侍出來了。
柒錦有些緊張,雙手絞著一張方寸大小的手帕,將上頭的鳶尾花樣給扭得變了形。穩了穩氣息,才抬腳進去。
秦水瑗看著從拱形外殿門進來的柒錦,只方一見她那張臉,心跳便變得紊亂。即使提前安撫著自己,但當她真正見到那人之時,雙手還是忍不住緊的抓在下擺的衣袍處,緊咬牙關才讓自己不驚呼出聲。
柒錦一身淡藍色的紗衣,腰上系一個飄逸的蝴蝶結,簡單的半盤起攏在鬢間的發髻上插著一支梅花小簪,另一半長長的墨發猶如黑色的瀑布一直垂到腰間,整個人看起來樸素而不失優雅。
秦水瑗看著這個溫婉柔順的女子,盈盈向她走來,落落大方行了禮。依舊沒有從那張臉給她帶來的震撼中醒神。
許久後,才有些悻悻然地讓人落座,奉茶。
小飲片刻,說些場面話,直到無話可說,才起身帶著人往朝鳳宮而去。
太後古安姮見了柒錦的模樣,也愣了愣,只覺得眼前之人,面容自是極美的,氣質上卻是更偏于她喜好的溫婉美人,高雅中帶著些小家碧玉的清麗,與商柒然的高傲冷艷不同。
「起來起來,自家人何必多禮?」
抬手示意了秦水瑗往一邊坐下,自己卻是幾步下了鳳坐殿階,往跪在殿中央的女子走去。
雖看著一模一樣的面容,心里會有些別扭,卻忍不住上前握住她那雙白皙縴細的柔荑,將人從地上拉了起來,一直帶到鳳座旁,笑容滿面的將人帶到她方才側臥的臥榻上坐下才罷。
坐在右下方的秦水瑗面色一白,眼中帶著不可置信與一絲恨意,雖掩飾得很快,卻是沒瞞得過一直用眼角余光打量她的古安姮。
她是梓歸璃的生母,自然知道自家孩子心里打的什麼主意。如此大費周章,提前來通一聲氣,讓她這個做母後的務必不得為難他新納的皇貴妃,還不是為了給秦家當頭一棒?
怪只怪當年大政皇帝要她兒當質子的時候,古家為了將商業進一步擴展到大政國,而默許這一屈辱提議。讓她的孩兒生生在大政過了些忍辱負重的日子。
她只是一個弱女子,身處後宮,不得干政,也不得不仰仗娘家古家的勢力,對她哥哥不能埋怨,對梓歸璃卻是不得不說是有著疼惜愧疚的。
所以當那孩子歸來後,便不插手他決定的事,也隨了他立商柒然為太子妃。他心里有誰,她自然澄澈如鏡,只那孩子一直是個能忍耐的,卻是生生的將他自己心愛的女子逼到了絕路。
想到梓歸璃坎坷的情路,忍不住便一陣嘆息。見柒錦一雙翦水秋眸,靈動非凡,更是歡喜,便拉著她絮絮叨叨的說起了家常,其中不免說到梓歸璃孩童時的頑皮。
說到亢奮處,自個兒笑得花枝亂顫。卻沒再注意,秦水瑗冷冷的眸眼,旁觀著這一切。